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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沦落风尘

作者:未知
当又一抹皎洁的月色笼罩在早春花市的棚顶,時間已经過去了十日。 汪慎修从花市棚后走出来时,脸上洗得干干净净,连衣服上的污渍也用水蹭了蹭,他像在做一個很艰难的决定,而现在,已经沒有迟疑。辨着方向,向着市区中心来了。 這十天可過得是什么日子呀!? 他第一次尝到了有苦难诉是怎么样一個难受的滋味。最清晰的感觉是饿,俄国某文豪那句“饥饿像影子一样跟着我”,是這十天生活的最好写照。前几天,他用白粉在地上写過一個求援词,很风骚的魏碑字体,编了套某某大学生落难羊城的故事,故事太老套,远不如街上那些缺胳膊瞎眼残疾的惹人同情,勉强混了两天饭钱,之后被一帮子乞丐追打他才明白,和当警察一样,要饭也得讲個出身,不是想干就能干了的;再之后他混迹粤东街头的晚市,在露天大排挡洗碗刷盘子,干了几日管饭不要工钱的活,不過昨天摊档被城管拉走后,又断了他的活路。今天還是有收获的,无意中碰到了花市的旺季,一天搬运,管了两顿盒饭外加三十块钱工资。 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除了如影随形的饥饿感,他還能清晰地感觉同围人眼中的冷漠、鄙夷、不屑,這次莫名其妙的任务,他猜测也许是那位老警给新人的历练,就像所有扯淡玄幻小說中的打怪升级一样,只不過对于钢筋水泥丛林裡的同类,可要比深山恶林的魔兽恐怖多了。 走啊,走啊……每天就這么漫无目标,浑浑噩噩地走着。 這步子迈得为什么這么沉重,心裡为什么這么悲催呢? 他在想着家裡,那個温馨的环境,舒适的沙发;他在想着家乡,這個时候,是不是還在下雪,冰天雪地的北国,比這温热难熬的南地对他来說要舒服得多;他在想着那帮子狐朋狗友,也不知道他们落难到了這個城市的哪個角落,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因为人格被降到了底线以下活着而开始怀疑活着的意义。 早春的羊城,恰如北方的仲夏的气候一样,傍晚的凉爽中带着温热,汪慎修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繁华的黄埔路,车流灯海中,他伫立地街头,迷茫的眼睛看着陌生的街市,又一次有了多愁善感的心境。 同学给他起外号叫汉奸,一是因为脸白,和别人显得格格不入;二是因为他经常說一些倾慕欧美田园式生活的论调,在這個国度拥有那号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可不是汉奸是什么。他懒得争辨,总是“哥的风骚你们看不懂”来自慰一句。 而此时他看到了让他倾慕的风骚,這摩天的楼宇,可能有着多少富商巨贾、這不息的车流中,過去的豪车可能载着多少欲男性女。那一掷千金、倚红偎翠的风骚,即便再被人诟病,可又何尝不是每一個男人的梦想。 “妈的……活得太窝囊了。這么回去更窝囊。” 他突然境由心生,是看到了一辆宝马车裡下来的帅哥,沒他帅的哥,不過比他潇洒地站在车前,等着一位裙装的丽人挽起胳膊,两人相偎着进了酒店。 一刹那的顿悟让他改变的初衷,本来准备进市区吃顿饱饭,然后打电话求援,结束這十天近乎侮辱人格的训练的。他踌蹰了,又漫步走着,路過一家超市时,把仅有三十块换了一包高档烟,浓浓地抽了一口,惬意地感受着尼古丁给脑子带来的眩晕,甩了下半长的发型,在他觉得自己的风骚不会让别人看出是個穷光蛋之后,他迈步向一個灯红酒绿的地方去了。 帝豪夜总会。 太他妈寂寞了,与其窝囊地走回去,倒不如让他们来接我。看到黄埔路终段的巨大霓虹广告时,他如是想。 他知道救援来的肯定是警察,而现在的落魄得性就是因为警察,感觉這样对他来說仿佛有一种报复的快意一样,他沒什么犹豫,大摇大摆地朝那片停着靓车,背景是美女广告的地方去了。 “老板好。”门迎躬身道。 装逼谁都会,甭理他们就成,服务生也是穷逼心态,很有這种自觉,伸手迎着汪慎修,這個高消费的地方等闲人未必敢进门,可敢进门的,多数就不是等闲人。 比如进来的一位,浓眉大眼、脸庞清矍、服装看不出牌子可很合身,而且人站那儿說不出的一种气质。 什么呢?很低调,不過从眼光裡绝对看不出低调。目空一切的眼光,绝对是土豪进城那种气势,服务生不敢怠慢。 “老板,到大厅還要要包厢。”服务生躬身问着,进了這個门厅,汪慎修一下子被美仑美奂的水晶吊灯看晃眼了,他嗯了声,看着帅帅奶油服务生,笑着道:“大厅人多,多不清静。” “那老板到包厢吧,我們這個音响效果很好,如果老板喜歡,我們可以给您准备乐队和舞伴。”服务生殷勤地介绍着,音响、乐队、水酒、舞伴……特别强调舞伴,如果是单身客人出来找乐子,谁也知道是什么。汪慎修笑着问着:“吹牛了吧?有那么好嗎?我听說东莞那边才是男人的天堂。你们這儿不算。” “老板,這两天千万别去天堂。”服务生小声道,然后以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劝着汪慎修道:“天堂正在扫黄。” “哦,懂了。”汪慎修笑道,這调调果真好玩得紧,他摸了摸兜裡的手机,在思索着,玩到什么程度才不至于被天堂裡的人直接灭口。 高档的警用装备,等闲难得一见,唯一的一件值钱物品被汪慎修刻意地拿出来炫了炫,打消了领班的最后顾虑,直接把汪老板請进三楼包厢了。 灯亮,音响悠扬,落座,人几乎陷到了沙裡,汪慎修脚直搭到茶几,很沒品位的二郎腿,他曾经琢磨過心理学,从行为习惯上讲,土逼和土豪沒有什么差别。所差不過是在心态上。土逼因为畏畏缩缩什么都在乎,所有沒人在乎你。而土豪越是满不在乎,就越有人在乎他。 果不其然,服务生听口音判断,此人来自煤老板的家乡;再看這得性,和以前见過的那些浑身散着馊味的土豪无甚差别,他服务的就更殷勤了,问着喜歡什么音乐、喜歡不喜歡跳舞,一试果真很灵,這些土包屁都不会,一摆手:“闹两瓶酒,红的白的都成。” “那老板,要不要找位美女陪您解解闷?”服务生顺势道。 “還用我說嗎?沒漂亮妞我立马就走啊。”汪慎修大气地撂了句,服务生眨眨眼睛,暧昧地道了句:“放心吧,老板,一会儿您一定舍不得走。” 轻轻地掩上门,回头时,服务生看了闭目小寐的汪慎修,這么坦然的样子,恐怕不是個心疼钱的主。掩上门时,他对着手机轻声报道:“三楼,302包厢,果盘、两瓶红酒……叫俏妹上来,告诉她把人多留会,应该是個财客。” 這种极度尊崇客人的地方,谁也不可能进门就看客人的钱包,而且也不能以貌取人,无数事实已经证明,很多衣着打扮土得掉渣的货,内裡可是富得流油。久而久之形成了重任全部交付到迎宾侍应的身上,全靠他那双利眼来安排客人。 今天服务生的走眼成就了汪慎修的梦想,此时他已经轻挹着高脚杯中的红酒,轻轻沾唇浅尝,旁边一只纤手,递過来切得精致的果肉,他尝着果肉的美味,闻着近在咫尺的体香,欣赏着得钢琴王子那首致艾丽斯,好一副壮志得酬的惬意。 真尼马的,生活就该這個样子,汪慎修陶醉了。 一曲刚了,他回头想问身边美女的名字,却不料一只柔弱无骨的纤手轻轻掩着他的唇,然后他看到了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地,慢慢地,向他挪来,那闭着眼睛的双眸,眉睫清晰如星如月,轻轻地吻了吻他,然后他听到了如果天籁的声音: “别问我叫什么……茫茫人海相遇就是一种缘份,我好喜歡你陶醉在音乐中的样子,就像我梦中的白马王子……” 哇,现在的风尘女子也這么有才了? 汪慎修睁开眼睛,看着伏在他肩头,也是痴看着他的美女,瓜子脸、淡妆,蜷发,沒有一丝风尘气息,有的是淑女式的那种雅致,就像她现在的眼神,在倾慕地看着,就像她的身体,保持着暧昧却不下流的姿势,一下子让汪慎修把看她的眼光提高了很大的刻度。 “其实我也期待一段美丽的邂逅,不過从来沒有遇到過。”汪慎修略带羞涩地說道,這位熟女姐姐,似乎和他期待中的邂逅相差无几。而且美女姐姐似乎窥到了他的心思一样,修长的手背,轻轻地抚過他的脸颊,揶揄地问着:“今夜之后,你一定不会有這种遗憾了。” “希望如此,不過,我怕好景不长,美景难再。”汪慎修心虚地說道,看過不少风骚的爱情故事,那调调终于在现实中重现了。 他很迷茫,同样很期待,患得患失的极度类同于男人那种精虫上脑猫抓痒痒的表情,惹得美女姐姐顾盼一眼,浅浅地笑着,伸手邀着:“那你還等什么?一起跳支舞啊。” 于是汪慎修被那双纤手拉着,在音乐中漫步,两個人时而如痴如醉地走着舞步,還真像有一种发自心灵上的默契;在默契时,又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似乎在眼光的碰触中,有微微的电流袭過全身;舞曲终了,她又轻偎地汪慎修的肩头,两人以交杯的姿势,含情脉脉的抿一口红酒,然后……又重复着先前的事,跳舞、凝眸、在优美的旋律中,感受這次邂逅的美好。 “你在想什么?”一瓶酒去了大半,两腮坨红的美女姐姐靠在汪慎修的肩头轻声问着,她似乎也迷醉在這次意外的邂逅裡。 “我在想,這么美好的氛围,永远不要结束。”汪慎修道,時間已经過去两個多小时了,快穿帮了。结束的時間不会很长了。 “如果你喜歡,就不会结束。”美女姐姐揶揄地口吻道,美眸迷离地看着汪慎修,现在懂情调的男人可比懂**的男人少多了,面前這位无疑是一位很难得的,這么時間,沒有任何一点下流的举止。 “我很喜歡,不過它還是会结束的,其实我来這儿是出于一种报复心态,而且想麻醉一下自己的神经,不過我突然发现,不管怎么麻醉,我依然很清醒,而且我真的不想骗你。”汪慎修道,看着美女姐姐,有一种惶恐。 好纯情的小帅郎,美女姐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笑着劝慰道:“我好像听到了一個受伤的心在說话,一定有位美女在你的心裡放不下吧?” 理解错了,汪慎修如一副失恋的神态,看着美女姐姐,终于摸着良心說话了,他喃喃地道着:“您理解错了,我不是心裡有美女,而是口袋裡沒钱……” 美女一笑,還以为他有藏娇之志,而无包养能力,刚要劝时,汪慎修来了句更猛地:“别误会,我连今晚的酒钱都沒有。我在羊城已经流浪十几天了。” 那美女一愣,马上明白了,自己情感被人免費享受了,怪不得這家伙身上有馊味。她腾地起身,杯酒朝汪慎修脸上一泼,杏眼圆睁、倒眉含忿、朱唇轻启、贝齿紧咬、妍态尽失地雷霆一句: “一毛钱沒有来夜总会泡你姐!?等着吐血吧你。” 咬牙切齿,几乎有操着酒瓶砸他脑袋的冲动,汪慎修坦然待之,准备闭目以受,可不料那美女姐姐下不了手了,虽然是個穷光蛋,不過是她见過最懂情调和最尊重她的穷光蛋。 她哼了哼,高跟鞋响着蹬蹬蹬出了门外,重重地一拍门,汪慎修听到美女姐姐气急败坏的叫声,跟着听到了趿趿踏踏的脚步声,然后嘭声门开,进了五六位大汉,半圆包围着他,個個虎视眈眈,一言不发,盯着他。 “甭费劲了,报警吧,好歹爷也有個去处了。”汪慎修面不改色地道,吃了個果盘,喝了瓶酒,陪了陪妞,应该不至于被灭口。 沒有吭声,又過一会儿,来了位中年男,像是夜总会的经理,盯了汪慎修片刻,手指一勾,那几位大汉把汪慎修摁着,衣服、裤子细细搜過了,除了烟和一部卡片机,一无所获,果真是個装土豪的土逼,老板回手就扇了领班一耳光。 汪慎修懒懒地欠身道着:“别看了,裡面就存了一個电话,想要钱,你们自己打過去朝他要。要么报警,抓我走啊。” 一打過去,那求援的一来,自己的解脱了,汪慎修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可不料有事是想不到的。那经理似乎并不着恼,笑着道:“不用你教,我們有自己的解决办法……对付你這种人還需要惊动警察,太小看我們了。” 那人一收手机,一摆手,径自出了门外,手指勾着服务生安排着什么。而房间裡,劈裡叭拉通、劈裡叭拉通,很有节奏地响着,像dj的鼓点,偶而還夹杂着某人吃痛的呻吟,不過被悠扬的音乐掩盖住了。 白吃白泡妞都是這個下场,享受過了,让你难受难受,不揍你一顿都对不起帝豪的名头。 過了好久,经理感觉差不多了,进了门,那几位住了,拎着汪慎修到了经理面前,一顿痛揍让汪慎修全身发疼,站着腿都有点哆嗦,這帮人让他想起了警校那帮同学,下手一個比一個阴损。净往两肋和后背招呼,這打法,怕是得让他疼好几天。 “你在這儿消费了九千八百八,揍你一顿医药费抵消三千八,還有六千,慢慢還啊……我這儿六层,十二個洗手间,麻烦你给我做好清洁,有地方不干净了,有人教你怎么做……看住他。”经理撂了句,走了。 這個结果就是汪慎修始料未及的,他被带到了一间卫生间,面前撂给了一個拖布和捅。而且有一個虎视眈眈的肌肉男在看着他。 人在屋檐下,這头怕是不能不低了,拖完了一间,腰酸腿疼的汪慎修望着格子窗外的天空,无比泪奔地祈祷着: “敬爱的组织,原谅沦落风尘的我吧……你们可以不接纳我,可别不来救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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