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後悔
楚擇炎沒等人說完,憤怒地掀翻面前跪着的下人,徑直走向沈予初。
他似乎是在氣下人胡亂報喪衝撞主子,又彷彿是在氣沈予初的脆弱。
不可能,她怎麼會死。
她這麼執拗,倔強,還沒有贏了他,怎麼肯死。
王府的人火急火燎地將林源卿請到王府,終究還是無力迴天。
林源卿知道這一天一定會到來,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他臉色鐵青地從房裏出來,看了守在一邊焦急暴躁的楚擇炎一眼,“人已經去了。”
楚擇炎聽到這個結果,不敢置信。
他衝上去揪住林源卿的衣襟,“你不是華佗再世嗎!她不過是暈了過去,你怎麼會沒辦法救她!”
林源卿的視線一寸寸緩緩移到楚擇炎的臉上,忽地勾脣諷刺一笑。
“她會這樣,不正如你所願,如今她終於被你逼死了,你滿意了?”
“林源卿!”楚擇炎被刺中心中之痛,怒吼着頸上爆出青筋。
“怎麼,你如今又不希望她死了,是沒折磨夠嗎?”
“她是本王的妻子,我們夫妻二人的感情,還輪不到你置喙。”
“你還知道她是你妻子。”林源卿一貫溫潤的臉上陡然現出兇厲,他掙開楚擇炎,破口怒斥,“你但凡對她有一絲愛護之心,都不會讓她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楚擇炎,你別忘了,她是爲了救誰,才傷成這樣。”
楚擇炎沒了爭論的底氣,頹然地垂下頭。
林源卿字字句句,如錐心泣血:“你可知道,她的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還要遭受如此酷刑……二十大板,就是一個身強體壯的男人都能被打嚥氣,更何況是她一個身負重傷的弱女子。
我叮囑她好好養傷,未免落下病根,她當初還乖乖聽話配合,尚且對未來有着美好憧憬,可現在,她連求生的意志都沒了。
楚擇炎,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把一個堅強勇敢的女子逼到這般田地!
聽府裏下人說,你是因爲她傷了你的愛妾,你纔對她動如此重刑,你這是寵妾滅妻啊楚擇炎。
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好嬌顏,揹着你,對你的髮妻又做了什麼。
假借送藥之名,她刻意給予初送些與服用藥物相剋的補藥,若不是我及時發現,予初便會因中慢性毒而暴斃。
而你呢?你這個日日夜夜在她身邊,自詡夫君的人,又知不知道她在你眼皮子底下遭人算計。
可是,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人已經不在了,就算她還在,你大概也是不會在意的。”
……
林源卿離開王府很久,楚擇炎依舊一個人守在沈予初的屍首旁,不允許任何人近身。
王妃的薨逝,楚擇炎的反常,讓府裏上下每一個人都不敢大聲喧譁。
接下來三日的朝覲,楚擇炎都告了假。
爲沈予初出殯這一天,沈予晴來了。
王府一片縞素,沈予晴卻一身華服翠飾。
當看到光彩照人的沈予晴出現在沈予初的靈堂,楚擇炎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
沈予晴得了聖上的恩准,來送自家妹妹。
但沈予晴與沈予初關係並沒有很好。
她只不過是藉此機會來見一見自己的舊日情郎楚擇炎。
靈堂被沈予晴的人肅清,只剩下沈予晴跟楚擇炎二人。
沈予晴給沈予初的靈位上了香,回過身,瞧見楚擇炎長身玉立,站在自己身後。
黑色喪服襯得他越發英俊肅然,沈予晴心下一動,靠向楚擇炎,伸手撫上楚擇炎的臉龐,
“你瘦了。”
楚擇炎側開頭,躲開了沈予晴的觸碰,如今他厭惡所有女人的親近。
沈予晴只道是楚擇炎還在怪她負了他,也不惱。
“今日我來看看妹妹,也是爲了來看看你。”
“過往種種已然消逝,如今是君是臣,還請貴妃自重。”
沈予晴略微尷尬,勉強擠出一絲笑,“擇炎,你沒有什麼對我說的嗎?”
她認爲楚擇炎這般癡情偏執的性子,怎麼也還對她餘情未了纔對。
“臣弟倒是有一個請求,”楚擇炎恭敬有餘,卻顯十分疏離,“還請貴妃爲內子寫一副輓聯。”
他記得沈予晴寫得一手好詩,若是沈予初能夠在臨走前,得到自己姐姐的輓詞,該是安慰的吧。
真是可笑,他現在竟也有了爲她做些什麼的心思。
“我不善寫詩,但凡是能做到,今日我也不會空手而來。”沈予晴道,“說起來,妹妹倒是很擅長詩詞歌賦,每年十五佳節,都是她拉着我逛燈會,對詩詞。”
她說着,含情脈脈看向楚擇炎,
“也正是如此,我才能在燈會上遇到你。那次她讀到你題的詩便不走了,愣是憋出了下兩聯,方纔罷休。”
楚擇炎心頭一震,“等等,你是說,當時對下我那詩句的,是令妹?”
沈予晴點點頭,“是呀,你不知道嗎?妹妹不曾告訴你?”
楚擇炎如遭雷劈,腦子一片空白。
沈予初當然沒有告訴他。
從來都沒有。
原來他一直認錯了人。
每一次,他看着沈予初那雙溼漉漉的眸子,總會莫名心悸。
他還以爲那是因爲她長得像沈予晴。
誰知命運弄人,他陰差陽錯地娶了他苦苦找尋的女子,卻親手把她對自己的愛消磨殆盡。
甚至,把她逼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