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白翎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再想到包裏的寫着電話號碼的紙條,立刻轉身欲走回門診大廳。不料她剛有傾身動作就被身後猝然迎上來的人從背後架起,俯仰之間她看到一張年輕女子的臉,女子的化着濃妝扯着紅脣對白翎笑着說:“不許出聲,往前走。”
說完,白翎腰間就被一個硬物抵住。她被年輕女子架着上了車,身旁坐着那個中年女人。
隨着車輛緩緩駛離醫院,前座的年輕女子才說:“冒犯了,夫人。”
白翎默默看着深茶色的車窗上映出那女子的側臉,她直覺在哪裏見過這張臉。她蹙眉怔怔瞪着那女子,霎時間想起正是候診時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
白翎暗念:糟糕,原來早就被盯上。
此時,她的右眼皮也忽而跳個不停。
年輕女子看她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滿眼的震驚,皮笑肉不笑安撫:“夫人放心休息一下,我們很快就到機場。”
“去機場?要去哪兒?”白翎結結巴巴問。
“這我回答不了。”女子言畢扭過頭不再多言。
她垂下眼斜睨一側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佈滿皺紋的臉上始終掛着笑,見她看着自己便衝她點點頭咧嘴一笑。
幾小時的車程後到達機場。車駛入機場時天空已經飄起細雨,一架小型飛機正等候在停機坪。下車前,年輕女子畢恭畢敬遞上白翎的護照,並說:“夫人,除了護照您什麼都不能帶上飛機,手機和揹包都要留下,隨身還有其他東西也要交出來。”
年輕女子虎視眈眈的緊盯着白翎,臉上卻始終保持着假笑。
白翎眉眼緊蹙面色沉重與年輕女子對峙了幾秒,僵持不下她輕籲口氣無奈伸手從外套口袋裏掏出手機和鑰匙放在座椅上,她正想伸手去拿揹包,年輕女子立即伸手攔下,莞爾一笑說:“揹包不能拿走,裏面的東西也不能動,夫人。”
一起跟上飛機的只有適才坐在身邊的中年女人和兩個臉熟的保鏢。
衣着東南亞風格服飾的空姐送來毛毯,詢問白翎是否需要先用餐後再休息。
白翎沉默着搖了搖頭,轉瞬又沉聲問:“我們飛曼谷嗎?”
顯然空姐有些詫異,但卻保持優雅微笑,搖着頭回答:“不是的!我們是飛往緬甸曼德勒。”
雨越下越大,雨水不停歇的啪嗒啪嗒打在機身,機艙籠罩在模糊的悶響裏,封閉的空間充斥沉悶的氣息。白翎伸手去摩挲窗上雨滴劃過留下的痕跡,附着在窗上的雨滴隨着飛機緩緩前行被風吹散隕落在空氣之中。
入夜潮溼的風帶着粘膩,茂密蔥鬱的熱帶植物散發着馥郁草香。
白翎駐足在果敢老宅的大門口,面前敞開的巨大木門深處的黑暗中閃爍着熹微的光亮。庭院飄出的幽幽寒氣迎面而來,直衝入鼻尖的涼意混合着着木頭腐朽的味道讓她不禁寒顫。
須臾間,前方的黑暗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黑影,隨着高瘦的身影越來越近,逐漸可以看清輪廓之下那張冷漠疏遠的臉。
丹的嘴角掛着晦暗難辨的笑意,無言的對白翎揚了揚下巴。
白翎漠然的仰起頭與他對望一眼,便徑直跨進大門裏。她穿過熟悉的院落和廳堂來到住過的臥室,臥室門敞開着,裏面亮着一盞昏暗的竹製落地燈。沒過多久,丹也走了進來,將一杯熱牛奶遞到她面前說:“喝了牛奶,早點休息。”
她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繼續低頭整理綁在木樁上的帷幔喃喃道:“我睡了一路,已經不困了,有什麼就直說吧。”
“早點睡吧。”說完,丹默默將玻璃杯放在桌子上,轉身準備離開。
“爲什麼不問我?”
丹沒有回答,背對着的她直了直腰脊發出一聲含糊的笑,他緩緩轉過身,擡起低垂着頭望向她,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沉聲說:“既然你這麼想說,那麼,鈴,你準備從誰說起呢?”
丹踱步到牀前斜靠在木樁上,兩人隔着紗幔面面相覷。他居高臨下端視她片晌,才從褲子口袋拿出一張紙條夾在纖長的指間對她晃晃,陰鷙的笑道:“從這個號碼說起,如何?”
瞥見那張紙條的剎那白翎感覺自己的心臟偷停了一下,她感覺表情已經凝固在臉上。
不出他所料,她啞然失聲,微微顫抖的脣瓣也失去血色,錯愕的瞪圓眼睛。
他用手指彈開了那張紙,她的眼光隨即跟着那張紙落到遠處。
他漫不經心地開口:“那位女醫生,哦不,應該是女警察......鈴,告訴我,她都跟你說什麼了?”
白翎抿着嘴,暗淡的眼波流轉之間眼眶已經灼熱起來。
“記住,他們是因你而死。”丹獰笑着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間擠出這句。
午夜的風捲着古怪的鳥叫穿過寂靜無比的宅院,吹得院子裏的香樟樹婆娑着枝葉沙沙作響。白翎的耳邊一直迴盪着尖銳的鳥叫聲,並且聲音越來越大,幾乎震破她的耳膜,她痛苦的捂住雙耳,卻發覺那些鳥彷彿飛進了自己的腦子裏,轟鳴之中她的眼皮越來越沉,合上眼的瞬間視線裏都是丹似笑非笑的臉龐和他眉間的疤痕。
她猝不及防的墜入了一場夢,她化身成一隻披着白色羽翼的翎鳥,她與同行的鳥羣在廣闊的藍天白雲之間飛翔,在彩虹盡頭的山巒疊嶂之間歌唱。他們成羣結伴翻山越嶺卻誤入一片遍地沼澤和毒蛇的叢林,飛過瀰漫着灰色的沼氣的灌木時,同伴卻被毒蛇伏擊接二連三的墜入沼澤之中。她幸運的被救起,卻永遠的被關進了籠子。籠子之外兇險萬分猛獸橫行,籠子裏華麗舒適卻只能看到一角天空。一眼看得見終點的冗長被突如其來的山火打破。漫山遍野火光四起,她在濃煙滾滾的中慢慢感受着周遭溫度的升高,直到烈火燃燒、吞噬她的羽翼,她就像是浴火的鳳凰,爲了重生而歌唱
夢的盡頭,一個小小的軀體已經矗立在灰燼當中。
刀瓦專程將一個文件夾送到老宅,親手交給丹後便離開。
走前,刀瓦語重心長的說了句:“好好想想吧。”
丹用指尖撫摸着文件夾的表面,想了許久才緩緩打開。一頁一頁仔細的翻看,他胸口的怒氣也隨之不斷的累積升騰,看到最後一頁時丹幾乎把拳頭攥出“咯咯”響聲。
放下那疊文件,丹走回臥室。透過帷帳,他久久的凝望着安睡的白翎,她弓身側臥着,一手護在腹前,呼吸粗重發出輕微的鼾聲,略帶浮腫的臉上眉眼都皺在一起。
“看好夫人,不許她踏出宅子半步。一日三餐,看着她喫下去。”丹對守在牀前的醫生和護士吩咐完就離開了老宅。
在返回山寨的路上,丹洶洶的戾氣嚇得隨行的人大氣都不敢出,車內的空氣變得壓抑而危險。在路過一片湖泊時,丹喊停了司機,自己下車走到湖邊透氣。他覺得胸口憋得幾乎要爆炸,呼入這口溼潤清涼的空氣後胸口才稍微平復。他眺望着眼前碧玉般翠綠的湖泊,良久後從上衣口袋拿出衛星電話撥出漢克的號碼。
“幫我找個人。”電話接通後,丹開門見山說。
“什麼人?”漢克從丹的語氣中已經察覺出端倪,沒有一句寒暄也直截了當開口。
丹咬牙切齒,幾乎碾碎一般從口中吐出三個字:“秦悠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