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戲臺子沒搭就全部戲癮大發
拿着桌上的銀器看上頭的印鑑,苻雍愣了一下:
“怎麼會有個尉遲府的?”
侍衛看着銀器也是一愣:
“可……可能是撿漏了,我一會拿去融掉。”
瞅着碟子沉默了一下,苻雍轉頭去看跪在地上的松蘿
“今日事前已經約定,倘若出了紕漏你和你家人就不能活命,這話李小姐如今可還認?”
松蘿看着地板皺了皺眉,隨即又擡頭直視苻雍。見松蘿這樣看着自己,苻雍眨了眨眼竟然對着松蘿柔和一笑。眼看已然無路可走,指望自己娘和弟弟出頭解決這件事顯然是不可能的,因此雖然有點心顫,松蘿還是努力撐住氣勢直視對方的眼睛:
“王爺要殺我,並非因爲我全家該死,而是因爲在您心中此刻我們已然全無用處。但奴婢以爲王爺錯了。”
看見對方安靜瞅着自己似乎在聽,松蘿低頭道:
“我李家乃是國丈一脈用了數十年發展的寶貴眼線,是故如今將事做絕不過是下策。倘若您鬆鬆手任我弟弟逃到民間,日後我弟弟就可以成爲王爺手中另一子活棋,併爲您向朝廷傳遞假消息擾亂朝廷耳目,王爺認爲奴婢說得可有錯?”
苻雍沉默片刻又打個手勢,兩名侍衛立刻將被捆着不斷啼哭的阿瑄帶了上來。見阿瑄跪在自己身邊哭得氣都快沒了,松蘿感覺一顆心不住往下沉,也忍不住紅了眼睛。苻雍看了旁邊的侍衛一眼,侍衛立刻上前將阿瑄身後的繩子解開。苻雍朝着阿瑄伸了下手:
“李公子,請上前來。”
冀北王府的正廳很大,而且牆體是灰白色調,裏面的傢俱也基本是小葉紫檀的原色,四下沒什麼鮮豔的色彩點綴。再加上地大人少,這地方會讓人本能地產生一種壓抑難受的感覺。已然被最近的一系列情況嚇破了膽,聽見這話阿瑄瞬間一抖,頓時哭都忘了。見弟弟不敢靠過去,松蘿轉頭怒目瞪着阿瑄。被姐姐這樣盯着,阿瑄只得站起來徐徐接近苻雍,然後在距離苻雍五尺的地方再次跪下。自上手的凳子上站起來,苻雍走過來單腿跪下瞧着阿瑄。見苻雍和自己近在咫尺,阿瑄臉色一變不斷往後挪動。瞧着阿瑄輕輕一笑,苻雍道:
“李公子,你不要怕。如今你家遭了禍事,我只能盡力留下你姐弟其中一人的性命。作爲你家最後的男人,你認爲我應該留下誰?”
聽見這話阿瑄篩糠一樣渾身顫抖起來。見孩子這樣,苻雍再次柔和一笑:
“能用一句話決定他人的生死,而不是被他人的一句話決定結局,作爲男人你應該感到高興。你想留下你姐姐,還是留下你自己?”
這下阿瑄抖得更加厲害了,過了好半天都一句話沒說出來。苻雍擡了下眉起身坐了回去:
“李小姐,你都看到了。就如傳聞所說,李氏部只出聰敏女子,但從不出雄偉丈夫,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剛纔苻雍問自己弟弟的時候,松蘿就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倘若自己弟弟選了自己,那就說明在阿瑄心裏自己這個姐姐的性命比他性命還要貴重,當真如此苻雍就會用自己做人質,然後放了阿瑄讓他去做活間,這樣一來自己和阿瑄就都能活命。但倘若阿瑄不選或者放棄自己這個姐姐,那就說明苻雍得不到可以制衡他的東西,阿瑄也就失去了作爲活間的價值。況且從剛纔的表現來看,阿瑄顯得有點軟弱,一個軟弱的人是承受不了做活間的心理壓力的。
此刻松蘿徹底無話可說,只能頹然地坐在地上發愣。一名侍衛很快將嚎哭起來的阿瑄帶了下去,而松蘿也被人押到了一間黑漆漆的屋子關了起來。縮在小黑屋裏松蘿心情反而放鬆下來安心等死,誰知沒過兩日兩名侍衛又打開門將松蘿請了出去,而且態度居然還比上次恭敬了許多。在茫然不知道發生了啥的狀態下,松蘿被直接帶到了西廂。到了西廂陳設簡單的小院,松蘿看見自己娘正伏在土地上大哭大叫,而地上放着一張白布,白布下頭露出一個人形的東西。將白布掀開看見自己弟弟被泡得慘白的屍體,松蘿兩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雖然想過世道如今自己娘自己弟弟也只有死路一條了,但松蘿真的沒想過事情會是這麼個發展。見松蘿傻着不說話,一名侍衛走過來道:
“李小姐,請節哀。王爺本沒想好怎樣處理你們,因此將你和你娘你弟弟分別安置。誰知你娘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半夜爬出窗子將你弟弟塞進了井裏頭。那眼井是個豐水井水很shen的,冬日裏井壁又滑很難抓住,你弟弟剛趴下去就掉了進去。聽見動靜我們馬上趕了過來,可你娘看見我們居然怕了,在那種情況下還遮遮掩掩半天才把事情講出來,我們把你弟弟撈上來以後人已經死了。這件事真的不是我們的錯啊,我們怎麼能想到你娘會這麼辦事呢?”
聽見這話松蘿只感覺腦子嗡嗡響,但還是爬過去扳着自己親孃肩膀:
“此話當真?爲什麼,爲什麼,你怎麼會把他塞在井裏頭?”
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松蘿已然捱了自己娘一個耳光。打了松蘿一巴掌,松蘿娘又揪着松蘿前襟哭叫起來:
“都是你,都是你出的餿主意!你說把孩子藏在井裏頭就有機會逃脫,他怎麼會淹死,怎麼會淹死!”
這下松蘿直接被自己娘搖晃懵了。沒錯,我是說把孩子藏到井裏,可那是白日裏,井也是很小的枯水井啊,你把他藏在那麼大一眼豐水井裏是怎麼個腦回路?雖然一直知道自己娘不怎麼靠譜,但是看見她這麼不靠譜松蘿還是被驚得魂飛天外。見李夫人對着松蘿又哭又叫又抽又打,兩名侍衛急急將兩人分了開來,然後又忙不迭將松蘿送回了小黑屋。
可能是出於人道主義考量,這次侍女送來的飯都上了個檔次,直接從完全的食堂伙食變成食堂伙食外加一個小炒。此刻松蘿雖然感覺不到悲傷,但也完全喫不下去,每日都磕了藥一般頂着顆沉重的腦袋渾渾噩噩。在這種非常成仙的狀態中蹲了幾日,大年夜到來了。大年夜的晚上,松蘿看見幽州的天空中綻開了巨大的煙花,煙花融匯成了一個綠色的海東青圖案。每年過年冀北王府都會在幽州燃放這種煙花,因此這個圖案每個幽州人都十分熟悉。但同時這種圖案又很神祕,因爲沒有人能精確解釋它是哪裏來的,又有怎樣的含義。有一種說法是這個圖案是苻氏部的圖騰,但見過這東西的只有每年看煙花的幽州人,就連其他苻氏部的人都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置身四四方方的灰白高牆看着天空中青翠的色彩,松蘿似乎感覺那個白色圓圈裏的圖案變成了暖融融的大金虎。揉一揉眼睛,煙花中的團又變成了一隻撅着屁屁的金橙色巨大老虎。
此刻松蘿忽然有點想念太行山,想念那些喫人傷人姦污姑娘的殘暴動物。松蘿想寅斑啊,此時此刻你在哪裏,可不可以來吃了我咬死我,可不可以讓我感覺到世界是直接的清晰的,而我自己也是存在的。自己呆在這裏,我真的好冷啊。
過了初三,兩名侍衛再次找上門來示意松蘿走一趟。感覺可能就要面臨一個結果,松蘿認真梳洗打扮,又穿好乾淨的衣服跟着侍衛前往後廳。
從松蘿住的客房走去後廳要經過前府的一個角門,走過角門的時候松蘿看見一頂桃紅色的小軟轎子停在外頭,轎子前後還站着兩名轎伕,看起來似乎是什麼身份特殊的人來了。沒心情想太多,松蘿繼續跟着侍衛走了。正月裏頭,王府正廳仍然一派灰濛濛,就連窗戶上都沒有吊錢和窗花。苻雍依然和往常一樣在上手坐着喝茶。見松蘿進來,苻雍伸手示意松蘿坐。但已然沒啥所求,松蘿這次跟本就沒打算跪,所以還沒等對方招呼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頭。見松蘿平靜地坐着,苻雍道:
“那間廂房外面有口井,作爲軟禁的處所並不安全。是我一時事忙沒有過問,這件事王府也有責任。”
依然看着桌面,松蘿冷笑道:
“貴人事忙,您也不必客套了。如今您要如何處置奴婢和奴婢的母親,奴婢都不會再有任何異議。”
將茶杯放在桌上,苻雍道:
“李小姐,其實這段日子我一直很想問你,在婚前失身的時候,你心中作何感觸?”
萬沒想到對方一個青年男子忽然說出這麼一句非常冒犯的話來,松蘿吃了一驚直勾勾盯着仍然保持一臉平靜的苻雍。見松蘿被嚇到,苻雍輕輕一笑:
“在這世道中,男子痛恨失貞的女子。直言不諱地說,我不喜歡婚前失貞的女子,這是因爲我苻雍也是一個失節之人。女子失貞男子失節,你我本質上並沒有什麼不同。”
聽見對方這麼說,松蘿再提不起一腔怨氣:
“王爺……”
苻雍端起茶碗繼續喝茶:
“失貞失節還能苟活於世,這是因爲我們還不甘心如此落敗任人踐踏。既然如此就應該及時站起來找尋新的出路,而不是自暴自棄怨天尤人,我說的可對?”
忽然間松蘿有點感動:
“字字珠璣,奴婢受教。”
聽了這話苻雍露出個開心的表情:
“很好。來人,扶李小姐上轎。”
被兩名嬤嬤一邊一個扶起來就往外頭走,松蘿徹底傻了。松蘿心想wtf,上什麼轎,你要把我擡哪兒去啊?你們一個個都吃錯藥了吧正常點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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