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1 瀛洲再亂(下)
秦淵的心情有點低落。
誠然，以他的位置不應該對身邊的人產生太負面的看法，不然有恩將仇報、刻薄寡恩之嫌，但黃泉之主所說的話，確實有一點道理。
他不禁想到和蘇流玉分離之時，蘇流玉對他說的話。
“秦淵……”在庭院花園的大門前，蘇流玉朝辭別完畢動身離開之人的背影說道，“嗯？”秦淵轉過頭，好奇地望向蘇流玉。
“在你走之前，我有些話想說。”蘇流玉笑了一下。
“……請說？”
“我覺得你……真的挺好的，溫柔，寬容，明事理，有時還很風趣，應該兇狠之時，卻也不會沒法下手。”蘇流玉說。
突如其來的誇獎讓秦淵極爲不好意思，不禁舉手摸了摸頭，羞澀地笑道：“用得着褒義詞三連麼？”
可衆所周知，對任何人而言，一句話裏最重要的部分都在“但是”和“然而”之後，而非前面的鋪墊。
“然而……”蘇流玉果然說了。
“然而？”秦淵呼吸一緊，隨即問。
“有一點，成了你的軟肋。”
“哪點？”
“太想達成完美的結果，以至於思慮過多，不知割捨，只怕終究有一天，會拖累你的腳步。”蘇流玉苦笑。
“也沒有吧？在情況比較急迫的時候，我還是會硬下心採取果斷決策的！”秦淵弱弱地笑道。
“關鍵之處正在於，對緊迫事態的判斷是否正確，是否及時。不然，哪怕一時的猶豫疏忽，都可能導致意想不到的崩盤級損失。要知道，思維習慣是很難更改的，有的時候，對他者的一味敵意，或許會讓人以爲不近人情，招致不必要的敵意，但也能遠遠地規避掉可能的損失。與之相對的，一味善意只會導致刀插到心上都反應過來。至於以判斷爲準的先禮後兵模式，僅在兩者之間而已。”
“中庸一點，不是正好麼？”秦淵笑道，“既可防止到處樹敵，又可免於疏忽戒備。”
“你沒懂我說的重點在哪裏……”蘇流玉喃喃。
“在哪裏？”
“所謂防備，不止是對外人而已。真正把外人爲地獄的傢伙，從頭到尾，身邊都不會多少必須保護的人。可與你關係友好的人太多了，即使你原本可以鼓起勇氣果斷下狠手，在不得不思慮如此之多關係人物的情況下，決策也會變得艱難異常，耗時良久，以至於干擾判斷，在反應過來之前已經遭到重創。”蘇流玉說。
“難道你覺得，我應該疏遠他們？”
“疏遠也好，利用也罷，都是人間權術。”說完，蘇流玉嘆了口氣，“我倒也不是想勸你變壞，只是我的心裏一直想一件事。”
“何事？”
“假如有一天，你放棄了一直以來堅持的重情重義、與人爲善的信念，到時候出現的又將會是何等……駭人聽聞的光景。”
秦淵良久未能回答。
之後，他也想過蘇流玉的問題，然後竟然隱隱約約地覺得，假如他拋卻了內心的柔軟，表現出的形象說不定會和靈武六陸傳說中的諸多大魔王一樣，也會和《劫灰迷津錄》中建議混亂魔裔在修界保持的定位一樣。
返回最初細思他一直以來秉持的決策邏輯，他自認爲力量最強，容錯率最高，所以願意給任何人改變的機會。但再仔細想想，或許他現在的狀態其實沒有自己判斷中的那麼強，而他的容錯率，也未必高到哪裏去。
一念權衡，對秦淵而言僅僅只是在一根基準線上下徘徊，可對周圍人乃至靈武六陸蒼生來說，卻可決天堂與地獄。
他回想的時候，黃泉之主已經對赤6說完了秦淵的計劃，然後問：“……哧溜意下如何？”
“我說了多少遍了！不是哧溜！”機甲的監視器憤怒地旋轉了七圈，然後直勾勾地對着黃泉之主發射紅光，之後才放平語氣，說道，“至於無名峯的計劃，我覺得可行。”
“那麼果斷的麼？”黃泉之主奇道。
“《啓劫錄》的存在讓人不安，假如《啓劫錄》和星骸爭霸一樣，都只是最終儀式的前奏，那麼讓靈武七劫以缺斤少兩的方式結束，是再合適不過的。”說完，機甲頓了頓，又問，“《啓劫錄》你帶在身上了麼？”
“帶了，怎麼了？”
“正好在截運之後可以觀察一下反應，反正在座有兩個災劫的執行者，先接觸一個，看看《啓劫錄》的反應，然後再截去一個，可保證萬無一失。”
“挺好。”黃泉之主說。
見對方似乎還有疑慮，機甲卻不猶豫，直接說道：“我可以第一個上。”
“……多謝你願意當喫螃蟹的人了。”黃泉之主說。
之後，赤6也不耽擱，立刻要求秦淵進行。見自動革命機如此勇敢果斷，秦淵心下也是暗暗驚歎，說對方不愧是搞革命的，隨後立刻上手，爲之剝除劫運。
對於靈武七劫以災難爲單位的計量方式，想要直接套用在星骸爭霸期間使用的截教法門，顯然不太恰當。也正因此，蘇流玉和秦淵合作共同研究了一陣子，才搗鼓出了一套專門針對災劫的截取氣運之法，至於是否有成效，只待實踐檢驗。
話說秦淵完成他的一系列儀式之後，機甲周身毫無反應，倉庫內的四人面面相覷了一陣，除了秦淵之外的人，都只知道他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戰績零槓……啊不，一看效果根本沒有。
但黃泉之主立刻反應了過來，從隨身小世界從抽出了《啓劫錄》，翻到了第七劫的頁面上一看，然後勃然變色。
“怎麼了？”秦淵忙問，“難道一點變化都沒有？”
“不是……”黃泉之主說。
“那麼到底怎麼了？”
“嗯……我無法描述，看上去……很奇怪。”
“趕緊拿來傳閱一邊。”機甲說道。
“好！”秦淵趕緊應了一聲，然後伸手從黃泉之主手中取過《啓劫錄》，低頭一看，竟然看見敘述災劫情況的文字和簡圖之下，忽然浮現着一個方框，左上角是一個大大的紅圓白叉，下面寫了一行大字。
“發生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錯誤。”上面寫着。
秦淵懵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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