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中華文字
知府衙門畢竟是地方衙門,與大理寺那樣的衙門最大的區別還不是國朝與地方上的區別,而是大理寺只管中午飯,是不管晚飯的,但地方衙門卻是管的。
山隹高與餘諷二人是散了衙以後纔來找的劉永銘。
所以長安知府山隹高是喫過飯的,而餘諷卻還餓着。
山隹高是博陵崔氏出身,餘諷小門小戶,當山隹高拿着小米粥時是一口也喝不下去。
而那餘諷則是說了一句“謝六爺的賞”,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劉永銘見得山隹高不喝粥,便問道:“怎麼?對本王的粥有意見?”
“不敢。只是臣不餓。”
“哈哈!”劉永銘笑道:“崔家是世家大族,喫不慣小老百姓的殘粥吧?”
山隹高愣了愣,問道:“六爺您……您知道?”
劉永銘笑了一聲:“當然知道了,葉氏母子就在長安城裏住着。那葉連枝之子葉長青正是本王的心腹,管着本王名下的所有產業呢。你知道的,本王手下多的是流氓地痞、打手護院,若不是本王壓着,葉家母子早尋你報仇去了。”
山隹高苦着個臉,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劉永銘又笑道:“你得小心一些了!先不說本王過陣子打算讓葉長青做本王的王府主簿,就說那禮部尚書陸預,他跟他女兒可都看上葉長青了,說不定什麼時候葉長青就成了他陸預的女婿!你與葉家之事若是弄不清楚,將來惹出事情來,被陸預所彈劾,你在漢國可又沒辦法混了!”
山隹高嘆了一聲。
餘諷來這裏找劉永銘可不是爲山隹高之事來的,且劉永銘的話好似傷到了山隹高,餘諷見得山隹高的臉色有些難看,拱着粥碗說道:“六爺,杜家那邊……”
“杜家的事情不着急着說。”劉永銘對餘諷說完,轉而對山隹高笑道:“本王倒是很想知道一下,你與葉家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本王平日做風是好賴不分,但那也只是胡鬧而已。這麼大的事,本王不至於偏聽偏信。”
山隹高不好意思地看了正在喝粥的餘諷一眼,這才慢慢地說起了話來。
“不瞞六爺,下官的確是齊國博陵崔氏出身,原名崔素。與葉家之事……不能說是誤會,因爲這裏面我的確是有錯的!”
劉永銘笑道:“有錯認錯,沒什麼大不了的。本王見得你爲官還算是可以呀,在長安城與民秋毫無犯,還算是有些政績。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山隹高說道:“事情出於葉連枝家中的一幅畫!”
“畫?什麼畫?沒聽葉先生說過呀。”劉永銘問。
山隹高搖頭說道:“下官其實也沒太弄懂,那幅畫下官看過了。下官雖不如金巍先生那般懂畫,但我出身世家,見過的畫作也不管是少。葉連枝的那幅畫即不是名人之作,又不是什麼畫中精品,實難想像有人會爲此大費心思。”
劉永銘隨口問道:“你說的有人指的是齊國齊福票號的田濟楷麼?”
“是!”
劉永銘疑惑地說:“難道不是因爲田濟楷之子造成的虧空?”
山隹高低了低頭,說道:“齊福票號裏有沒有虧空下官不得而知,就算是有虧空,也未必是田濟楷之子弄出來的。但這些都不重要,依下官看來,即使有那麼一回事,也只不過是陷害葉連枝的藉口而已!原本下官是不願意將其入罪的,只是……”
“發生了什麼事情?是田濟楷買通了牢頭,把人關進去了麼?”
山隹高苦笑道:“齊國雖然不堪,但不至於無案鎖人。那是田濟楷買通了齊君身邊的重臣陳知節,陳知節下了公文,督促我辦理此案,我知其中必有蹊蹺且又證據不足,極不情願去辦此案。可是……”
劉永銘笑道:“可是田濟楷卻買通了衙門一應人員,包括牢頭在內!他們幫你把案子給辦下去了?”
山隹高無奈地點了點頭,不敢直視劉永銘,而看向了火堆。
“後來呢?你怎麼知道是因爲那副畫?”
山隹高應道:“一開始只是抓了葉連枝,但葉連枝咬死了說不知道,於是田濟楷就將他老婆孩子也抓了起來。”
劉永銘問道:“關在你大牢裏了?你這個父母官當的可真有意思!”
“不是關我大牢裏了,而是關在田濟楷自己的私牢裏了!田家在齊國家大業大,齊君都得買他田家幾分面子!下官從獄卒口中得知妻兒被抓之後,曾向田濟楷要人,讓他們把無辜之人給放了,但他只言不知什麼葉連枝妻兒!”
劉永銘哈哈笑道:“就算你把那獄卒叫來對質,那獄卒也未必敢說實話!”
“確定如此!”山隹高又說,“我原本想拖一拖此案,看看有什麼辦法說服陳知節,讓他別湊這份熱鬧,但爲時已晚,葉連枝爲護妻兒平安,只得就範,寫下了認罪供詞。再加上上面又催辦此事,下官也只能……”
“那你如何知道是爲了一副畫的?”
山隹高答道:“哦,葉連枝即已認罪,接下來當然是追髒了。但那葉連枝哪裏有那麼多錢財,所以只得將他家所有家產合算以後補給田濟楷。說白了,就是抄家了。而且田濟楷還親自帶人去了!他其實什麼都不要,就是翻找書卷!”
劉永銘問道:“你剛剛說你看到那副畫了?如此說來田濟楷找到了,還讓你看到了那副畫?”
山隹高搖頭說道:“不!田濟楷沒找到那副畫!原先下官也不知道是因畫而起的!在葉連枝被抄家發配之後,他的妻兒便流落街頭。下官一來可憐他葉家妻兒蒙冤受難,二來下官身爲一縣之長,一方守牧,卻不能保百姓平安,心中實在慚愧,故而想要救濟於他們母子二人!”
劉永銘笑道:“若真是這般他們也不至於會如此懷恨於你呀!”
山隹高爲難地說:下官有愧於心,哪裏真敢去見他們!我是拿了銀子給那葉連枝之前的好友,讓他們幫着賙濟的。葉連枝之妻十分懂禮數,她也不白拿人家錢,拿出一張畫來,當作買賣!”
“哦?家都被抄了還留有一張畫?”
山隹高接着說:“後來下官也才知道,是那葉連枝在被告之前便有預感,讓其妻將畫藏起來。其妻亦不知該畫到底有什麼重要之處,爲了去鄭州尋發配的葉連枝,所以將畫拿去換錢。反正都是換錢,不如就給了賙濟自己的好友。葉連枝之友並不貪婪,因是下官出的錢,所以他便將畫又送給了我!”
“原來如此!”劉永銘明白了過來。
山隹高又道:“我看過畫了,留白之處留有一列小字,但那字……下官竟是認不得!但可以肯定,是我中華之文字!應是商周之文!我不知解其意。”
劉永銘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定就是那幾個字讓這副畫變得十分重要的!”
“什麼?”山隹高問了一句。
劉永銘笑道:“沒什麼!如果本王所言無錯,你在齊國出事,必也是因爲那副畫而起!葉連枝之友不知那畫的重要,也沒當一回事,自然不會保密,於是買畫賣畫之事便讓田濟楷知曉了!”
山隹高苦笑了一聲,說道:“是呀!田濟楷知道後馬上就來找下官要畫了!”
劉永銘疑問道:“你若是將畫交出去,也不至於有後面之事呀?你知道那畫的來歷是不是?”
山隹高急道:“我哪裏知道去呀!臣到現在也沒明白那畫到底重要在哪裏!”
“你若是把畫交給了那田濟楷,他必不會害你!定是你沒給!”
山隹高一臉的無辜:“下官拿什麼給呀!當天夜裏畫就失竊了!”
“什麼?”劉永銘心疑了一下。
山隹高急道:“田濟楷當時就是六爺您的這副表情!完全不信呀!可那畫真的被人偷了,下官都不知道誰偷的!”
劉永銘想了想,問道:“你有什麼懷疑的人麼?”
山隹高搖了搖頭,說:“懷疑的人太多了,地方官都是住在衙門裏的,而衙門裏盡皆是陳知節與田濟楷的人!”
劉永銘想了想,又道:“不至於是田濟楷偷的,要是他已經得手了,不可能再來爲難你呀?你也不會從齊國出走不是麼?”
山隹高兩眼瞪圓得地說:“六爺!下官可是安安全全地從齊國過來的!那陳知節可是派人殺手伏於道邊,若不是我跑得快,根本到不了長安!”
劉永銘深吸了一口氣,卻說道:“陳知節……”
山隹高篤定地說:“必是受田濟楷委託!”
劉永銘卻搖起了頭:“他若是已然得手,巴不得你快些走,離開齊國去,派人追殺若是惹出事頭來……他若是有此行爲,那畫定非是田濟楷派人所盜了!”
“如果此事外人皆爲不知,那定是葉連枝的那個好友拿的了!”
這話不是劉永銘說的,也不是山隹高說的,而是在一邊聽了許久的餘諷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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