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像只呆鵝
辛越喝醉了,腦子就是直來直去地不加思考,之前生氣便是氣到底,如今知道自己氣得沒理由,便滿心思都覺得顧衍受委屈了,受大委屈了,母性洶涌地來,一連往他的脖子上、臉上能瞧見的地方叭叭地親了十幾口。
顧衍渾身都僵了,素了三年的身子一下被她點燃,他忍着脹疼,額上青筋突突地冒,滾滾燎原的大火沒把他的理智燒了,到底還記得自己承諾過的等她再次願意。
一把扣住她的後腦,不讓她再傻乎乎地撩撥,喘着粗氣說:“別鬧。”
辛越淚眼汪汪地擡起頭,當他真委屈得不願理自己了,抽抽噎噎說不出一句整話,“我,我也原是同你置氣,我不該同你置氣,這樣,這樣原本清清白白的,你不要誤會,我,我就是見了陸於淵高興,他就跟辛揚一樣,你把他當辛揚,就……就會覺得他順眼多了。”
顧衍一時無語,這話一說,不知道是他更可憐些,還是姓陸的更可憐些。
他勉勉強強壓下心頭的邪火,將人輕輕柔柔放在牀上,掖好被子,一下一下地撫着她哄她睡覺,聲音嘶啞又低沉:“傻姑娘,今夜是我急了,阿越別怪我,乖乖睡覺,明日我在家陪着你。”
牀上的人卻不肯好好睡覺,半睜着眼,像汪了一泉春水,軟軟地往他身上纏。
顧衍猛地翻了個身,俯下身吻上懷裏不安分的小傢伙,待他喘着氣鬆開她,卻發現人已經閉上了眼,呼吸越發均勻綿長了。
他只好黑着臉躺回去,對着帳頂自言自語,“陸於淵對你居心不軌,我怎能放心他使這種手段引你出去?”
“什……麼……”男人的懷裏太暖和,辛越將睡未睡之間,手裏揪着他身前的小盤扣,呢喃了一句。
“辛越,嫁給我,你後悔過嗎?”顧衍低下頭,看着她的側顏,輕輕地問。
怕她回答,又怕她不回答。
“後悔啊……”
顧衍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又聽她翻了個身嘟噥,“我好像沒想過……能後悔的嗎?”
“自然不能!”顧衍拍了一下她的嬌軟腰臀,換來一聲嚶嚀,又撫着她的背,如往常一般哄着她入睡了。
兩人皆是一夜好眠。
……
“嗯……”
天剛矇矇亮,整個屋子尚沉在濃釅釅的灰暗當中,辛越便抱着腦袋在牀上打滾。
外間輕手輕腳在烘衣裳的紅豆聽見動靜,連忙捧了一盞溫溫的蜜水進來,眨眨眼打趣道:“夫人,侯爺一早就吩咐了給您溫杯蜜水,說您一早起來準會頭疼,侯爺說得真準呢!”
辛越坐起身接過,猛地灌了一口,入口清甜潤胃,口中的苦意都褪下去了不少,才啞着聲音嗔了一句:“顧衍給你多發工錢了?他人呢?”
紅豆掛起帳簾,芋絲也走了進來,聞言道:“侯爺在院裏打了拳,這會子在沐浴,剛打發人來瞧您醒了沒呢。”
又仔細看了看她額上的紅腫,“呀,腫得這麼大,奴婢去取藥膏子來。”
“唔。”又抿了一口蜜水,小口小口地讓它滑下喉嚨。
小丫鬟點起屋內的青玉高臺蓮花燈盞,將內室照得暖黃一片。
辛越一下就瞧見了兩個大丫鬟臉上紅紅腫腫的眼睛,招招手讓她們二人過來,“昨日的事,你們受委屈了。”
芋絲又紅了眼眶:“夫人,奴婢哪裏委屈,只恨自己沒用,護不住您。”
“若是個賊人,可如何是好,夫人之後,出門還是帶個侍衛吧。”紅豆擰乾帕子給她敷了敷臉,十分後怕。
辛越揉揉耳朵,由她二人擺弄。
她還有些蔫蔫的,宿醉後卻再睡不了回籠覺了,顧衍掀開厚氈門簾,屏風後繞過來正好見着她發呆。
身上只套了件鵝黃色挑絲煙羅衫,睡眼惺忪地坐在桌前,兩隻眼睛微微腫着,倒不像平日裏跳脫明豔的樣子了。
像只小呆鵝。
他撩起袍子坐在她身邊,拿手指戳了戳她的眼泡,換來她迷濛不解的眼光,復又收回手一本正經道:“我戳一戳看這腫泡會不會破。”
“……”傻子都聽得出來他在嘲笑自己,頓時直起身來了鬥志,夾起一塊醬牛舌往他碗裏一放,“你不如喫一喫看會不會咬着自己。”
說完,二人都同時“噗嗤”笑出了聲。
他將桌上一碗蜜水移到她跟前。
“喝點蜜水潤潤。”
“嗯?怎麼用碗裝?”她看着跟前的青花瓷大海碗,這是要她喝一大碗?還喫不喫飯啦。
顧衍好整以暇看着她:“夫人不喜茶盞,日後便用碗裝茶水罷。”
“……”
一頓早膳用得他舒心又飽足。
辛越暗自腹誹,堂堂定國侯竟如此記仇。
剛漱完口,老倪來報西南王已經到了花廳,顧衍吩咐了一聲帶到書房,卻反身向內室走去,出來時手上拿着一個小瓷瓶。
扒開瓶蓋,從裏倒了些許清乳似的藥液到掌心,覆在一處搓得熱了,細細地按在她的額頭,邊按邊問:“疼不疼?”
辛越擰着眉頭,“不疼,脹脹的。”
“虧得沒破皮,不然還得疼好幾天,往後要喝酒,我陪你,在家喝,上外頭喝都行,否則夫君在家擺着是做什麼用的?”
“啊,知道了……”
男人太貼心,她有些不習慣。
“我去前院,午間便回來。”
夫人太乖,他十分開懷,笑着捏捏辛越的臉頰便見客去了,臨走前還指了屋外的十七進去給主子請安。
經過昨夜,顧衍是心有餘悸,若是那姓陸的起了心要將她偷出城去,或是對她有什麼不軌,甚至下了藥害她該如何,這事也不能指望那個給人兩句就哄走的傻姑娘。
便趁早膳跟她說了,從今日起十七就是她的暗衛,他也不必再吩咐人暗中跟着她,把人提到明面上來,一則行事方便,二則免去日後不必要的波折。
十七半大不大,還是在長個子的時候,生得白白淨淨,一打聽竟然是永夜下手最狠的一個。
辛越不由咋舌,打量了一眼桌前單膝跪着的少年,就讓人起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
想着人好歹日後就跟了自己,又簡單問了幾句,“多大了?”
“回夫人,十七。”
“……你們的名字都是按歲數來叫的?”那也太離譜了,永夜不知多少人,同歲的想來也不少吧。
少年有些疑惑,夫人怎會如此想,老老實實道,“入營時按戰力高低取的,屬下排在十七。”
辛越來了興趣,笑眯眯問:“那排在第一的是誰?是顧衍嗎?”
這下少年真不理解了,“夫人,侯爺是主子。”怎麼能和他們這些暗衛比照。
辛越也覺着自己問得傻了,又指了指屋外頭,問:“這府裏可有比你排得更前的?”
“無。”少年揚起了眉,頗有些驕傲。
辛越笑得前仰後合,擺擺手讓人下去了。
明日便是除夕,大小官員開始休假,說是休假,不過是大夥忙過了年終盤點與官員考績等事,能緩下陣來便是。
便是過年休假期間,各路官員也是打着拜年問安等理由開始走動打點。
考績好的想着能得一個前程光明的職位,考績出了岔子的盼着求着能饒得輕緩,懸着一顆心不知會貶到哪兒,如此種種,過年反而是人情更盛的時候。
如顧衍這樣的,過年與平時只差了個不用入宮的區別,該處理的事一件也沒少。
顧衍去了書房,她便讓紅豆去喚了府裏的牛管事來。
顧衍自小便是從軍營裏摸爬大的,故而管理府裏也有些沿用了軍營裏的模式。
老倪便是總管府裏大事,以及顧衍的所有產業並些朝事安排,他手底下亦有些分管各類的大管事,牛大管事便是管理府裏的物事,大的如桌椅櫃架,小的如花盆燭臺,都是他總管,他手底下還有更小的細分,如專管碗碟盤盞的,專管花園子物事的。
如此整個定國侯府層層遞進,每個大小總管都按事務類別大小配小廝丫頭,有了問題也只問大管事,十分高效。
定國侯府的這個管理方式辛越一度很欣賞,二人剛成親時她便同孃親提過。
當時孃親若有所思,後汲取了其中精華,便是層層管理,專人負責,如此實踐了一兩月之後,孃親專程笑意盈盈地上門來同她分享了成果。
原先府裏大事小情都得問過她或她身邊的丫鬟婆子,有時事太多,多少會有些遺忘甚至推諉扯皮的情況,如今這麼一改,倒是讓府裏煥然一新,更有條理了起來,連他爹爹都感覺使喚小廝傳個話取個東西都比原先快多了。
牛大管事說話間便到了棲子堂內院的正屋外等着,雙手不住地搓揉,神色間有些緊張,這是夫人第一回傳喚自己,腦中不停過着這幾日的安排,設想夫人會問哪些話,自己又當如何答。
想着想着便見一身着天青色一等丫鬟服飾的姑娘打了簾子,探出一顆頭,脆生生地問道:“可是牛大管事?”
牛大管事本名喚牛全,連忙拱手作揖恭敬道:“您是夫人身邊的紅豆姑娘罷?小人便是牛全。”
“那便請進來稍坐會吧,夫人還在裏屋呢。”紅豆掀了簾子,站在一旁,笑盈盈地讓牛全入內。
牛全不是第一回進侯爺夫人的內院屋內了,這屋裏的一桌一凳,一榻一燭都是由侯爺親自繪了堪輿圖,經他的手擺放的,但夫人侯爺入住後他便沒再進來過了。
不着痕跡地環顧了一眼正堂,與自己擺放的略有些不同,書畫換了應季的仕女賞梅圖,看起來竟像是侯爺親自畫的,果然,底下還署了侯爺的名。
牛全不禁心下感嘆,都知道侯爺寵夫人,不成想不但這一室擺設都是侯爺親自掌眼,連書畫都是親自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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