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溫未了 第7節

作者:未知
*** 事情固然發生了俞適野始料未及的變化,但不能因爲一件事,日子就不過了。俞適野按照原計劃,在老宅吃了頓晚餐,中間還笑意盈盈地和奶奶聊了好一會天,末了纔回到自己家裏。 等到家中,上了牀,獨自一個人躺在黑夜之中,俞適野才露出些許苦惱來。 要不是時間太緊其他渠道趕不及湊上資金…… 算了,現在想這些沒有意義,出錢的是祖宗,他必須向奶奶低頭,這也就意味着……他得對溫別玉低低頭。 低頭是有技巧的,直通通就上肯定不行。 俞適野一面和溫別玉約了見面的時間,一面抽個空,在見面之前先找到自己的tony老師,弄了個頭發凌亂,眼角發紅的頹廢造型,如果不是害怕太誇張導致弄巧成拙,俞適野甚至想要做戲做全,通過倒立讓自己雙眼疲憊充血…… 無論如何,一個“明明快哭了但又佯裝堅強”的造型弄好了。 俞適野就帶着這個造型,前往約定的地點。 *** 兩人的見面約在一家比較安靜的咖啡店。 叮咚一聲輕響,咖啡店的自動玻璃門向兩側滑開,進門處的景觀噴泉淙淙地流着水,上邊裹着層棉花糖似的雲霧。 溫別玉向店內走了兩步,時間還早,咖啡店的座位空落落的,沒有幾個人,俞適野也不在。他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開始用手機辦公,邊做事邊等另一個人的到達。 不一會兒,腳步聲傳來,一個推盤放杯咖啡,送到溫別玉面前。 溫別玉頭也不擡:“你送錯了,我沒點單。” 可對方回答:“這是本店特邀咖啡師專爲他尊貴客人設計的咖啡,代表他對客人的感覺,只有這位客人,才能品嚐。” 溫別玉聽得一怔,目光不覺挪到桌面。只見咖啡表面附着一層蓬鬆輕薄的奶泡,奶泡的正中央,有個太陽笑臉的拉花,這笑臉拉得還挺萌的,如果不是周圍那圈代表太陽光暈的線條長短不齊,粗細不均,如同遭遇了個靈魂剪髮師似的,這個拉花,就可以說是非常完美了。 “這家店的特邀咖啡師就是這個水準?”溫別玉帶着笑意擡起眼睛,卻在看清楚俞適野的面容時候收斂了,“你的眼睛怎麼回事?” “出了點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今天邀你來是想拜託你一件事的。” 越是故意,越要若無其事。俞適野深諳吊胃口的精髓,一句帶過,便切入主題。 他坐到溫別玉的對面,雙手交握放置桌面,身體向桌沿倚靠,整個人顯得誠懇又真摯: “請不要和我離婚。” 對面的眼睛像是兩泓醉泉,望一眼就叫人微醺,讓人忍不住相信對方說的一切。溫別玉不太自然地轉開視線:“什麼意思?” 俞適野清清喉嚨,簡單將前因敘述,着重和溫別玉說了自己奶奶的時間要求:“……所以,我們得將這段婚姻維持一年。” 溫別玉緩過來了。他斂下眼,先是默默不語,片刻後調侃:“一年也太長了吧,你這樣的人,還能有一年的空窗期?” 俞適野回憶片刻:“確實沒有空窗一年過。” 溫別玉:“那就是了,萬一中間你又看上了誰,情投意合想要結婚,而我又還保持着和你的婚約,到時候該怎麼辦?難道叫你去犯重婚罪?” 俞適野覺得這話很有些深意,明着是說他,實際在點他。 至於點什麼……這場假婚姻中還能點什麼,俞適野以己度人,覺得溫別玉無非是不想當一整年的和尚。這也是個很正當的訴求,憑什麼讓二十七歲血氣方剛的男人當和尚?男人是有需要的。 他琢磨出了味道,當下說:“你放心,結婚哪有八千萬重要。金錢已經矇住了我的心竅,至少這一年裏,我不會再被任何人給打動。當然——”他又順着溫別玉的深意補充,“這只是我這方面的。關於你,如果在這一年之中,你有看上什麼人的話,你不要擔心,我絕對會幫助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等我們的合作結束,我還會送你們一份結婚禮物。” 溫別玉嘲笑道:“想得夠深遠。” 俞適野深有感觸:“之前太忙亂,準備不夠充分,我應該更面面俱到一點……我本來以爲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雙贏合作,沒想到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對你生活造成的困擾,我很抱歉。” 這句的後半段,就是俞適野對溫別玉的慎重道歉了。 溫別玉瞧着人:“嘴上說着道歉,我怎麼覺得你的眼睛是在期待我答應?” 俞適野眨眨眼,理直氣壯:“我是啊!” “你覺得我會答應?” “說不定會呢。” “憑什麼?” 俞適野思考着:“憑錢?” 溫別玉不太有興致:“我說了,不是錢的問題。” “不不。”俞適野搖搖手指,“錢有什麼不好的,你看,爲了錢我都貢獻出我的婚禮了。” “你的婚禮也有我一半。”溫別玉提醒。 “那我們就達成共識了。”俞適野笑道,“事情還是這個事情,只是項目的時間和難度調高了一點,但是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報,我保證給你高回報,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就我對你的瞭解……”溫別玉說,“如果事情只是這樣,你是不會說這麼多的。還有別的變化吧,一次性說清楚。” 這一點是矇混不過去的。俞適野也沒瞞着,三言兩語把奶奶的額外觀察要求和俞汝霖的吩咐給說了。 溫別玉面無表情,動也不動。 俞適野察言觀色,覺得對方可能是震驚到喪失了表情能力。他趕緊向溫別玉保證:“你放心,一切都是做戲,我對天發誓,絕對不會佔你便宜的,連一根小指頭的便宜都不佔!” 溫別玉神色一冷。 俞適野再次注意到了,雖然不明白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但這一次的談話顯然正往糟糕的方向變化。他本來想再挽救一下的,但想了想奶奶那個特別扯淡到自己也不太能接受的合同…… 俞適野嘆了口氣,決定不勉強溫別玉了:“你不答應我也能理解,我們去扯離婚證吧,現在過去應該還來得及。” 溫別玉坐着沒動:“我還以爲你會再求我一會兒。” 俞適野求人的時候是真心實意的,放棄的時候也乾脆利落:“沒什麼好求的,這事還是你喫虧一點,這樣結束挺好的。” 溫別玉雙手交握,他的目光有點虛,明明投射在俞適野身上,卻又似乎不只在看這個人,還在看些更久遠的東西。 俞適野求他的時候,他的心依循習慣動搖着。 可是時間將一切模糊改換,記憶裏永遠昂着腦袋踱着方步,神神氣氣展示羽毛的小孔雀走了,長大了,擁有了更神俊的身姿和更美麗的羽毛。 成年的孔雀不會再對他軟磨硬泡,調情打鬧,催着他改變主意。 他也不想再改變主意了。 溫別玉:“事情真的很麻煩?” “人生在世,麻煩常有,沒有這個,總有那個,你不用替我擔心。”俞適野哲理迴應,隨口說了個騷操作,“大不了我和你離婚之後再找個像你的人閃婚,讓他改名溫別玉,再和他完成一年約定。這一次我保管開頭就把所有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溫別玉都驚了:“……俞適野。” 俞適野:“嗯?” 溫別玉:“你真行。” 俞適野謙虛道:“承蒙誇獎,不勝榮幸。” 溫別玉站起身,微微猶豫後,還是說:“離婚之前,帶我去見你奶奶一面吧,我想和她聊聊。” 第五章 溫別玉前往老宅的時候,俞汝霖正好不在,範素懷得知俞適野帶着溫別玉前來,特意走下樓迎接兩人,並帶着兩人往奶奶的房間走去,語調輕鬆地和俞適野說老太太今天吃了什麼做了什麼,就在剛纔,還唸叨了孫子一聲。 走在略有歲月痕跡的長樓梯上,溫別玉內心有點不自在,又有點兒羨慕,那是隱隱約約的對親人的殷羨,這樣的親人他曾經有,可是失去了。 不一會,兩人來到臥室前,俞適野先進去,一小會功夫就出來,他摸摸鼻子,對溫別玉:“我被趕出來了,奶奶聽說你過來了,想和你單獨聊會兒天,可以嗎?” 這正中溫別玉下懷,他點點頭,沒說什麼,進去了。 穿過一扇門,進了臥室,溫別玉一眼看見輪椅上的老人,或許是他的視線在輪椅上停留太久了,坐着的老太太摸下椅子,爽朗開口。 “花園裏跌了一跤後就走不動了,看着有點可怕,但除了日常生活不方便之外,其他也還好。” “不可怕。我是想起我爺爺了。我爺爺也……也曾經有過類似的時候。”溫別玉回過神來,“奶奶您好,我今天過來是想和您說一些事情的。” 奶奶:“關於小野的?” 溫別玉:“是的。” 奶奶一語中的:“你們是假結婚吧。” 這話一下打亂了溫別玉的腳步,他錯愕地看着老人,打了兩個磕絆,沒接上話來。 奶奶才笑道:“我就是猜這一點,纔給小野那份合同的。” 溫別玉突然明白了什麼,可他更迷惑了:“爲什麼……您……這是……想要撮合我們?” 奶奶沒有回答,倒是意味深長地反問了一句:“那你呢?你又是爲什麼過來?” 我是爲什麼過來? 溫別玉能夠回答,他的理由很多很充分: 儘管他不會答應那份荒唐的合同,但看在俞適野和他是老同學,他們曾經有一段的份上,他也不忍心看見俞適野蒙受巨大的損失,所以纔打算試試,看能不能幫俞適野說服家人…… 可在他把這些理由說出口之前,一隻帶有老人斑的手覆蓋在溫別玉的手背上,拍了拍。 這隻手粗糙、乾燥、手背處有粗大的經絡撐起表皮,可非常溫暖,有那麼一瞬間,溫別玉將這隻手同記憶中的手弄混了。 記憶裏,爺爺也總是這樣,拿手蓋住他的手背,拍了又拍。 奶奶絮絮說:“小玉,這不是我第一次知道你。在好幾年前,我就從小野嘴裏聽見過你的名字。你也許並不清楚,但那時候的他和現在截然不同。我覺得,只有一個人,曾經住進他的心裏過。” 溫別玉遲滯地眨了一下眼。 時光倒流,現實迴旋,他回到了還上高中的年紀,面前坐着的也不再是俞適野的奶奶,而是自己的爺爺。 高大的老頭喝得醉眼迷離,滿面通紅:“喜歡就上,沒什麼大不了的。小玉,你聽爺爺說,爺爺年輕的時候也碰到一個人,她跑到了爺爺的心裏頭……” “然後呢?”當時的自己好奇追問。 老頭哈哈大笑:“然後她在裏頭安家落戶,把我的心裝修得甜甜蜜蜜。” 溫別玉僵了片刻。 覆蓋在心上的硬殼被層層掀起,露出藏在其中的真實。 俞適野進入過他的心底又離開,把他的心弄得一片狼藉。可是這些年的時間足夠他將自己的心重新裝飾與擺設,如今的他再面對俞適野,泛起的是不甘心,和一些無法理解。 當年那隻可愛又漂亮的小孔雀,怎麼長成了現在的模樣? 爲什麼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靠近他,觸碰他修俊的身軀與華麗的羽毛? 我曾經精心對待了那麼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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