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7 晶暮王朝滅亡記(下)
那是一位面相稍顯稚嫩的清秀少年，他身上披着厚厚的一整套鋼質板甲，可本應該銀光閃閃的甲片上卻濺了很多泥點，他拄着長戟坐在石階上，嘴裏叼着一大塊燻肉，正望着遠方，好像在想事情。
伊莎貝拉向來所見都是身穿鮮亮修身華服的吸血鬼貴族，相較之下，眼前少年的風格着實獨特，卻也沒超出伊莎貝拉的接受範圍。她總覺得心底的一個角落忽然動了，卻又無法分辨，她感到疑惑。
而正在此時，沉寂已久的平朝顏卻鑽了出來，重新在意識的高地上發出了聲音。在伊莎貝拉眼裏朦朧混沌的感覺，在她看來卻很清晰完整。
晶暮王朝行將就木，鮮豔亮麗的色彩下，埋藏的只有腐朽與墮落，再修身的衣甲，也約束不了失去統治者肆意放縱的貪婪與傲慢。他們濫交，他們嗑藥，他們陰謀內鬥，他們昏招迭出，卻又毫無意識，受到裹脅的伊莎貝拉也許沒有清醒的意識，但她也聞到了絕望與危險的氣味。
而坐在石階上的少年，未來晶暮王朝的覆滅者，身上卻體現出一股清新野性的強大生命力。平朝顏看好的男人們，也剛好有着相似的特質。
“你是誰？爲何在這兒？”伊莎貝拉走向他，問。
少年轉頭望了伊莎貝拉一眼，愣了一會兒，才站起來，用套鍊甲的右手取下了燻肉，說道：“我叫瑞卡德，是新來的守衛，家在紅巢堡……尊貴美麗的小姐，您又是誰？”
“我是……”
伊莎貝拉又沒能說完話。
西格德走過花園的小道，微笑着對伊莎貝拉說道：“今天來得那麼早？”說完，西格德已走到她身邊，直接攬過她的腰，帶她往花園旁邊用作觀景小憩的宮室去了。伊莎貝拉無法掙扎，只能扭過頭望向站在原地瞠目結舌的人類少年。
察覺到之後，西格德玩味地笑着看了瑞卡德一眼。雖然瑞卡德是他帶到皇城的部下，還是個在晶暮王朝的社會體系裏地位低下的人類，可西格德依然向瑞卡德揚起了一個標誌性的挑釁微笑，炫耀着他連太子妃都能控制的能耐，以及無人敢於質疑的力量。
可在平朝顏眼裏，獅子挑釁麾下的走狗，是非常詭異的一件事。
由於瑞卡德根本不知道伊莎貝拉的身份，他也只是微微咋舌，又叼起了燻肉，坐會了石階上。配上祕製香料的燻肉是晶暮城的特色，不能不品嚐。
“那個孩子……”走回屋檐下的陰影裏，伊莎貝拉問。
“他是今年紅巢堡試煉選拔出來的人類護衛，怎麼，你感興趣？”西格德瞥了她一眼。
“沒什麼，只是問問。”伊莎貝拉低下頭。
“……我的天，現在你已經下賤飢渴到人類都不放過了麼？看來我們還喂不飽你啊……”西格德眼神有點怪。
西格德是個喜怒無常的人，有時甜言蜜語，有時肆意辱罵，以至於毆打與折磨，伊莎貝拉都經受過。而現在的西格德，看起來已在發怒的邊緣了。
伊莎貝拉敏銳地感覺到了，連忙辯解道：“真的只是問問而已，忽然見到一個盔甲上帶泥點的護衛，有點稀奇。”
她還是很理解西格德的想法的，她相信晶暮王朝一直以來的倫理觀念，人類骯髒卑劣，血族不能與之有染，特別是血族女子。而西格德的憤怒，肯定也是爲了保護她。
“呵呵，這還差不多。”西格德終於冷靜了下來，還笑了聲。
“對了，我剛好護衛有缺額，反正皇宮守備部隊的人事也歸你管，你把他派給我吧？”
西格德詭異地俯視着她。
強行壓下心中的忐忑，伊莎貝拉回憶着西格德的貼身人類侍女向他撒嬌的模樣，仰起頭，努力學着擠出一個溫柔嫵媚的微笑：“你不相信我麼？”
在短暫的沉默後，西格德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好，沒問題。”
之後，兩人走入了宮室。
……
平朝顏知道伊莎貝拉爲何會對瑞卡德感興趣，可伊莎貝拉本人卻不知道。瑞卡德很快知道了伊莎貝拉的身份，他應該也有過震驚，但求生欲極強的他還是假裝情緒穩定，沒有任何表現，完美融入了心領神會的宮廷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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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瑞卡德調到伊莎貝拉的身邊後，兩人的交流倒也不曾發乎情，卻完全止乎禮。除了瑞卡德日常的跟隨與陪伴之外，伊莎貝拉閒來無事也會指點瑞卡德劍術，教他認字，也爲了他講述晶暮王朝的歷史。瑞卡德天資聰穎，進境很快，伊莎貝拉也在宮廷的泥濘之外，找到了可供喘息的一點小空間，而平朝顏更重新甦醒了。
蠢蠢欲動的平朝顏還曾試圖越禮一下，把伊莎貝拉產生了情愫卻強行自我洗腦不存在的瑞卡德推倒了，但夢境系統顯然不會同意。戴鐐銬已久的她，也無力再抵抗，只能繼續推進她的記憶。
在兩人悠閒安靜的歲月裏，皇帝病重，太子監國，親王把持朝政。朝堂爭端日趨白熱化，從黨爭到暗殺，從囚禁到處決，再到封臣之間的私鬥，血雨腥風一片，西格德的權勢日漸高漲，朝野敵意滋生。而爲了獲取更多的資源支持統治階級之間的內鬥，也爲了對抗光明神教與魔獵組織的特務行動，人類面臨的政策也越發苛刻。
伊莎貝拉沒有關注政事，她是個很古典本分的女人，雖然現在看來，她的祖先倒一點都不本分。好在內憂外患之間，還有一點開心事，她的“愛徒”瑞卡德居然得到了血龍的垂青。血龍騎士是晶暮王朝的重要兵種，在艾斯卡姆龍裏，血龍非常獨特，擁有和血族相同的操控血液的力量，血龍會在吸血鬼騎士裏挑選滿意的，與之締結契約，組成戰鬥單位。
瑞卡德是唯一得到血龍肯定的人類，在他之前，沒有任何人能夠變成血龍騎士。
朝野內外固然對瑞卡德的存在出現了反對聲音，但伊莎貝拉卻少有地堅定站了出來，還拉上了太子站隊。紅巢堡親王在冷漠地觀望了一陣之後，也加入了進來，爲他的部下發聲。他的算盤打得非常好，瑞卡德的存在，能夠爲他拉攏人類的支持，也是用來打擊人類反抗者的言論武器。
從此，瑞卡德成爲了晶暮王朝的一員大將。
後，舊皇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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