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姓趙
第三天夜裏,不出意外,他又來了。
不過今天來的略晚了些,阿梔已經在牀上和衣而睡了。
“抱歉,我來晚了。”
李梔腹誹,真是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什麼來晚了,聽起來好像還是我等你的不是?
趙明彥解開外衣,爬到牀上,半點兒也不害臊地自己掀開被子躺進去,從身後伸手抱住阿梔。
阿梔說:“有血。”
她的鼻子很靈光的。
“不是我的血。”
從鄴城過來,這一路已經有了兩撥刺殺。
當然了,既然江簡管着校事府,又提前有防備,若是誰還能在他面前將人給傷了,他就可以直接刎頸自盡了。
不過方纔,彭城又有一樁刺殺。
那箭尖,離他的眉心只有一寸。
“阿梔,若今日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會忘了那些前塵往事,念着的都是我的好呢?”
李梔想會的,但你這不是還沒死麼……
等你死了再說吧……
“明日我就回鄴城了,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去,幾日也行,你若要走我決不攔着。”
李梔沒好氣地說:“你就不怕我也被人殺了?”
趙明彥反而笑了:“其實在吳州,想殺你的也不少吧。”
他倆的人頭,如今可都是香饃饃呢。
“如果註定要死,那死在一處也好。”
阿梔“呸”了一口,誰要跟你死在一處,自作多情。
不過程昭明是一定想自己去鄴城的,這樣在金陵就無人是他的掣肘了。
她和程昭明,到底也是走上了李令月和蕭宏的那條路。
這世上的君君臣臣,總是猜忌多於信任。
曾經的初心,已然都煙消雲散了。
“我不會去的,除非談妥了奉立新帝之事。”她閉上眼睛,“睡吧。”
趙明彥也閉上了眼睛,但手已經放在了極不該放的地方。
七年了,自那一別已經七年了。
這七年中除了在山中那一次,再沒有過了。
“阿梔,我日日夜夜,都想你想到發狂。”
李梔眼眶發熱,難道她不是麼?難道她沒有感情麼?難道她沒有慾望麼?
阿彥,我爲你生了一個兒子,你知道麼?
你不知道,但我卻也不能告訴你,一個字都不能說……
趙明彥把她整個人緊緊抱在懷裏,兩個人都燙的像炭火。
“你別……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好不好……”
阿梔心想,我也多麼想可憐可憐我自己啊……
她突然拽過牀頭兩條寬布帶,自己伸手系在眼上。
“你這是做什麼?”
“做夢。”
阿梔也給他繫上了,彼此誰都看不見,就覺都在夢中,甚好。
夢中的你我,都是曾經的模樣,至少不是現在的樣子。
“好,就做夢。”
趙明彥捧着她的臉,狠狠吻了下去。
阿梔反手解開他衣襟,兩人就在這小牀把這漫長、無趣又痛苦的幾年中,求而不得的那些事都做盡了。
“阿梔……”顧彥呢喃,“咱們生一個孩子吧。”
孩子?
阿梔渾身一震,瞬間就從這荒誕之中驚醒了過來。
她一把抓了矇眼的布:“你要孩子做什麼?”
做什麼……趙明彥也不知道……
他只覺得這人世間一切相愛之人,就該有個孩子。畢竟他是個男的,且娃娃又不用他自己來生。
“若是女孩,就跟着我,我日日看着她的臉,就能記起你的模樣……”
“若是男孩,就跟着你,天天調皮搗蛋,但我也望你永遠別忘了我……”
是啊,不忘。
李梔伸手撫過他的面龐,可惜了,阿簡長的並不像你,一點兒都不像。
只是他眼角有一顆痣,你眼角也有一顆。每每看到那顆痣,都覺得你一直都在看着我。
阿梔閉上眼,輕輕吻上他的眼角,就像在臺城那無數次,她吻過阿簡一樣……
次日兩人都各回各家,鄴城離彭城更近,趙明彥也就先到了。
正巧王經略在,他就把事情說了。
“什麼,奉立新帝?!”王經略張大了嘴,“這……這怎麼能行……”
“都是傀儡,換一個又有什麼所謂。”
王經略被他這句話堵的,差點兒一口氣接不上來。
什麼叫都是傀儡,那是天子,奉天子的天子!
“文臣武將都不會同意的。”王經略又說,“程昭明也不會同意的。”
李繁可是有傳位詔書的,李簡是他親子,和李韌這種宗室傀儡完全不一樣。
他們怎麼可能將天然的正統地位棄之一邊呢。
……
金陵臺城
果然,程昭明臉色瞬間由白變青:“胡鬧,這怎麼能……”
“如今亂世,主少國疑,本就應當奉立長君。”阿梔淡淡道,“只要是大業宗室,都是皇室血脈,不必拘泥大宗小宗。”
“這是祖宗禮法!”
“禮法有人命重要麼?”
程昭明搖頭:“他們是不會同意的。”
趙家想做的根本不是臣子,而是稱王爲帝。
……
鄴城
鍾白張口就“呸”:“你開什麼玩笑,誰要跟他們一起奉立新帝。”
他都不想讓李韌做皇帝,他只想把阿彥或者趙桓捧上帝位。
趙明彥頭疼欲裂:“除了打打殺殺的,你就不能想點兒別的。”
鍾白更生氣:“老三,大哥浴血一生打下的基業,他給你把路都鋪的好好的。你才接手多久,就要把這一切拱手讓人,我們真是瞎了眼睛,看錯你了!”
“我不是……”
“怎麼不是,趙明彥我跟你說——”鍾白指着他的鼻子,“你要再敢這麼胡來,我看這個丞相你也別做了!”
趙明彥本來就不想做,直接說:“那你來做。”
鍾白氣急:“你以爲我這是跟你爭權呢,我是恨鐵不成鋼!”
他還想再罵,一個侍從快步走進來,在他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鍾白臉色陰沉,轉身就走。
“哎。”
趙明彥想喊住他,鍾白卻沒聽,大步出了門。
王經略心想:莫不是哪邊出了什麼事?
說着,也快步跟了出去,屋子裏就剩下趙明彥一個人乾瞪眼。
鍾白邊走邊吩咐:“我先去洛陽,你們立刻帶趙桓過來。這事誰都不要說,尤其是丞相。”
此時,王經略已經跟了上來:“怎麼了?”
鍾白眼神犀利,話卻沒有。
王經略一怔:“莫不是,洛陽出了什麼事?”
鍾白停下腳步,認真說:“令君,不能由着明彥胡來了。”
王經略嘆氣:“他做事太過優柔寡斷了。”確實不是成大事的人。
鍾白突然說:“李韌死了。”
王經略大驚:“怎麼會?!”
李韌,也才二十多歲,在洛陽不是呆的好好的麼。
“不是誰動的手,許是他縱情聲色太過吧。”
爲怕咱們陛下閒的慌,他們特意安排了十幾個絕色美人、輪番侍奉。
沒錯,他們是想讓他活不長,但要死也不是現在這個時候。
“他沒有子嗣,下面我們該怎麼辦?”
“沒有正好。”鍾白說,“可見天命在吾,就該姓趙的做皇帝。”
“那……”王經略試探,“大趙還是小趙?”
在鍾白心裏,他把明彥當兄弟、把阿桓當子侄,其實誰坐那個位子他都一樣忠心輔佐。
但從這段時間來看,老三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人選。
“自然應該是世子。”
王經略點頭:“不錯。”
他們兩個人,鍾白是少年就跟着趙明睿在青州打天下的,而王經略是以一介布衣之身、受到趙明睿的禮遇和重用的。
他們文武將相之間矛盾不會少,但對趙家都是絕對的忠心。
“令君,我先去洛陽安排事情,就說李韌留下詔書,禪讓皇位於趙桓。從此之後,什麼大業朝就不復存在了。”
誰還跟南邊搞什麼勞什子共同奉立新帝啊,我們立我們的。
立完我們的,再來解決你們那小兒。
“可此事,明彥不在,怕是辦不成吧。”
“咱們先辦了,由不得他成不成了。”鍾白冷笑,“周南郡和程昭明不和,想來他們也沒有精力對我們用兵。”
鍾白此人,一貫說一不二、雷厲風行。
當日就急赴洛陽,幾日之內就把事情辦妥了。
王經略尋了個理由,把趙桓帶去洛陽,趙明彥許是終於覺察出問題了,前腳剛到洛陽,趙桓已然黃袍加身了。
“三叔。”趙桓獻寶似的說,“你看我的新衣服好不好看。”
趙明彥嘴脣翕動,無語凝噎。
一旁站着的鐘白卻問:“阿桓,你知道什麼是天子麼?”
趙桓想了想:“《尚書》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爲天下王。”
“說的好。”鍾白笑着抱起他,“天子天子,天下之主。阿桓,這江山都是你的了。”
趙明彥終是忍不住說:“鍾白,你們……你們怎麼能這麼幹?!”
而且李韌一死你們就這麼幹,天下人會以爲是我們害死李韌的!
鍾白毫不在乎:“我管他天下人怎麼想的,我只管自己怎麼想。”
他指着祭壇之上高高飄起的旗幟,“趙明彥,現在這天下姓趙,趙明睿的趙、趙桓的趙、你的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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