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贸易
安平侯府内,顾彦捏了两個果子在手上,看着西征关中的赏赐如流水般被送进来。
金银玉器、蜀锦香料、西域珍玩,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哎。”钟白眼巴巴看着,啧啧叹道,“這种好事,我怎么就沒赶上。”
攻占长安之后,赵明睿重赏将士、许诺三日之内所有兵士随意拿取未央宫中财物。
当然了,能带走的凉州军都已经连拖带拉弄走了,但這不是還有带不走的么。
魏实也是個体面人,沒有给這未央宫再来一把大火。
钟白因为伤病沒赶上這一趟,但其实顾彦也并沒有西征关中。
不過,谁让赵明睿是老大,他說自家老弟去了、那就是去了。
赵明睿本人倒是分文不取,全给了下属。他自己跟這儿沽名钓誉,這可苦了姚泓。
“你们知道此行兵发关中,花了多少军饷么?”
姚泓要哭了,“這次西征,用兵三万,其中三千骑兵全都上了,打了三月有余,光粮食就……”
“好了好了。”钟白听了心烦,“你跟我說這些也沒用啊,仗也不是我打的,钱也不是我花的。”
姚泓叹气,本指望攻下长安能补充军需。哪知道丞相大笔一挥,士兵是高兴了,他怎么办,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行了行了,中午就留這边吃饭吧。”
钟白看见酒壶,顺手一捞,先灌了半壶,大赞,“這酒不错,哪裡的酒?”
婢女低头說:“此乃吴酒。”
钟白脸色一变,冷笑:“难道我青州就沒有好酒了?”
姚泓說:“锦缎是益州的好,美酒却是吴州的佳,這段時間吴酒销量甚佳,還有鹦鹉孔雀此类奇珍异宝,都是从交州海运而来,听說一只五色鹦鹉能换一匹骏马。”
钟白:……
鹦鹉有什么用,长了五种毛又怎样,就算长了一百种花色,难道還能上阵杀敌、把敌人啄死不成。
拿這劳什子换他们的战马,怕不是找死来的!
他扭头问顾彦:“這事你知道?”
“嗯。”
顾彦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是他执掌校事府。
“校事府”负责监察百官与吏民,本来一直是钟白管着。
那次受伤之后,赵明睿有意让顾彦接手校事府,顾彦自然是推脱不愿,他哥倒也沒劝,只是也沒让别人接手。
于是啊,钟白就只能一边养伤一边管事,时常通宵达旦,還有一堆的材料要看要写。
他肩上伤還沒好,好几次写字写到伤口裂开,血顺着胳膊一直流到手腕。
他就這么端着血淋淋地手,在顾彦面前左晃右晃……
“哎呀,好痛呢。”
顾彦:……你說他能怎么办……
只能自己干了……
“兄弟……”钟白躺床上說,“這可不是我逼你的啊。”
顾彦冷着一张脸剃了剃灯芯:“闭嘴!”
他既执掌校事府,除了刺探臣民的言行,自然也要观察些别的。
吴州不仅南北互市来些小打小闹,還通過海上航运,把珍宝运送到了幽州。
南方多船缺马,吴州以珍奇向幽州换取皮甲和马匹,双方不亦乐乎、打得火热。
钟白气急:“幽州是我們的人,怎么能跟他们做生意!”
“幽州又不是姓封的一家做主,再說了,不挡他人财路,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不行不行,這事得告诉丞相。”
顾白拽着他就往外走,跟姚泓說,“你不准吃,等我俩回来。”
……
丞相府就在隔壁,顾彦钟白刚走进正厅,就听见裡面传来读书之声。
——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史步昌……
——朱交便,孔何伤,师猛虎,石敢当……
——姓名讫,請言物。
這是《急就篇》,教学童识字的,倒沒什么。只那读书之人的声音,听的顾彦钟白二人浑身一震。
顾彦微微颤抖着手推开门,只见一個蓝衣少年,正对着赵桓笑眯眯念着书。
赵明睿半躺在一边,怔怔望着窗外,神色之中颇有一些久违的平静。
阿桓脆生生叫了声:“三叔。”
那蓝衣少年款款拜道:“见過二位将军。”
“叔叔。”阿桓从凳子上跳下来,扯着两人的袖子說,“這是我师傅。”
“在下荀仲文,不敢称世子的师傅,不過略为世子读些启蒙之书而已。”
赵明睿坐起身:“你带着世子,先退下吧。”
荀仲文于是牵着阿桓的手出门了,顾彦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方才是不是幻听。
“平日裡,仲文在此处帮我读些军报。”赵明睿难得淡淡地說,“他的声音跟阿祈很像。”
是的,跟二哥很像……
刚才那一瞬间,顾彦似乎觉得自己回到了過去,這一切都沒发生……
悬瓠城的事沒有发生、青州的事也沒有发生,他们兄弟三個和那些柿子、从未更改。
赵明睿咳了一声,把几人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顾彦還沒說话,钟白先跳着脚把方才的事情一股脑连骂带嚎說了出来。
“大哥,幽州這么干,太不地道了!”
既卖马给他们、又卖马给吴州,好家伙、他们两家打的热火朝天,幽州在一边赚的满盆是吧。
赵明睿看着顾彦:“你的意思呢?”
“也不是封家干的,倒不好說什么,只能让他们多多注意了。”
最多也就砍几個人头,杀鸡儆猴罢了。
赵明睿点头:“此事我亲自跟封家谈。”
這個结果,钟白可不满意。
“大哥,咱们刚打了几场仗,本就花了不少钱,哪禁得住他们這么搜刮。”
再說了,吴州搜刮去的钱和马匹做了什么,那最后還不是用来打他们。
“我已下令,夜明珠,孔雀毛,犀牛角此类物件,擅用者斩。抓几個人立威,料想他们会有所收敛。”
赵明睿看着钟白,“我记得你夫人珍珠玳瑁冠就有好几顶……”
還特别喜歡戴出来招摇過市。
“這……”
钟白一個激灵,他老婆之前在青州时還好,到了邺城大开了眼界。饭可以不吃,锦衣不可不穿,天天打扮的跟只孔雀似的。
說句实话,那五色鹦鹉他家就有一只,天天喳喳乱叫,他都想一棍子解决了。
而且這鸟吃的东西也不是寻常谷物,還得特意购买,价格也不便宜,這不是无底洞么。
“我立刻训斥她,把家裡這些东西都取出来,在大门口一把火烧了、以儆效尤,从此只让她穿布衣。”
赵明睿微微点头:“我這裡有益州的蜀锦,你带些回去给她,即使穿也只能在家裡。”
“我明白。”
這些奢华之物、北方一向不自产,而赵明睿手下将领多出自草莽,一朝发达了,自然就要坐拥金山银山、吃喝享乐,极尽奢侈之能事。
他還听說谁,把那南蛮的孔雀烤了来吃,又嫌弃味道酸苦。
此等风气,不可不防啊。
他冷笑:“我只是奇怪,這些法子都是谁的主意。”
顾彦心想,是我的,是我教给阿栀的。
石榴镇位于吴州荆州二地交界之处,每年农闲时候,他就偷偷溜出去倒卖物资,也是赚点儿辛苦钱,毕竟税赋实在太重。
阿栀当时就說:“你這办法不错,你要是個州牧,可得大发横财了。”
“州牧?”他呵呵,“我也配?”
如今,算是配了吧。
“大哥。”钟白又說,“我觉得吧,未免夜长梦多,咱们還是赶紧发兵南下,先攻下金陵、灭了吴州再說。”
许是刚才荀仲文那特别像赵明祈的声音,勾起了他那入骨的恨意。
杀李令月、灭吴州,他恨不得现在就干。
赵明睿淡淡說:“刚打完关中,又南下伐吴,你当手下士兵都不用休整的么。”
“那就過三個月再出兵。”
“你脑子烧坏了吧。”赵明睿顺手一個果子砸钟白头上,“人、钱、粮全都沒有,打什么打。”
先休整一两年再說吧。
而且要打金陵、必须要先過江;要想過江,必须過淮河;要想過淮河,必须据彭城或寿春。
现在,寿春、彭城、江淮都在南方手中,這场仗即使真的开打、那也是旷日持久之战,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尤其是寿春守将何侃之,那可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赵明睿還坐镇青州之时,就好几次想拿下寿春,都未成功。
何侃之此人,绝非金陵城中那些白面少年可以相提并论的。
顾彦心想,是啊,想大兵压境杀李令月,沒個三年五载想都甭想。
“大哥,我想回趟青州。”
“何时?”
“昨夜……昨夜我梦到二哥了。”顾彦低声說,“他說想看看我……”
赵明睿顿了顿:“那你手头的事、就先交给钟白吧,早去早回,這一路上人手一定要带足。”
“我知道了。”
顾彦立刻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当天夜裡就出发了。
等過了三天,钟白刚处置完几個滥用违制物品之人,回了屋子才喝了一口热茶,就见下属急匆匆送上来一個密件。
“什么事啊?”
钟白拆看一看,脸色一变。
——赵明彦居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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