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 表裏比興秦昌幸(中)
可在松江百姓眼裏，這樣的景象很顯然不正常，而且有點恐怖。當他們躲在屋子裏，透過窗簾縫，看到一羣長得千奇百怪還全副武裝的不明生物用蹩腳的煌語喊着口號，大搖大擺地向西進發的時候，他們心裏慌極了。
兵變部隊盛大遊行，向衙門而去，很快，迎面衝出一衆紅袍軍士，阻攔了去路，其間還走出一騎武將，當他看到秦淵後，面露驚愕之色。
“秦總督，發生什麼事了？”武將驚訝地問。
“你們還有臉過來問我？你們給的軍費根本不夠！士兵們憤怒了，而我要爲他們討回公道！”秦淵嚴肅地說。
“不夠？”武將猶豫地四下打量了一下，再度望向秦淵，壓低聲音，說，“借一步說話？”
“行，給你一個機會。”秦淵也不推辭。
兩人皆在護衛陪同下，一同進入了一間兩軍之間的民居里，民居里的住戶誠惶誠恐地爲雙方搬椅子上茶。待到雙方都已安靜地坐下，武將對秦淵問道：“不知貴軍的軍費，還要多少纔可以？”
“差不多等於我們剛剛拿到的。”秦淵如是說，“我們拿到的差不多隻有總數的一半。”
“這樣的數目未免有點多了吧？我們松江的庫存也有限，還要支持前線開支……”
“話不能那麼說吧？即使是僱傭兵，也得一分錢一分貨，更何況我們千里迢迢跑來幫助諸公大業的精銳部隊？”秦淵嚴肅地說，“休怪我苛刻，怨不在大，所畏唯人，假如不是羣情激憤，我也不會挺身而出，爲衆人請願。”
武將沉默了很久。
“不如……”
“不如什麼？”
“不如……”武將擡起頭望着秦淵，“你懂得。”
“我不懂。”
“……不如……你看行吧？”
“行什麼啊？我不知道不如什麼啊！”秦淵疑惑至極。
“不如我把情報通報上去，爲您請一個在駐地收集軍資的權力，可以麼？反正我軍起兵也是爲了西吳的黎民百姓，相信他們會積極響應的。”
秦淵愣了一下。
武將的意思有些微妙，把港口周圍變成他可以收稅的領地？
“長期的？”
“不，一次性的。”
“我懂了。”秦淵表情有點凝重。武將的意思大約是默許他在松江劫掠平民，“沒別的方法了？”
“應該沒了。”
“行吧。”秦淵無奈地搖了搖頭。
……
“我們也沒想到，劍下分說居然會獅子大開口，和傳說中可一點都不像。我們本以爲他是個古道熱腸的俠士，現在看來，和擁兵自重的將軍們也沒有差別。”
恬靜雅緻的居室裏，一位松江府的官員無奈地對晉晟抱怨道。
“你覺得秦淵討要的軍費很多？”晉晟卻有些古怪地看着他，“我還想問你們怎麼只給那麼點。”
“到底是客軍，無法和我們手底下的親信相比，即使是朝廷的軍隊，發一半餉銀也已經很不錯了。”
“我東煌，驅逐蠻族才幾年，吳王幕府連軍隊的餉銀都發不起了麼？”晉晟眼神微妙。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哪朝哪代不是那麼過來的呢？”
“說來也是，哪朝哪代你家不科舉，哪朝哪代我家不修行。”晉晟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官員也諂媚地笑了起來：“還不是爲了仙家的大業，和鄉賢的體面。”
晉晟隨便想了想，倒也是，每年鄉紳豪商要和朝廷官員分潤多少財富，他們又要向以晉家爲代表的修家進貢多少財物。朝廷爲何發不滿軍費，顯而易見。
正此時，忽然，門外傳來一聲惶急的叫喊。
“不好了！不好了！搶劫了！”
“搶劫？誰那麼大膽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搶劫？”官員不悅地站了起來，便要驅使手下的修士出去拿人。卻見一位衙役三步並兩步地跑了進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真的是明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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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長什麼模樣？本官立刻派人把他捉拿歸案！”官員威嚴的話語擲地有聲。
“不是這種搶劫，是……是別的搶劫。”
“別的搶劫是什麼搶劫？”
“港口……艦船上的蠻夷下來了，挨家挨戶地敲每個富戶的門，然後……進去要他們拿錢，說衆籌軍費！”
“衆籌軍費？”
“他們說……他們軍隊爲了本地望族出兵參戰，可軍費不夠，要他們集體籌錢，等籌滿了，他們便會出兵了。”
“還真是明搶……望族又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黎明百姓們？他怎麼不去搶泥腿子，招惹到賢人頭上來了？”官員驚訝無比。
晉晟忽然笑了起來：“向富戶收錢……正常，他在希嵐不也是那麼幹的麼。當初他的行爲可比現在暴烈多了，幾千號人，全都推到河邊，用魔導機甲的機炮掃射，當初潑出去的紅潮我現在都還記得。”
聞言，官員色變。
“真是個賊！”他惡狠狠地說。
“是不是個賊不好說。唯二可以確定的，他是秦家的人，而且不遠的將來，還算半個晉家的人。”
這次，官員徹底失語了。
“大人，怎麼辦？”衙役還在詢問。
“不怎麼辦，我們什麼都不做。”官員凝重地說。
希嵐人說得好，世界上存在一種名爲食物鏈的事物，地主喫佃戶，商人喫散戶，官員喫兩者，修者呢？當然是喫全部。
正如當地修行家族千百年以來做的一樣，秦淵的行爲，屬於所謂的“天理”。
只要他們還想保持地主喫佃戶，商人喫散戶，官員喫兩者的規律擁有“天理”般不可動搖的地位，他們便不得不認可修行家族騎在他們頭上的規律。
發生在松江府的一連串事件過後，民間議論紛紛，都說新黨一方勾結蠻夷軍隊，還縱容非人物種在城內敲詐勒索，如此惡行，動機明顯不良。隨消息的傳播，越來越多的人質疑起了新黨起兵的合法性。
至於新黨成員如何看待秦淵的所作所爲，也都不重要了。
在衆籌目標達到後，秦淵率軍離開松江西去，追趕他們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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