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溫未了 第20節 作者:未知 溫別玉先將電熱水壺拿起來放到一旁,又找來紙巾把水跡擦乾淨,等他出去準備把電閘再推回去的時候,他看見了長長的走廊和樓梯。 房子太大,摸黑着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到電閘在哪裏。 溫別玉想了想,拿手機給俞適野打了個電話。 *** 趙景修的車子已經到了醫院門口,他正守着俞適野,看他被人放上移動病牀,快速往醫院內部推去。 就在這個時候,俞適野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趙景修替昏迷的人拿出來一看,看見“溫別玉”三個字閃爍在屏幕上。 他盯了一會,撇撇嘴,掛掉電話,剛把手機塞回俞適野的口袋,他自己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本來不打算接的,結果拿出來一看,是自己老爹打來的。 沒奈何,只好接了。 趙景修剛剛接通電話,老爹的質問就劈頭蓋臉地響起來:“我聽你司機說你送了個人去醫院,這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說。” “還能有怎麼回事?你不是從小教導我要助人爲樂嗎?我看見了一個人突然急診倒在我面前,我還能不上前幫助他?我這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趙景修油嘴滑舌地解釋道。 “你別跟我耍花槍,剛纔老萬也給我打電話,說你給他拉了單生意,你今天晚上到底怎麼回事?奇奇怪怪的。” “唉,爸,你聽我說……” 趙景修接到他爹的電話本來就不高興,再加上醫院人多嘈雜,左右兩邊是傷了胳膊坐着□□的,前方有個阿婆不知怎麼的,突然翻身嘔吐,穢物噴了一走廊,趙景修心煩氣躁,不知不覺遠離俞適野的病牀,獨自走到了醫院的庭院裏,找個安靜的噴泉旁呆着,有一搭沒一搭敷衍他老爹。 *** 病牀旁邊沒了人,醫護人員卻需要有人簽字辦手續,喊了半天,沒把陪同過來的趙景修喊出來,倒是俞適野的手機再一次響起來,屏幕上跳動的,還是“溫別玉”三個字。 這一次,手機被醫護人員接通。 “你現在有空嗎?跟我說說你家總電閘在哪裏,家裏跳閘……” “手機主人在醫院,急性過敏休克,正在搶救。”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 “喂?喂喂?”按着電話的護士接連喊了兩聲,“聽得見嗎?你是患者的親屬嗎?如果不是,你知道他親屬的號碼嗎?” “哐當”一聲脆響,是手機掉落在地板的聲音。 隔着個話筒,聲音其實不是那麼的鮮明,但對已經拿着許多病人的手機通知過許多家庭的護士來說,這種響動早已熟悉到麻木,閉着眼睛都能模擬出場景。 她知道這時候患者的家人最爲心慌,她決定給點時間,等上一小會兒。 但下一秒,電話那頭就再響起聲音來,沉穩理智,就是呼吸有些急促: “告訴我地址,我馬上趕去!” 第十六章 俞適野睜開眼睛的時候, 還有一點兒茫然。 他看見了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 慘白的牆和窗,慘白的被子和瓷磚,還有非常標準的掛着信息卡的欄杆牀。 俞適野一下就知道自己在哪裏了, 他眉頭皺了一下,轉轉頭, 左右看看,很快在左手邊的沙發位置發現了人。 呆在那兒的人將手肘支在扶手上, 用拳頭撐着腦袋,腦袋微微垂着,似乎正在歇憩。放置在旁邊的小夜燈何其吝嗇, 只給了這個房間最微薄的光亮, 這個房間是寂靜的,寂靜之中還凝固着醫院所特有的黯淡與冷意。 俞適野動了一下身體,衣服摩擦在被褥上, 發出比耳語還輕的響動。 但坐在沙發上的人卻突然驚醒了, 斜靠着扶手的身體猛然坐正,沙發上的人側過身,隔着一層朦朧的深暗,看向俞適野:“小野?” 俞適野沒有回答,他坐起身, 開了燈。 自天花板上流瀉下來的光明照亮了他臉上的迷惑, 他的聲音裏更含着點不可思議:“爲什麼會是你守在這裏?” 溫別玉沉默了。 他慢吞吞地將偏向病牀的身體板正,翹了腿, 以一個放鬆許多的姿勢面對俞適野,哼笑一聲:“怎麼,看見我很失望?要不要我讓個位置,出去把能讓你不失望的人給找進來?” “不是失望,是很驚訝。” “驚訝沒見到想見的人?” “驚訝你怎麼能隔空在酒會上給我下過敏源。” 溫別玉發現兩個人似乎不是在談一件事情。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俞適野,你在說什麼?” 就在這時,房門被叩響了,叩叩叩的聲音在寂靜之中很是響亮,將俞適野和溫別玉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兩人一同向房門處看了一眼。 俞適野建議:“開個門?” 溫別玉瞥了俞適野一眼,從沙發上站起打開,露出站在外頭的趙景修的身影。 他還是穿着酒會上的刺繡白西裝,這套西裝在一衆灰黑藍西裝的酒會上獨樹一幟,到了哪哪都是白的醫院,這襯得人也白慘慘的衣服倒是意外的和諧了起來,往地上牆前一站,隨時隨地都能融入進去。 門就一個。 趙景修進門的時候必然經過溫別玉身邊,他忌憚的瞥了人一眼,不自覺地以最靠邊走路的形式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今天晚上對於趙景修而言頗爲戲劇。 他一切順利地把人送到了醫院,卻接到老爹的電話;好不容易敷衍完老爹,忙上忙下地辦手續等急救,終於程序走完人也治好,睡進了單人病房裏,他總算解脫了,剛剛坐到牀旁邊,才摸了下人的小手,就等俞適野睜開眼睛看見自己了……溫別玉突然衝了進來。 對方進來了,卻一語不發,直接提着自己的衣領,把他從座位上扯下來一路拖到房間外頭丟下,然後,“砰”的一聲,房門在他眼前閉合上鎖。 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徹底喪失了進入病房,等俞適野醒來的可能。 計劃在最後一刻失敗了一半,趙景修既忌憚又恨得牙癢癢。 他決定對溫別玉進行一些報復,而報復的關鍵,當然在俞適野身上。 趙景修繞過了溫別玉,臉上的笑容就變成情真意切起來,他對俞適野輕言細語: “適野,你醒了?” 俞適野一看到趙景修就笑了:“剛醒,你怎麼在這裏?” 趙景修就等着這句話,他若有所指的提醒俞適野:“你忘了嗎?你在我面前過敏倒下,我怕你出事,立刻把你送來了醫院急救,後來你度過危險期,你的家人也過來陪你,我就在外頭等等你,還讓家裏的保姆做了一碗養胃的粥送過來,怎麼樣,餓不餓,我給你舀一碗喝?” 說着,他將手中的保溫杯放在牀頭上,旋開來,香濃的雞絲粥的味道頓時瀰漫在病房之中,他一邊說着,一邊隱祕地瞧了溫別玉一眼,看見開門的人一動不動,就站在門口,沉默地看着這裏。 俞適野:“粥就不用了,能給我倒一杯水嗎?——對了,我的手機在哪裏?” 趙景修搶話:“就在你牀頭。我去燒水。” “謝謝。” 俞適野找到了自己的手機。他打開手機微信,在裏頭找了兩個好友,分別發了幾條消息過去,現在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了,其中一位好友及時出現,一來一往地幫他答疑解惑;另一位好友就比較麻煩了,可能是睡着了,半天沒有動靜,於是俞適野發了個微信電話過去,這下總算把人給彈出來了,可他又在對方接電話的那個瞬間掛掉電話,繼續發消息。 一通操作下來,水也燒開了,因爲有溫別玉在旁邊,趙景修超長髮揮,先拿熱水燙了兩個杯子消毒,再在這兩個杯子中來回倒水,讓滾燙的水變成適宜入口的溫度之後,才親暱地將水杯遞到俞適野面前。 “來,我晾涼了,你趕緊喝一口,看嘴脣都起皮了。” 俞適野這時已經徹底發完了消息。 他關掉微信,打開電話,按下“110”三個數字,並將手機屏幕轉朝趙景修晃晃,問他: “我們公了還是私了?” 趙景修一臉蒙逼。 “哈?” “好了小趙總,這個時候了,沒有必要再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吧。”俞適野已經不想和這人兜圈子了,他的語速變得比平常更快,語調倒還平緩,也不說髒字,甚至還有些調侃,“你偷偷在我酒裏下菠蘿汁,導致我過敏被急救,現在還想來做好人讓我心動?你是以什麼樣的自信覺得這種老套拙劣的戲碼可以大獲成功?就算是影帝來演這種三流狗血言情劇,也是要撲街被罵的。何況你——” 俞適野笑了笑: “是個跑龍套的。” “你——”趙景修先是方寸大亂,接着惱羞成怒,“你說什麼呢?!” “我說的你聽不懂嗎?那我們一起跟警方聊一聊吧。”俞適野一邊說一邊低下頭,“我剛纔已經諮詢過我的私人律師了,律師表示這種蓄意謀殺,一般可以定性爲刑事案件。” “你沒有證據。”趙景修冷笑一聲,口不擇言,“你以爲我傻嗎?會留下證據讓你抓我把柄嗎,我告訴你俞適野,說話是要負責任的,你根本就沒有證據——” 俞適野擡起了頭,瞅了瞅趙景修。 “我覺得你確實有點傻。” 說罷,他當着趙景修的面,刪了手機屏幕上的“110”三個數字,將狀態欄向下一滑,點開了微信視頻通話界面。 於是,趙景修和他穿着睡衣的老爹碰了個正着。 視頻裏的老頭狠狠盯着趙景修,臉色跟被烏賊的汁從頭到尾噴過了一遍似的,他咬着牙,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 “俞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這事我們私了!” 接下去,趙景修這個跑龍套的已經不重要了。俞適野直接通過微信電話,和天遠地產的老總溝通私了事宜。 他也沒有獅子大開口,反正兩家公司晚上才談了場合作,他就直接讓兩家公司開展積極深入的全方位戰略合作,把晚上談攏的數目直接擴了十倍上去,還讓對方答應幫忙全力推廣新的s系列養老線產品。 視屏裏的那位鷹鉤鼻老頭大概真的被自己兒子氣得不輕,他全不還價,撐着有點變形的臉,一口答應了俞適野的所有條件,即刻切斷視屏。 視頻結束的下一秒鐘,趙景修的手機聲就響起來了。 自見到老爸面孔後就僵在那裏的人,機械式的將手伸入口袋…… 然後,哪怕沒開免提,來自電話裏的咆哮依舊響徹病房。 “現在,馬上,滾到我面前來!” *** 趙景修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病房,病房裏,又剩下俞適野和溫別玉兩個人。 自趙景修進來就一直沒有說話的溫別玉此刻開口,他有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他在你杯子裏下菠蘿汁?” “不是第一次了。”俞適野掀開被子,坐在牀沿找自己的鞋子,隨口同溫別玉說話,順便解釋一下自己剛醒來時的態度,“國外有的是過分熱情的人。每回我倒了黴,誰不太認識又特別積極地從頭到尾陪在我身邊,八九不離十,就是兇手。所以剛纔我看見你在,才這麼詫異。” “你……”溫別玉正要說話,眉心突地緊皺,“你在幹什麼?” 俞適野沒有幹什麼,他穿好了鞋子,站起來走兩步,沒感覺有任何問題後,直接撕下手上的吊針,說:“行了,回家吧。” 溫別玉攔住俞適野:“你纔剛醒來,至少要讓醫生過來檢查一下有沒有後遺症。” 俞適野輕巧繞過了溫別玉:“我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後遺症我還能不知道?走吧,我累死了,只想回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