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安依問:“感覺怎麼樣?對比術前呢?”
“更清晰。”白翎努力睜大眼睛或遠或近的張望。
爲白翎做完檢查,安依帶着一行醫生又來到另一頭丹的病房。拆掉紗布後,丹的眼前模糊得厲害,並且伴隨着頭疼。與主治醫生溝通完,安依告訴他:“這種情況可能不會好轉了。”
“鈴呢?她恢復的怎麼樣?”丹扶着額頭問道。
“很好,比術前視力更好。”
聽完,他淡淡一笑。
自從拆了紗布,白翎就有些呆不住,白天躺多了晚上就時常睡不着。這一晚,她翻着玉遙發來的照片,看到女兒笑得那樣開心,她整個人也跟着心情大好。將照片發給秦悠揚,他回覆了一句:怎麼還不睡?
馬上他又發來一條:是不是餓了,想喫宵夜嗎?
白翎本來已經敲下“不餓”兩個字,轉念又刪掉,只回復了一個“好”。
很快,秦悠揚又回了句“馬上送到!”。
秦悠揚輾轉幾個地方買了喫的,帶到醫院時已經是深夜。入夜的醫院十分安靜,守在電梯口的保鏢也已經昏昏欲睡。秦悠揚躡手躡腳的穿過電梯間,路過護士站後朝着白翎的病房走過去。擡頭一瞬,看到前方不遠處的病房前竟站着一個人。
一片寂靜的走廊裏,那人也察覺到腳步聲,警惕的轉過身。
秦悠揚看到一個穿着病號服的男人,逆光之下無法看清男人的五官,清冷頎長的輪廓卻散發着來者不善的危險。
兩個人隔着數米的距離,對峙了片刻,那男人先邁開腳步。見狀秦悠揚也朝着病房走了上去,兩個人相向而行,在擦身而過的剎那,秦悠揚看到男人斜睨的目光裏明暗交錯,微微揚起的嘴角似笑非笑。
秦悠揚心中一震,停住腳步,忽然對着那背影開口:“方便我們聊幾句嗎?”
窗外淅淅瀝瀝的飄起雨,雨滴砸在玻璃上發出的悶響,室內的氣壓都變得沉重。
走廊轉角處,兩個男人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
“謝謝你。”秦悠揚轉頭望向丹。
丹嗤笑一聲,冷冷的掃了秦悠揚一眼。
秦悠揚暗暗深吸口氣,用一種無力的口吻說道:“如果真爲了白翎好,你就應該放手了。”
丹不置可否,許久才面露戲謔的低笑道:“我就不放呢?”
秦悠揚咬了咬牙,嘴角溢出無奈的笑,“你默默爲她做了這麼多,難道不是希望她過得好嗎?”
頓了頓,秦悠揚嘆口氣,“當年,安妮找到我,將她們母女安家的事情都交託給我,不也是你授意的嗎?”
聞聲,丹僵了一下,須臾又直了直後背。
“也許你固執的認爲她們母女倆需要你,可除了錢,你還能給她們什麼?白翎一直在賺錢養女兒,她連你的錢都不肯用,可見她的態度一直都很明確。”秦悠揚目不斜視的注視丹,斂容摒棄說道:“當初你也已經斷了這關係,現在何必再糾纏?你的出現,對白翎、對玉遙來說都不是好事。”
丹緩緩擡眼,冷冷瞥向秦悠揚,嘴角帶着淺笑不緊不慢的開口:“既然她態度明確,你擔心什麼?”
秦悠揚一楞,不成想被他一針見血的拆穿,無奈只有訕訕的乾笑兩聲。
丹沉思片刻,低笑道:“有我、沒我,她都不會選擇你了,不是麼?”
“她對你,未必是愛。”
“愛不愛又如何?我愛她就夠了。”丹說的那樣輕描淡寫。
秦悠揚沉默了一陣,最後還是帶着一些乞求開口:“愛她就放過她吧。你不能像一個丈夫、一個父親那樣照顧她們,但我可以!你放過她,成全我們。”
丹不及不徐朝着秦悠揚走近一步,比秦悠揚高出半頭的個子,俯首冷眼打量了秦悠揚幾秒,才說了句:“我沒有那麼偉大。”
說完,丹轉身準備離開。轉瞬又想起什麼,扭頭氣定神閒的說道:“你大可以陪在她身邊,只是別癡心妄想做夫妻......”
“白小姐,你怎麼還不休息?”突然,遠遠傳來護士聲音打斷了兩個男人的對話。
聲音穿透安靜的走廊,兩個男人不約而同轉頭朝那聲音發出的方向望過去。
在丹模糊的視線裏,看到穿着病號服的身影從牆邊走了出來,僅憑那一抹輪廓他就可以判斷是白翎。“鈴?”丹輕喚了一句。
白翎走向盡頭處的兩個人。待來到近前,看到同樣穿着病號服的丹,聯想起剛纔聽到的對話,她才意識到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快步從丹身邊走過,徑直來到秦悠揚面前,沙啞着嗓子問:“你早就知道?”
“我......”
不等秦悠揚解釋,白翎就說:“我想和他單獨談談,你回酒店休息吧。”
說完,沒有絲毫停留大步繞過丹的身邊,只是遠遠丟下一句:“我們談談。”
兩個人回到病房,白翎靠牆邊注視着丹緩步向她走近。
直到,他霍然將她拉進懷裏。她的頭被他的手掌按着,貼在他的胸口。
她聽着他有力的心跳,再想起剛纔聽到的一切,她的鼻子一陣陣酸。她一邊揮手捶打他,一邊哽咽着罵道:“你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一定要我活在對你的虧欠裏?”
他沉默的擁着她的肩膀,讓她緊緊貼着自己,任她怎樣推搡捶打也不絲毫不放開。
良久,她才停下來,靠在他懷中上氣不接下氣的啜泣着。
他捧起她的臉,那張素淨的臉蛋上是一雙腫成核桃的大眼睛,眼角已經掛着幾條淺淺的魚尾紋。他必須要一遍遍聚精會神的端詳才能透過模糊重影的視線看清她,聚焦久了眼睛就會灼熱刺痛,因而他只能不停的眨眼緩解。
這一切都被她看在眼裏,她慌亂的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追問他:“你是不是看不清?”
“沒有。”他有些尷尬地別過臉,避開與她對視。
“你騙我,安依都告訴我了。”她死盯着他,試圖從他的情緒裏找尋答案。
果然,他聽完愣了一下。他迷茫的望了她幾秒後緩緩揚起嘴角輕聲笑起來,“她告訴你什麼了?”
“......”他這樣一問,反倒是詐的她啞口無言。她直勾勾的瞪着他,片晌才說:“我要聽你說。”
聞言,他嘴角揚起一抹苦笑,手指輕輕捏着她的下巴,驟然低頭在她嘴脣上印下一個吻。
他溫熱的呼吸縈繞在她鼻息之間,他的嘴脣又落在她的鼻尖,沿着鼻樑的弧度而上,最後徘徊在眉心額頭。
他無法看清她溼潤眼眸中自己的倒影,但卻可以確定這一刻她眼中的淚水只爲他而流。
他擁指腹擦掉她臉上的淚水,低聲細語說:“不能哭,會把我的眼睛哭壞。”
她微微一怔,含在眼眶的淚水頃刻間決堤般奔涌。她低頭抵在他的胸口,捂着臉放肆的痛哭起來。
他輕輕拍着她的背,她如同受傷的小獸,發出痛苦壓抑的低吼。
漸漸的,白翎感覺周遭一切都開始天旋地轉。呼吸哽在胸口,憋得她臉通紅,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在此刻隨着眼淚一同得到了釋放。
哭得昏天黑地,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又將她拉進懷中,她環着他的腰靠在他肩頭。良久,她哽咽着擡起頭凝望着他,“看不見了,你怎麼辦?”
他揉着她的頭,語氣輕鬆從容,解釋道:“只是看的沒有那麼清楚,不是看不見。”
她倒抽口氣,“看不清,生活怎麼辦?”
“不影響。”他幾乎是脫口而出,顯然是不想她擔心。
她咬了咬嘴脣,猶豫了片刻纔開說:“我照顧你吧。”
她感覺到他的身體一僵,凝固在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他語氣如常,”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和女兒吧。“
見他神色恢復淡漠,她不由得心口一疼。她後退一步,輕輕推開他,與他隔着一臂距離,垂着頭低笑起來。她微微顫抖着瘦消的肩膀,笑聲難掩失望。
這一瞬,矛盾在他心中急轉而下。他猝不及防一步跨到她身前,攔腰橫抱起她。她一動不動任他抱着放在病牀上,他支着雙臂將她困在身下。兩個人四目相對,他吻着她眼淚,慢慢褪下她身上的病號服
褶皺的病號服被丟在地上,一張狹窄的病牀兩具身體緊貼着糾纏在一起,病牀搖晃碰撞發出持續不斷的”咯吱“聲。
天翻地覆的快意襲來,她清醒的墜入愛慾橫流之中。她輕撫着他額前的碎髮,滾燙的汗水從他發間滴落,滴在她的皮膚上又融入在她汗液裏。
他們目不轉睛地凝望彼此,久別重逢才知道,要多久才能放下一個人,或者從未放下過。
聲聲曖昧的嗟語,夾雜着綿長的喘息,穿透緊閉的房門隱約飄到走廊。
一動不動站了很久的秦悠揚用力攥了攥手中的紙袋子,最終還是揮手將袋子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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