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雲崗先生
“我們江湖人天天想的是如何活下去,與你自是不同。”
“你這話什麼意思?”
劉永鐸解釋道:“三年一試的會試是我們賺錢的門路。主考官會當場定下草榜名次送至禮部。我們這些人就有這樣的門路知道草榜內容,而後提前去考中的舉人家中或是住所那裏告喜,討得一些賞錢,僅此而已。所以我們會知將考場裏出了什麼事情。至於什麼門路,還請女俠不要過問!至少這比打家劫舍來的好吧?”
念嬌龍愣了愣神。
劉永銘又笑道:“我與女俠不是同一類人!沒錢可行不得俠義道!不說了!說出來都是淚。水姑娘就託付給你了。至於樊先生的冤情,我自會去解!告辭!”
劉永銘趁着拱手之際,左手一擡,兩根手指輕輕地彈在了那柄紫薇寶劍之上。
寶劍隨之被劉永銘的指力彈開,念嬌龍吃了一驚,連忙迴轉身形,將寶劍控制在手中,不讓其脫手。
“等等!”念嬌龍又喝了一聲。
但這一次劉永銘並沒有理會念嬌龍,徑直地離去了。
念嬌龍幽怨地得哼了一聲:“也不留個住址,若是水玲瓏有事,我上哪裏找你去!”
…………………
時間已至五更時分。
由於只是初春,天色亮的晚,此時天空陰濛濛的一片還沒有放亮。
貢院裏的考官室裏好一些同考官都到後邊的通鋪睡去了,只留下幾個值守的。
侯不平、杜春秋、屠之佑與夏彷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
四人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還在審閱着卷子。
侯不平批完一張卷子,擡頭看了看其餘三人,輕聲說道:“你們且先去休息吧!明日還有一堆事呢,這裏就由我照看着吧。”
杜春秋客氣地說:“侯右都已盯了好幾天了,還是你去休息吧。我值一夜也沒什麼。”
侯不平道:“您是前輩,讓您盯着,怕是考生們該罵我不尊老、不敬了道了。”
杜春秋是正四品的侍郎,侯不平是從三品的右都御史,論品級他是要比杜春秋高一級的。
但侯不平爲人十分謙和,並沒有以官級壓人,處處顯出對老者的尊重。
屠之佑見得二人客氣了起來,生氣地將筆放在一邊,說道:“這時候誰還睡得着呀!也不知那混世閻羅現在如何了!”
夏彷“噓”了一聲,示意禁聲。
言外之意是別讓那些值夜班的同考官們知道了那件事情。
屠之佑氣道:“六爺出去這麼久了不見回來,他們定然想到什麼了,有什麼不好說的。”
杜春秋怕屠之佑把劉永銘外出的目的給說出來,連忙打岔道:“六爺就那脾氣。長安城裏最大的青樓就是他開的。這麼多天沒碰過女人了,也夠難爲他的。”
屠之佑聽得杜春秋搭話,轉而問道:“那混世閻羅要是抱着哪個女人舒服得睡上那麼幾天再回來,我們可就都完了!他真會在考完之前回來麼?”
“難說。此事……”侯不平的話卡在了喉嚨不知如何說下去。
“少在背後議論本王!”
一句話傳入考官室裏,值班的同考官們都愕然了起來。倒是那四個副考官高興得很。
門被重重得打來開。
劉永銘穿着夜襲衣便走了進來,他摘掉臉上的蒙布,生氣地站在考官室的門口。
不只是杜春秋他們,連值班的同考官們都一同站了起來。
侯不平喜道:“六爺您回來了!這麼快?”
“晦氣!真是晦氣!原本是想出去樂呵一下的,誰知她家老頭看得那麼緊!後門我才翻了一半,他家狗就從狗洞裏鑽出來了,還追了我半條街,根本進不去閨房。再換個心儀的姑娘吧,誰知她今日來了葵事!敗興!真是敗興!”
所謂葵事,即是大姨媽。
那些同考官們不知事態,聽得劉永銘這麼說,只會覺得他真是偷跑出去找女人了。
他們心裏憋着樂,卻又不敢笑出聲來。
劉永銘愛遷怒於人的脾氣他們可都是知道的。
陸預就沒少喫這種虧!
屠之佑連忙走了上來問道:“六爺如何這副打扮?”
“你真當長安城的夜裏沒有巡差呀?難不成本王還真敢讓人認出來?傳進父皇耳中也不好聽不是麼!”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了!”夏彷說着也走了上來。
劉永銘向房間裏頭眺望了一眼,說道:“侯右都!反正都睡不着,你陪我巡視一下考場,看看能不能抓個什麼人出來樂一樂!”
上一次劉永銘這麼說過之後還真就抓了兩個作弊的人出來。
所以那些同考官並沒有起什麼疑心。
劉永銘說着轉身離去,那侯不平應了一聲之後便也跟了上來。
杜春秋馬上言道:“今夜是本官值班,本官當爲先也!”
杜春秋說着也追了上去。
夏彷連忙說道:“他們一同出去,必是有事!我得跟上去看看!可別再出什麼亂子了!”
夏彷這麼一走,屠之佑卻也喃喃地說:“你們都出去了,考官室裏怎麼辦?不行,我得去把他們追回來!”
屠、杜、侯、夏四人竟一個不剩得都跟上了劉永銘。
貢院裏漆黑一片。
雖然會給考生髮放蠟燭,但也只發放三根,他們不會就這麼白白浪費掉的。
一般情況下,入夜沒多久,考生們也都會自覺地滅燭睡覺。
在貢院考號裏睡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現在已是五更天了,生物鐘多少都會讓他們睡着的。
劉永銘走了一段路之後便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考官室。
最後跟上來的屠之佑着急地說:“沒人跟來!附近也沒有他人!離着考生號還有些路!六爺,如何了?”
劉永銘此時才說道:“同一回事!就是之前說的考題泄露之事!那個叫周光芯的考生本來就有癆病,第一場考完回到住所裏就死了!替考的是一個叫水玲瓏的女子,是周光芯的未婚妻,女扮男妝進的貢院。周光芯臨死前跟她說,讓她去替考,在卷子上寫上一個冤字!”
衆人聽得不明不白,但至少知道了情況。
劉永銘又說:“那周光芯是嵩山學院的學生,他的授業恩師叫樊笠!”
杜春秋大喫一驚:“如何是他!”
劉永銘馬上反問道:“你認得他?樊笠的案子到底怎麼一回事?”
杜春秋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事倒是不好辦了……但也好辦了!至少皇上不會將此事拿到朝廷上來說,貢院裏的一應人員也算是保住了!”
“合着你們都知道,就瞞本王一個唄?”
夏彷連忙說:“臣並不知情!”
屠之佑也說道:“到底怎麼一回事呀?什麼樊笠?”
侯不平認真得聽着,好似這事就只有杜春秋一人知曉。ωω
杜春秋說道:“六年前的那場會試不是出了雷同捲了麼?考題泄露,考問之下只知是一道人所售賣,其餘不知。三年前,又抓着一名作弊的考生,只他一人供出了嵩山學院的先生樊笠!”
“這事你如何知道?”劉永銘突然問了一句。
劉永銘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因爲樊笠的事情太過於蹊蹺。
出了科考弊案,皇帝就算是不想查,那些落榜的舉子心中埋怨,怎麼可能不鬧出點事情出來。
只能說明,那人被抓以後,定是沒有大張旗鼓得去查,而是被壓了下來。
杜春秋的臉上顯出了尷尬的表情來。
劉永銘催促道:“快說!這裏也沒有他人!”
杜春秋猶豫了片刻,被劉永銘一陣催促,只得老實得說道:“上一科的主考官是陸部堂,陸部堂的兒子陸春繼也在嵩山書院讀書。書院山長雲崗先生彭仕禎給臣……給臣送了兩千兩銀子”
杜春秋話一說出口,衆人便都看向了杜春秋那紅得如猴屁股的臉。
劉永銘驚呀得問道:“你收了?”
杜春秋支支吾吾地說:“算是、算是收了吧。”
劉永銘氣道:“收就是收了,沒收就說沒收,什麼叫算是收了?”
杜春秋應道:“臣籍貫在商洛府。三年前商洛府大疫,正好有人給送銀子來,所以……那兩千兩銀子都買了東西送到那裏賑災去了,臣是一文錢都沒敢留!”
侯不平馬上幫忙說話:“確有此事!六爺勿要生疑!”
三年前商洛府大疫時,侯不平就是那裏的知府,他當然是知情的。但當時的科考弊案,侯不平卻是不知內情。
劉永銘氣道:“那姓彭的憑什麼給你送銀子呀?”
杜春秋再一次猶豫之後才說:“太祖皇帝隆承十八年的那一科會試就是臣主考的,兵部宋侍郎是臣取貢的,他是、是臣的學生。每年宋侍郎都來會我家所有孝敬,二十多年來不曾間斷!”
劉永銘兩眼一瞪,問道:“人沒關進大理寺,卻是進了宋憲的樞密司了?”
杜春秋點了點頭,說:“應該是,要不然雲崗先生不至於會將關係打到我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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