第116章
就算活着,還能夠再相信什麼嗎……
她只是不想去相信,也無法相信,自己真的能夠是那個唯一……代價太大,她不想再去掙扎妖孽一次,脫層皮,去驗證什麼。
自蔚年遇死去,她便已經了無生意。那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死在她手上的人,她疼,所以心也死了,不希望再放開讓誰進駐,然後又害死了誰,揹負罪孽的十字架,即便是自己身死,以後到了地下都怕難以面對蔚年遇。
感覺有誰在輕輕搖晃她的肩膀,在牀上躺了不知多久的她只覺不舒服,不爽,可是嘴巴死死閉着,就是吼不出聲來喝止對方的動作。忽然,有什麼溫熱滴滴滑落在她臉上,一路曲折流下,快要滑入她緊閉的嘴巴上,又被誰手忙腳亂地擦去。
“滾開!”不知誰一聲爆吼,而後又是一陣殺豬般的哀嚎,像是被誰教訓了。
“吵什麼!想讓寶貝不得安寧嗎?”
……好熟悉的聲音,冷冷的,明明應該是很和煦溫柔的音調……可是,他從來不會叫她“寶貝”這麼噁心的稱呼啊!
“哭什麼!”那個聲音繼續斥責,“她還沒有到那種地步,你哭什麼哭!”
一個男音有點怯懦的,有點氣喘不勻地說道:“我只是……只是很擔心……”
腳步聲響起,走近,然後說:“阿羅也是剛傷愈,擔心阿白就來了。”
“現在也就你完好無缺了哈!殷奪。”
篤篤篤,誰拄着柺杖過來了……話說,這到底是怎麼傷的誰都沒明白,可人家就是拐了一隻腳,天天篤篤篤來篤篤篤去的,還冷嘲熱諷的,真招人煩!
然後,這個拄拐的繼續說:“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啊殷奪,要不是你,當時我們幾個可都葬身湖底了!”
這調子,真可謂不陰不陽,簡直令人……想一板磚掀飛他!
單白心裏一跳。
什……什麼意思?難道他們……都隨她跳下來了?
要知道,她不是在玩,也不是試探什麼!她是真的不會游泳,而據她測算,等他們從天台上跑到湖邊,而她在湖中毫不掙扎,估計死是絕對的了……可是爲什麼,她真的沒有死嗎?
是夢……一定是夢……
人死了以後,會有輪迴嗎?在走奈何橋喝孟婆湯之前,鬼差會讓她看看自己前生掛念的人,再批駁一下她的罪孽嗎?
她很想知道,卻又很害怕。想知道自己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麼孽,到這輩子要如此來還;害怕見到那個人,怕看到他的委屈和苦痛,怕他是真的怨恨自己,其實還是想好好的安穩的活着……
殷奪沉穩地說:“時間到了,閒雜人等都清清場,讓醫生進來給阿白檢查。”
此話一出,無人行動。
坐牀邊的坐牀邊,傷輕一些的倚着牆,身上穿的淡綠色病號服好像一隻壁虎。拄拐的腿腳包紮好不靈便的,也堅強倔強地杵在那兒,死活不動地方。
殷奪按照突突跳的額角,轉向最聽自己話的弟弟:“阿羅,跟我回去。你的傷也該複查一下了。”
誰知殷羅梗着脖子,賊認真地反抗:“不,哥,我要留在這,一直到小東西醒過來!”
好!好好好!
殷奪瞠目結舌。一個兩個的,都是脾氣大心性高的主兒!他惹不起,就都傷着殘着去吧!他格老子的,他不管了!
……只是明明這樣想着,他這腿腳就挪不動步子呢?
旁人看着殷奪直愣愣地站那沒動,想着他自己攆人叫的倒歡暢,換了他自己不也是死守不離開?!於是譏嘲地笑問:“阿奪,你不帶着阿羅去瞧瞧?”
殷奪轉眼睛瞥了一眼梗着脖子的弟弟,似模似樣地嘆了口氣,“弟弟大了,不好管啊!我也沒辦法!所以……”攤攤手,很是無奈地說,“我只能留在這,照看好他了!”
……裝!裝吧你就!
他們從世界各地急邀來的什麼腦科專傢什麼心臟專傢什麼皮膚美容專家……一行人魚貫而入,登時連同那些個男人們,把原本寬寬敞敞的病房塞得滿滿登登的。
一番混亂過後,專家們滿臉不解外加爲難地向衆男報告:這妞其實真沒啥問題,我們以各種各樣高端醫療儀器檢查過了,啥問題都沒有,乃們還想讓我們咋地?我們又不是神,就不要催不要催了嘛!……當然,他們是不敢直接說這種心底話的,但是單白在牀上躺了這麼久,好醫好藥的伺候着,營養也完全跟得上,再加上她的癒合能力超強,早就看不出又任何傷勢和問題了,到底她爲什麼不醒——他們真的沒那麼強,能直接透視進她的大腦啊!
腦科一專家顫悠悠怯生生地開腔了:“會不會……是單小姐心裏壓着什麼,所以導致……她不願醒來?”
這位專家是個老頭,人精着呢,向來都是跟着大部隊一起做身體檢查,從未單獨發表任何言論。如今是眼瞅着幾大家族未來的掌舵人臉色越來越詭異,雖然不知道這牀上躺着的蒼白少女怎麼會跟這好幾個少年糾葛着,但這不是他該關心的事,如今他只擔心自己被PIA,所以才以幾個男人都能夠聽明白的話,表達自己的一點意見。
樂正殷奪他們邀來的諸多專家,還真就沒有負責心理那一塊的。殷羅雖然明白她只是不想活了,拿自己最後做一次攻擊他們的武器,可是這心思一說,估計他們對阿白也就不客氣了,他可不想這樣!殷羅也是心粗,哪裏知道這種事情是跟心理健康掛鉤的!
樂正驍沉吟片刻,“那就再找心理醫生來!”
他的聲音含着一絲沉痛,壓抑的,隱匿的。單白全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聽力卻是靈便的,心思也是敏感的,分明聽出他的意思來。
他懂她。所以他的沉重他的隱痛,只是因爲發現他自己並未從根本上扭轉她已然走偏走遠的心思,才導致最後她的最後一擊。
她傷了他,他卻比她自己還要爲她痛。
他知道他們是同類,可是未曾料到,她倔強如此,而蔚年遇在她心裏的地位如此……他坐在她牀邊的椅子上,那些專家囁嚅着退走,而他則毫無阻礙地握緊了她的手,緊貼臉頰,附在她耳邊,低聲說着:“醒來吧……你可以當做一切的行爲和誓言都是短暫。既然恨我們,那就醒來,留下來,繼續折磨我們,讓我們如此痛苦……只要別再用這種激烈的方式,可以嗎?我求你……”
……他求她?
他求她!
那麼高傲高貴的男子,初見面時恍若神祇一般的存在……竟然求她!求她醒來,求她折磨,求她給他痛苦!
可以相信嗎……可以嗎可以嗎?!
少女緊緊閉合的眼角,忽地滑落一抹晶瑩。一直緊緊盯視少女和樂正的其他人還來不及驚訝,卻見一向沉穩不似凡人的樂正驍,捧着她的手,忽地高聲驚叫,滿面慌亂!
“她動了……她的手,動了!動了!”
其他人當即也動了起來!
“快叫醫生——”
“醫生!醫生!”
“都他媽給我進來!快點!!!”
於是……又是一番兵荒馬亂。
所以……時間跨越一年後。
單白落水後就醫,那時便已查出有身孕。只是這個身孕來的時間實在巧得令人心驚,最起碼,宗執和陶煜千是受害不小,一直認爲她肚子裏那個是上次的強X輪X事件的遺留後續。
想要打掉吧,可看她興致勃勃跟樂正討論孩子出世後會是怎樣怎樣的情形(還沒明白嗎……),他們就不忍心啊;可要是留着,估計這日後一尋思,怎麼尋思怎麼像吞了蒼蠅似的,簡直讓人想SHI到了極點!
所以,爲了這件事,宗執難得跟一直瞧不上眼的二貨陶煜千,聯手了。
此事劃入私密事件簿,定名爲“不吞蒼蠅”行動,暗號爲“今天,我沒吞蒼蠅!”。
最可惜的是,那受精卵被查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四個月,如何能夠將對單白母體傷害度降低到最小最小,成了宗執和陶煜千整天膩在一起低調探討的問題。
最終結論是……他們都不是婦科大夫,誰都不懂!
於是,很不得已的,他們又拉上殷家兄弟討論這一痛苦問題。再於是,既然拉來殷家兄弟倆,這事件的起源不能不說。
想當然耳,陶煜千被痊癒後生龍活虎的殷羅,還有憋着一臉SHI色的殷奪痛下殺手,飽以老拳暴揍了一頓。其間,宗執出於個人私怨,外加奇奇妙妙的男人心理,也暗地裏偷偷踹了幾記黑腳。
殷奪是個會辦事的,諮詢衆多婦產科醫生後,決定先用溫和的藥,然後在藥效盡顯之時立即送醫,一連串行動下必保單白母體的一切安全!
只是……計劃很好,他們忘了最重要的人物心裏是咋想的。再加上本就互看不爽的幾人接連祕密接頭,這現象實在太引人注意了,難保他們的計劃不被某人知曉。
於是,在實施這計劃時,眼看單白就要乖乖喝下那藥了,他們都眼巴巴等着那孽種落胎呢,誰知單白忽地臉上一冷,反手就將藥碗摜地上了!
噼裏啪啦,藥碗摔碎了,動靜無比清脆。
應無儔倚門笑道:“陰謀詭計,陰謀詭計啊!——只是不知道,幾位是出於妒忌,還是出於妒忌呢?”
話裏話外都在說:乃們就是妒忌!
單白的態度太明顯了啊,天天只跟樂正驍頭對頭親密無比地談論孩子未來,也不怎麼理會他們,自然也沒有跟他們談孩子的事,應無儔自然而然將孩子的另一半提供者安在樂正驍頭上。
應無儔是無意間真相了,但也是因爲不曉得中間那些彎彎繞繞的。而那些知曉的,腦袋裏的想法多了去了,所以才……現在落入單白眼裏是齷齪無比。
一見應無儔這架勢,那幾個男人當即吼了出來:“你個小人!聽壁角,還告密!——鄙視死乃!”
應無儔很無所謂地向他們笑眯眯地說:“那也比你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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