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我顯靈了
上次南嶽大帝和東嶽大帝視察離開後,松蘿得知那天山翠憑藉五道細點大獲全勝,兩位大帝喫着點心全都交口稱讚不絕,而那五個點心是一夜沒睡趕製出來的。很難想象白日裏跳舞跳成那樣晚上還能再熬一夜,松蘿都不由感到佩服。據說這件事後這姑娘累得病了一場,但體質夠好最終還是恢復了,野豬精對她也是更加疼愛。知道這些事後松蘿是欽佩的,但也當真對這種人喜歡不起來。雖然多少有點酸的意思,但松蘿還是願意將這類做事努力到反人類的個體統稱爲奮鬥比,誰會喜歡這種令自己所在圈子內卷的生物呢。
六月的一天,松蘿剛起牀正在臥室裏換衣服,山翠忽然捧着一大把瓜子直接衝了進來,一邊嗑瓜子一邊碎碎叨叨地表示山下村子裏在賣搓堆的酸菜,但是需要一次買五十斤纔有折扣,所以特地邀松蘿前往拼單。從沒經歷過這種場面,松蘿光着身子舉着衣服手足無措,幸好就在這時寅斑回來了。看見松蘿嚇得都不會動了,寅斑立即拿衣服給松蘿穿上然後將山翠請了出去。松蘿又去洗漱,然後跑到地下河的沖水馬桶處準備上廁所,但剛將褲子脫了地下洞穴的入口處再次出現了山翠婀娜的身影。見對方走到光着屁股的自己面前,一邊嗑瓜子一邊繼續巴拉巴拉地講其他寵物人的八卦,松蘿提着褲子徹底麻了。
我在這裏上廁所,而你站我面前一邊說話一邊喫零食,你就不覺得這很奇怪嗎?到了第二日寅斑直接去找野豬精溝通,這個驚悚的事件纔算告一段落。從那之後松蘿漸漸意識到山翠也許並不是一個純粹的奮鬥比,她只是淳樸或者說是糊塗罷了。
作爲土生土長的北周姑娘,山翠掌握很多山林生活技能,經常教給松蘿尋找蘑菇及釣魚的技巧。此外她還有一種絕技是無痛取麝香,據說這是她家祖傳的,需要首先在山上根據原麝的排便情況下套子,當雄麝被套到後再用薰過草藥的麻袋套到麝的頭上催眠,當麝昏睡後就可以把完整的麝香取下來。一個整麝香在胡大哥那裏可以賣到三兩銀子,松蘿將這東西進行深加工做成燕雲地區女眷喜歡的斬男香價格還能翻到十倍。如今松蘿感覺自己已經掌握了長白山的基本玩法,以至於在夏日到來山林青翠的時候都有些樂不思蜀了。喫着松子做的糕點,松蘿道:
“其實在這裏過一輩子也不錯呀。”
寅斑睜着三白眼直勾勾瞧着松蘿:
“今日我在九重天瞧見小紗了。一隻猞猁猻,如今當了太行山神的通房身上首飾要帶三斤多,出個門還必須被人用四擡小轎擡着。早知如此當初就更狂點,給你僱個八擡小轎什麼的更拉風。”
想到猞猁被人擡着的樣子松蘿也笑得受不了:
“小轎官家女子人人坐得,哪有老虎拉的雪車拉風?小紗還有我的姐妹,就連我那個當皇后的堂姐也沒有坐過老虎車。”
和松蘿相對笑了半晌,寅斑的表情漸漸落寞起來。沉默片刻,寅斑悠悠道:
“倘若你是花娘那該多好。”
聽見這句話松蘿微笑着默默放下了抓着瓜子的手,眼睛裏也默默涌上了一包淚水。是啊,如果你知道我就是花娘那該多好啊。這時寅斑徐徐走過來依偎在松蘿身邊:
“我喜歡花娘,但是松蘿,我也喜歡你。”
被寅斑蹭着,松蘿有一瞬間差點就把真相說出來了,但是最終還是忍住了。
和冬天相比太行山夏天的生活超級平靜。七月的下午松蘿正和老虎在炕上午睡,洞外突然傳來搖鈴的聲音,出門才發現是山翠來了。山翠將松蘿拉到一旁壓低聲音:
“昨日旁邊山上來了個俊朗清秀的男人,還帶着十幾名和尚道士,說是要爲亡妻做七七四十九日水陸道場保她早日託生。到了晚上和尚散了他還久久跪在亡妻的墳墓前,那小模樣看着賊帶勁。走,瞅瞅去。”
其實松蘿本來就挺八卦的,但從前礙於閨閣小姐的身份和賢良庶女的人設不好表現出來,但如今行爲舉止早就日漸被山翠等人同化現出了原型,因此聽見這事立刻躡手躡腳地穿戴整齊。就在這時一顆籮筐大的虎頭從洞裏悠悠探出來:
“你到哪裏去?”
松蘿立刻解釋其他寵物人批了一批絨花自己要去拼單,隨後兩人雙雙溜下了山。本以爲那個水陸道場在山下村裏,誰知山翠在官道上滴滴打駝鹿,帶着松蘿一路衝回了之前坍塌的祖墳處。趴在山上看見山下果然出現了一批新的墳丘,而二十多名和尚道士正在打坐唸經,松蘿才意識到最近這裏居然發生了這麼大變化。
之前祖墳飛天的事情發生後,松蘿寫了封匿名信寄送到宮裏,在信裏向堂姐李柔謊稱自己是柰子峯的村民也是李氏部人,一次上山時無意間發現了一座大墳墓,在盜掘了很多東西后纔看見碑文意識到居然是李氏部祖墳,因此起初不敢上報,最終又於心不安,請皇后代爲處理一下。
後來聽說皇后果然派人來勘察而且還將那個洞穴填上又在外面樹了石碑,又有傳聞說部分李氏部的老人希望將自己的墳墓遷回祖墳,看來如今這件事已經有着落了,而這個亡妻肯定也是李氏族親。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不把亡妻葬在男方家裏,這麼看來死者很可能是被休出來或者被逼死的妾室什麼的。
討論了一下情況,山翠反覆慨嘆人間的女子命苦,不像妖精的寵物人這樣生活幸福快樂。聽着這話松蘿也是有點無語。雖然人間女子的生活的確充滿了風險和不確定,但其實寵物人的地位更不怎麼樣吧?
人間的女子不管是妻是妾,只要相認與微時好歹算是男人的原始投資人了,相公發達以後有跟着富貴的權利,人家的利息多少是受到輿論保障的。可你我爲了主人的前程拼了老命去捧臭腳,爲了做幾個菜熬夜不睡差點猝死手都要攪斷,一旦有一日寅斑和那個野豬精再次發達再將寵物人棄養何其容易,到時候你的付出和努力又有什麼制度來保障呢?如果是抱着投資的想法,自己根本不會做這種賠掉底褲的買賣。而山翠不來同情自己反而去同情別人,這也算是夠夠的了。
但是之前松蘿也聽過,山翠乃是農戶家最小的女兒小時候也粗鄙不太好看賣不得錢,趕上荒年家中沒有糧食就被家人丟在了道邊。當時幾隻妖精路過看見了山翠,但大家嫌棄這姑娘不好看,只有那隻野豬精看得透,稱反正自己也不大好看沒啥可挑他人的,因此將人撿了起來帶回家餵養,誰知此後女大十八變竟出落成一個順眼的大姑娘。如此想來,或許山翠和野豬精的感情比自己和寅斑還牢靠,也怨不得她這麼想。
此刻天色漸暗,和尚道士也已經散去,只剩下一名男子仍舊坐在新墳前久久流連,過了片刻又在火盆裏悠悠燒紙,看起來似乎就是那個死了老婆的。看見對方消瘦落寞煢煢孑立,山翠朝着松蘿打個手勢又調皮地眨眨眼,隨後一擺一擺地走下山拍對方肩膀,男子似乎也在應答,但很快山翠又走了回來:
“死相。我說他死了老婆就不要傷心了,誰知他竟罵我不是正經人。裝什麼癡情深情,當真如此怎麼沒膽將這女子放在自家祖墳裏呢?裝腔作勢。”
對山翠的話深以爲是,松蘿也有些躍躍欲試想逗逗對方。可能是因爲這個環境和最近的經歷導致過於解放天性放飛自我,松蘿最終還是沒有按捺住搞事情的慾望,也學着山翠的樣子搖搖擺擺走下了山坡。將手在男子肩上一拍,松蘿學着女性狐狸精的樣子媚聲道:
“奴家給公子請安了。聽說公子的妻室過世,奴家十分領會得。只是死者已矣,也請您保重貴體爲上。”
起初松蘿拍了這一下,男子仍然跪坐在地動都不動。但聽見松蘿講話,這名瘦削的男子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竟徐徐地將身子轉了過來。見對方瞅着自己發怔,松蘿也是一愣。這男的眼睛長得好像陳廷崧啊。不但眼睛像嘴巴也像,整張臉甚至都很像。天下間竟然有這麼像的人嗎?難道說陳廷崧還有個雙胞胎弟兄不成?
前前後後思索了半晌,松蘿忽然聯想到一種非常可怕的可能性。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僅僅是說可能,這人人他真就是陳廷崧呢?這應該不能吧?這纔不到一年,陳廷崧總不可能又死了個老婆吧?那這也太倒黴了,況且死得又是李氏部的女子,難道這次他家裏還是不同意嗎?
大眼瞪小眼地再次互相審視了半天,松蘿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一個更加驚人的想法。審審地徐徐將目光轉到面前新墳前豎的墓碑上,松蘿發現上頭寫着一行帶着北周文翻譯的楷體大字:
[先室李氏松蘿之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