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溫未了 第38節 作者:未知 這樣,哪怕隔着道空隙,也好像切切實實摸着了想要擁抱的人。 可還是有些不滿足。 俞適野屏住呼吸,凝視溫別玉許久,直等到胸中的氣只剩下最後一口,而牀上的人還在熟睡之際,他才額外小心與輕柔的,在溫別玉的嘴脣上,落下一個吻。 悄悄的。 不敢被人發現。 就算不被人發現,也有些莫名忐忑。 俞適野無聲無息爬起來,輕手輕腳下了牀,給溫別玉一個安寧的休息空間。 *** 俞適野走了以後沒有多久,溫別玉的眉頭開始皺起,面露一些掙扎……驀地,他睜開眼睛,看向室內。 倦意還殘留在他的腦海,他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 很好的夢,比過去那些夢都好。他記得自己在夢裏抱住了俞適野,長長久久地擁抱着,一直抱到夢境的最末。中途,他頻頻看着人,一直擔心俞適野會像之前的所有夢一樣,在他一轉頭,一錯眼,甚至一晃神的時間裏,就毫無徵兆地消失了…… 每一次每一次,他站在空空如也的街道上,握着空空如也的手。街道如同蛛網一樣四通八達,可觸目所及的每一道,都是黑的,暗的,沒有人的。 直到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他一直到徹底失去意識,陷入更深睡夢的最後一刻,他還能看見俞適野,還能感覺俞適野,他睡了一個無比安心的覺。 可再好的夢也要醒來,醒來之後,一切歸於現實。 他還是呆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和只有自己的牀上。 溫別玉很早就對這些習以爲常,可這一回,巨大的失落像一個巨大的口袋,直接將他罩入其中。 他這時忽然不太確定,俞適野如果在夢中就消失,會不會更好一些?如果生活註定是失望的延續……失望來得早些總比遲些好。 他的眼睛很乾澀,有些不舒服,於是擡手遮了遮掩,又在牀上翻個身,側着休息,想要再積蓄一點起牀的力量。他的手碰到了另半邊的牀,牀上殘留着沒有散盡的溫度,是人的溫度,是俞適野的溫度。 溫別玉愣了幾秒。 隨後,一股純然的快樂吹開醒後的疲憊,讓他一瞬間精神起來。 精神驅散了殘存在腦海的最後一點懵然。溫別玉的記憶連帶着身體伴一同復甦。他確鑿地記起了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也真實的感覺到了來自身體每一個角落的酸脹。 尷尬和懊惱就像班上的壞學生,總在上課鈴聲響了很久後,才姍姍來遲。一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快樂掩去了,精神倒是更加精神,溫別玉在牀上僵了半天,最後,一把拉起被子,把自己整個人罩入其中…… *** 俞適野出門晃了一圈,很快回來。 他帶了些緩解痠疼的藥膏、一些酒店午餐、還有一小袋的生米。日本這裏一般不煮粥,煮粥則多是給生病的病人喝。儘管酒店表示很願意爲俞適野準備一份粥品,但俞適野還是謝絕了他們的好意。 只是煮粥而已,總統套房有廚房,還是我自己來吧。總歸是我比較瞭解別玉的口味。 俞適野這樣忖度着,回了房間就洗米下鍋,在盯着砂鍋咕嚕嚕冒着的白氣的間隙裏,不覺轉了轉手上的戒指,又低頭瞧了幾眼。 平常沒有發覺,閒下來一看,其實這鑽戒也還挺好看的,戴着也不是那麼硌人…… 一會功夫,一鍋熱騰騰的粥做好出爐,他將食物擺在托盤上,端入室內,進入室內的第一眼,就見到已經醒過來,正靠坐牀頭髮呆的溫別玉。 溫別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目光愣愣地盯着敞開的落地窗看。他的眼皮有點腫,神色也比較疲憊,坐在那裏的樣子,看着意外地蒼白和單薄。 俞適野的腳步頓了下,接着開口,聲音挺輕:“什麼時候醒來的?” 溫別玉緩緩回了神,他看一眼俞適野:“剛纔。” 俞適野又說:“現在中午一點了,先來喫點東西吧?” “嗯。”溫別玉說,“幫我遞一件浴袍。” 俞適野打開櫥櫃,拿了件新的浴袍遞給溫別玉。牀上的人接過衣服,掀開被子站起來,將浴袍鬆鬆披在身上。 對方穿衣服的間隙裏,俞適野看了一眼。 並不是故意的,但是……宛如揉碎了的玫瑰花瓣散在雪緞上,瓣瓣醒目。 溫別玉的洗漱不花什麼時候,等他再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俞適野已經將午餐擺好,就擺在落地窗外的溫泉旁邊。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被屋檐遮擋了一半,依然像個頑皮的孩子,在兩人的腳邊反覆伸出試探的觸角,像在邀請俞適野與溫別玉同它一起玩捉迷藏。 但飯桌上的氣氛就不是如此了。 兩人喫飯喫得很沉悶,沒有人開口說話,俞適野一直有些欲言又止,他想和溫別玉討論一下昨天的事情,但正如醒來時看見人那樣想親又不敢親,現在,他也有點想說又不敢說。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俞適野幾回沒能開口,自嘲地想: 真是跟第一次談戀愛一樣,毛手毛腳,就怕得到什麼不好的結果…… 兩人面對面,俞適野的狀態,溫別玉當然注意到了。 是不好意思說昨天的事情吧。 溫別玉想,他本來想讓俞適野開口爲昨天定個性,但如果俞適野實在說不出來,換他來開口其實也是一樣的。 他微垂着頭,斂下眼,神色藏在面容的陰影之中。 “昨晚我喝多了,有點醉了。” 俞適野的目光一下鎖定在溫別玉身上,片刻後,他用輕鬆地語氣藏起失落,還給兩人找了個似乎很恰當的理由:“……是啊,我也是。沒想到這裏的清酒度數這麼高。” 果然如此,一點也不出意外。 溫別玉看了俞適野一眼,發現對方的神色裏還是有點藏着的介懷,又說話,安慰對方:“意外而已,不需要太在意。” 俞適野微微一笑,心裏更在意了:“成年人了,爲什麼要在意這個。” 兩兩對面,兩兩無話。 溫別玉突然笑了下,用笑容維持體面:“說得也是,我們就算做了,也是經過了法律認證,合情合理又合法的。” 俞適野虛浮迴應,快撐不住了:“完全沒有錯,只要我們高興,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他們一本正經又貌似友好的討論着,但午餐的氣氛還是不可避免滑向深淵,就連腳下的陽光,也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恐怖的氣氛,縮着脖子悄悄溜走了。 溫別玉沒有胃口了,他喝完碗裏最後一口粥,推開椅子站了起來,隨意挑了個比較不尷尬的話題:“今天的粥做得還不錯。” 我做的。 俞適野嘴脣動了動,沒把話說出來,算了,說出來也不會再被表揚…… 溫別玉又說:“下午的行程……” 這句話提醒了俞適野,俞適野告訴對方:“下午我們休息吧。我給你帶了一些緩解痠痛的藥膏過來,要我幫你塗一塗嗎?” 其實也不止痠痛,昨天的時候,溫別玉就輕微紅腫了,當時他光顧着心疼了,現在再回想,卻有一點迷惑。 好像不論怎麼說,這種反應都顯得有些青澀了…… “不用,我很好。” 溫別玉微帶僵硬的聲音打斷了俞適野的思緒。 俞適野回過神來,不明白對方的態度爲什麼這麼強硬,再勸一句:“還是塗一塗吧,昨天的姿勢對身體的負擔有點大,你看着不太適應,需要更多的休息。” “……”溫別玉看了俞適野一眼,半天,緩緩說,“我只是不太適應和你用這種姿勢而已。” 溫別玉沒說和誰適應,但俞適野一下想到了人選。 他的一顆心提到了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 溫別玉又說:“我們不需要討論這個,我很好。我正想和你說,我們下去出去逛街購物。” “……???” 作者有話要說:溫別玉,倔強.jpg 第三十一章 這個提議過於出奇了, 乃至於接下去的一整段時間裏, 俞適野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最後也只能跟着對方,上了車, 涇渭分明地各佔據一個窗戶,一路相對無聲地到達東京。 下了車, 彷彿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秋天清冽的氣息沒有了,街道旁、馬路上、商場裏, 觸目所及,除了高樓招牌之外全部是人,密密的人羣擠在這個區域, 一行五六個人葫蘆串似走過來, 直往俞適野與溫別玉中間插,眼看着他們即將把兩人分隔開來。 溫別玉突然動了手,他一把抓住俞適野的手腕, 將人往自己身旁拉了下。 俞適野疑惑的目光轉到溫別玉身上。 溫別玉解釋:“人太多了, 分散開來容易走丟。” 俞適野覺得溫別玉說得很有道理,積聚在他心頭的陰雲在這一句話下散開了些,他開個玩笑:“沒錯,得握緊點,不然你就把我弄丟了。” 溫別玉滯了下, 夢中的一切片段似地閃過他的腦海, 他沒說話,只將人更加握緊, 十指相扣地走進不遠處的商場。 商場總是人流的聚集地,置身其中,如同行走於一個裝滿沙丁魚的罐頭,時時刻刻要被人挨擠挨擠。兩人不由自主,越走越近,除了手拉手之外,連肩膀都捱上了。 這樣挨擠了整整一層樓,等到二樓,密集的人羣去了三分之二,幾乎並肩疊腿的兩人也鬆了一口氣,可以往旁邊走走了。 逛街畢竟是自己提議的,雖然並沒有太多的興致,溫別玉依然比較認真地看着貨架。 至於俞適野,他沒有任何想買的,於是早在進店的那一刻,就在沙發上坐下來,悠閒地等着溫別玉。 溫別玉看了半天,一件衣衫進入了他的視線,他拿起來,遠遠地朝俞適野比劃了下。 守候在旁邊的導購火眼金睛,適時迎上前來:“您是爲沙發上的先生挑衣服嗎?您眼光真好,這是我們這裏走得最好的襯衫!” 爲沙發上的先生挑衣服? 沙發上只有他一個,俞適野如浮游一般分散的注意力瞬間收束,立刻看見溫別玉拿在手中的衣服。他自動自覺站起來,走上前去,接過衣服看兩眼,誇讚道: “好看。” 導購殷勤微笑:“這件衣服版型好,很上身,您還可以再挑挑別的喜歡的,挑完了一起試。” 俞適野左右一掃,挑了一件。但不是爲自己挑的,是爲溫別玉挑的。他興致勃勃: “這件你穿好看,我們一起試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