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老山原生態宅斗的一千種死法
論大宅內鬥的基本技巧與實施策略
松蘿一直相信,那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本也是最最重要的一本著作。那本書裏寫的宅鬥分三步,一曰爲抓住男人需求持續提供不可替代價值,二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三曰抓住關鍵問題一擊必殺。在戰略方面,松蘿總結了三點關鍵問題,一曰看清宏觀局面,二曰剋制突發情緒,三曰給出積極對策。由於擁有這本輝煌著作,此後的幾年中松蘿一直覺得,至少從理論高度的角度,咱這宅鬥水平應該比大部分內宅女性高了。
但在這個十月裏第一場雨夾雪降臨太行的日子裏,松蘿終於認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宅鬥首先是一種實踐的藝術,紙上談兵那就是趙括,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也不是說紙上談兵不對,只是在實操之中,你很難將總結出來的問題快速理解應用起來。簡單來說,如今下雪了,太行山溫度急降。爐子裏冒着黑煙,旁邊有幾根木柴,火鉤子擺着,但是火已經滅了。
由於沒有寅斑的幫助實在升不上火,此刻松蘿只能大中午抱着肩膀孤零零坐在洞裏頭打哆嗦。忽然間松蘿靈光一現,既然鬥不過,那我繳械投降請求敵軍寬大處理總可以吧?
具體情況是這樣的。
那天接了趙月眉一個下馬威以後,秋天換季加上在天庭裏被拘留了兩天,回洞以後松蘿有點傷風,寅斑留下照顧。過了幾日松蘿身體好了,不由開始考慮是不是應該下個黑手將趙月眉弄走。但因爲趙月眉遲遲都沒出現招惹自己,松蘿又感覺對方只小婊小鬧,倘若將她送走,而她因爲種種原因死在外頭,這豈不是自己的過失?
其實從趙月眉的角度看,她本是南國的縣主,誰知因爲路上遭遇襲擊被寅斑撿漏佔了便宜。也許最初趙月眉根本不知道寅斑還養了一個寵物人,只是單純地將寅斑看做是郎君託付,因此即便知道對方是個妖精都忍下了。但好景不長,很快趙月眉得知了另一個女人的存在,而且寅斑居然把許給她的飛昇名額轉手給了自己。其實這件事上是寅斑欺騙辜負了趙月眉,從頭到尾錯都在寅斑,她又做錯了什麼呢?想到這裏,松蘿又開始遲疑不決。
好景不長,第三日早上松蘿照常在牀上睡覺。到了巳時,松蘿想着寅斑應該快要把包子買回來了,所以就爬起來收拾好準備開飯。其實松蘿平日還算得體,但可能是因爲實在太餓了,這一日竟鬼使神差地端着個帶個豁口的汝窯破碗站在門口,朝着山下頭包子即將出現的方向期期艾艾地張望。
正如同倚欄賣笑的女瘋子一樣歪着,松蘿忽然看見老虎狀的寅斑馱着趙月眉,趙月眉手裏拿着一個荷葉早點包,兩人一路有說有笑地從山下頭上來了。寅斑扭頭對趙月眉道:
“大早上出去,身上冷不冷?”
趙月眉柔聲道:
“姐姐身子不好,自然要晚起一些的。大王早上辛苦山上山下地跑,又沒個人在路上相陪,我又豈能不陪你去呢?看,姐姐出來了,她一定是餓了吧!”
看見這個場景又聽見這番對話,松蘿端着碗腦瓜子嗡嗡的。松蘿心想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也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李松蘿一世英名怎麼會出這種醜?但換個角度看,自己現在這個做派的確醜,但這個趙月眉說話也很醜啊。你這一番高情商對話什麼意思,按人話不就是在說我又懶又饞又事媽,每日不體諒寅斑讓他辛苦買早點,自己睡到日上三竿嗎?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當着我的面裝什麼裝?
左右想了半天,松蘿意識到其實這個潛臺詞倒是事實,自己當真又懶又饞又事媽,趙月眉也不算污衊了自己。想到這裏,松蘿將碗放回去將兩人迎了進來,兩人一虎不尷不尬地在一起吃了一頓早飯。在這種三人行的氛圍之中,松蘿感覺喫下去的包子都要卡在肋骨裏了。喫完早飯,松蘿馬上表示從明天開始自己立志不喫鎮上的早點,在洞裏下點麪條喫就好。誰知聽見這話趙月眉立刻盈盈一笑:
“那麼明日我來爲姐姐做早點吧。”
雖然心裏咯噔一下,松蘿臉上仍然波瀾不驚:
“讓縣主伺候會折壽的,我自己下點麪條喫就好了。”
誰知趙月眉忽然又委屈地看向寅斑:
“我是誠心示好,難道姐姐擔心我在飯裏下毒?”
松蘿心想你是不一定會給我下毒,但萬一你吐點口水在裏頭我也受不了好吧?問題是面對婊人設激怒大法,唯一的辦法只有剋制情緒另謀出路。想到今日喫三人飯桌明天還要喫人口水,平靜的生活就這樣被突如其來的姑娘搞得一團漿糊,松蘿輾轉反側一夜都沒睡好,第二天起來滿臉憔悴,血條在消耗戰中肉眼可見地掉了五十點。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趙月眉就帶着一大堆食材來了。這下松蘿也沒辦法再睡懶覺,只能頂着大黑眼圈爬起來。過了片刻寅斑走了出去,眼看沒有外人了,趙月眉扭頭看向松蘿:
“聽說北周人素愛巧取豪奪,所以你也喜歡拿屬於別人的東西對吧?”
松蘿本以爲這個趙月眉是個純綠茶婊,見對方這麼痛快反倒輕鬆了:
“那個飛昇名額我根本不想要,幾日之後就過戶給你,這總可以了吧?”
聽見這話趙月眉冷笑一聲,隨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玻璃瓶,然後扒開瓶塞把幾滴透明的東西滴到面中:
“你猜這是什麼,裏面有毒沒毒?”
松蘿剛剛皺了下眉,寅斑突然打開棉布簾子進來了,趙月眉和松蘿再次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很快包子弄好,趙月眉先端上來給松蘿夾了一個。看着這冒着熱氣的包子,松蘿咕嘟一聲吞了下口水。其實理智上看,那瓶東西大概率是沒毒的,趙月眉只是在出手威懾讓自己不痛快。但投放物品這事口說無憑,倘若當場說出來寅斑只會覺得你李松蘿故意找茬,白白讓自己掉分。但倘若吃了,就算明知應該沒毒,憑自己這脆弱的心理承受能力也真夠喝一壺的。見兩人都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喫,松蘿忽然轉過臉掩嘴痛苦地咳嗽起來,寅斑立刻走過來不斷拍松蘿的背:
“怎麼了,是不是被蒸汽撲到了?”
見松蘿一邊咳嗽一邊搖頭,寅斑直接將人扶進了裏頭的寢間。單獨和寅斑進了裏頭,松蘿覺得現在必須得攤牌了:
“給你三天時間,你馬上把她給我送走。”
松蘿本來以爲自己這麼一說寅斑可能會翻臉,誰知寅斑抱着胳膊冷靜地想了一下: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沒什麼意見。但如今誰都不敢收留野生的寵物人,這一送走,她可就只能淪落風塵了。”
聽見這話松蘿咬了下嘴脣:
“好,那我們今天就去九重天,把那個名額過給她。”
見松蘿這樣寅斑倒是毫不驚訝,反而轉頭向外頭看了看。見趙月眉沒有湊過來,寅斑壓低聲音:
“我帶她成仙,那你怎麼辦呢?你身子不好,倘若留在這裏怕也活不了幾年。前幾日我一時糊塗,這幾日算是悟過來了。你病歪歪的,倘若不成仙我們就不能隨意jiao配,但她很健康,所以滿打滿算,按現在這個安排我才能想睡誰睡誰。怎麼,她剛纔爲這事跟你吵了?”
萬萬沒想到寅斑跟自己說話就像是三十年的老夫老妻一樣敞亮,松蘿直接張口結舌。意識到從各個角度來看自己意氣用事了,這件事需要好好想想再決斷,松蘿又有點不忍心再將趙月眉說的話咬出來。先失身又失國,然後失去了名額又被背後告小黑狀,這也有點太慘了吧?
略微想了一下,松蘿道:
“好,那我再給你條路。把人弄到別處安置,不要讓我看見她,如果你去找她,那也絕對不要讓我知道。”
想了一下做了個能行的手勢,寅斑拍拍松蘿肩膀又出去了,反正包子是素的寅斑也不會喫,看起來這事總算暫時揭過去了。喫完了飯趙月眉來又站在外頭的簾子邊道:
“今晚姐姐可有空,我想來跟姐姐說說話。”
感覺這明顯又是要來興師問罪找不痛快了,松蘿心想如今只能拖字決,拖到把這個人弄走完事,於是一邊咳嗽一邊道:
“我發了傷寒,擔心將病氣過給你,過幾日再見吧。”
此言一出外頭安靜了片刻,很快門前沒了人聲。感覺寅斑和趙月眉都走了,松蘿終於鬆了口氣。本質上看,宅鬥這事就像是搞政治一樣沒有上班和下班,讓人全天放鬆不下來。看來宅斗真是個熬人磨人的體力活。
想到事情終於階段性告一段落,終於不用整日繃緊神經擺出一副正室態度持續端莊高雅,松蘿異常輕鬆,當晚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日早上睡得正香,松蘿忽然感覺身邊有什麼東西正在拱自己,而且從氣味和觸感上看好像又不是東北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松蘿立刻看見趙月眉居然拿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枕頭蓋着碎花棉被睡在自己旁邊,而老虎狀的寅斑也正伏在旁邊假寐,一張石榻被擠得滿滿當當。說句心裏話,這個場景對於松蘿來說,當真比睡了一覺就看見改朝換代甚至幽州炸了還要恐怖千百倍。說句真心話,松蘿從前曾經設想過,也許在這一生中自己可能在宅鬥中落敗,可能會被其他女子將子女害死,甚至可能會被仗責而死甚至被做成人彘。但就算再借自己一百個腦子,松蘿也絕對想不到有朝一日在牀上醒來,會發現另外一個情敵女眷正和自己臉對臉睡在一張牀鋪上,而且身上還蓋着一牀碎花被子。
只略微怔了一下,松蘿尖叫一聲直接蹦下了牀:
“啊啊啊!!你在我的牀上幹嘛,你神經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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