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犯顏直諫
“哪裏哪裏!臣可沒這等心思。”
“我看你就有!你肚子裏可憋着壞水呢!”
“可沒有六爺您多。您剛剛還盼着來一場大雨,澆一澆那些舉子呢!”
二人說着又一齊哈哈笑了起來。
正此時,一陣十分有節奏感鼓聲傳進了紫宸殿內。
曹嶽與劉永銘二人的笑聲在這鼓聲響起來的第一時間便嘎然而止!
端着碗、拿着筷的厲舒才臉色驟變,將手裏拿着的傢伙事往桌上一扔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曹嶽雖然沒有厲舒才那種驚慌,臉上卻也顯出難得的不安來。
他僵硬着剛剛遺留的笑容,慢慢地放下碗筷,向着緊閉的殿門看了過去。
而劉永銘那拿着筷子的手已將筷子緊緊地握在了手中,毫無表情地也看向了那幾扇殿門。
古人傳遞消息主要還是靠聲音。
最早的炮可追述到五代十國到宋朝時期,當時的炮就不是用來發射炮彈的,而是在戰場上發號司令用的。
皇帝劉塬的大明宮裏也有各種用來發聲音的器具。
比如朝臣列好隊,在進入宣政廳之前,會打三聲的響鞭。
劉塬儀仗裏也會帶着銅鑼在前面開道。
聽到銅鑼的宮人就得馬上進行避讓。
皇后儀仗及其它大妃的儀仗隊裏也是有銅鑼的,只不過敲打的節奏與點數不一樣而已。
鑼聲不同有利於分辨身份,讓聽到聲音的人避讓或是好做好接駕準備。
金鑼聲是閃、退、避讓的意思。
而鼓聲則是進、前、急闢的意思。
大明宮裏就有這麼一種鼓,它不是登聞鼓,而是急報鼓。
每當這種鼓響起來,那麼就會有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奏報傳進宮裏!
不管白天還是黑夜,只要八百里加急的傳驛兵到來宮門前出示令牌之後,宮門就得打開來。
這也是唯一能在夜裏打開宮門的渠道。
而後,宮門裏面就會開始敲打那急報大鼓,傳驛兵則會急奔進宮。
鼓聲會從宮門開始一路傳達、傳遞進宮。
而傳驛兵也會隨着那鼓聲響徹的方向奔跑。
傳驛兵先是到的宣政殿,若皇帝在延英殿,那麼鼓聲便會往延英殿傳。
如果皇帝不在延英殿,那麼會直接傳進紫宸門,進入紫宸殿中。
但這種鼓聲已經有許久沒有響起了!
就連曹嶽自己也都記不太清上一次響起八百里急報是什麼時候了。
而現在,鼓聲已經傳進了劉永銘、曹嶽等人的耳中,可見急報已在眼前了!
八百里急報是沒有人敢攔着的!
城門口不敢攔!
宮門口也不敢擋!
即使是在紫宸殿外守備的禁軍侍衛也不敢阻擋!
就算是皇帝出門行交待過禁軍侍衛擋下一切想要進殿之人,那些禁軍侍衛依舊還是不敢去擋這八百里加急快報!
因爲誰敢擋,誰就得面臨凌遲處死!
紫宸殿是深殿,且隔音做得很好。
劉永銘等人在前廳殿說話,外面人是聽不到裏面聲音的。
裏面自然也是聽不到外面,但那急報鼓的哄哄聲卻是能傳達得進來,可見急報鼓的聲音有多大!
劉永銘等三人眼巴巴得看着那緊閉的殿門。
突然,殿門被人重重地推開,一名驛兵從外面急衝進殿裏來。
曹相大喝一聲:“給我!我乃首輔曹嶽!皇上就在後殿!”
那驛兵衝到曹嶽的身前,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將背上揹着的一個筒形容器從身上解了下來,向着曹嶽遞了上去。
曹嶽急走兩步,拿過筒形容器,看了看上面的漆印。
漆印封條完好無損,以曹嶽多年的行政經驗,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洛陽府的漆印。
曹嶽左右張望了一下之後,顧不得別的許多,在自己的飯桌上拿起了一隻碗來。
他倒掉碗裏的菜,拿着那隻碗便往封漆上砸。
只砸了三下,封漆便被砸開,曹嶽隨手將碗扔到了一邊,緊張地擰開筒子的封蓋從裏頭抽出了一張紙來。
曹嶽看了一眼紙上的字,猛得擡頭看着劉永銘。
劉永銘沒有發問,只是盯着曹嶽看。
曹嶽瞪着雙眼用那嚴峻且又失措的語氣說道:“洛陽黃河段……決堤了!”
決提兩個字剛說完,曹嶽的雙眼晴便開始有些發紅起來。
黃河決堤意味着煉獄鬼門的開啓。
意味着數以萬計的人口在瞬間湮滅。
意味着生靈塗炭。
意味着人間的一場浩劫!
劉永銘重重地咬着牙,那下頜骨將臉上的肌肉擠開。
他開始後悔剛剛自己說的那些希望下一場大雨的話。
但他的手足無措只保留了一瞬間。
劉永銘伸着那隻還拿着筷子的右手,對傳驛兵問道:“你打洛陽來的?”
“不是。小人是傳驛!不知加急事宜。”
傳驛兵的意思是自己不是從洛陽來的,是一站一站傳到他的手中,急報的內容他也是不知道的。
急報其實是由兩人爲一班從洛陽出發,以二十里爲一站。
每站都要換馬,每兩到三站就要換一個人。
在進了長安城都亭驛以後,那裏會有一個專職往宮裏送急報的人接收快報。
那個人便會直接騎馬奔向宮門。
宮門放行以後,他也不會下馬,直接騎馬奔過下馬橋騎奔進宮,直到在含元殿外才會下馬,而後急跑進宮!
所以他的確是不知道急報內容的。
劉永銘這麼問,只是隨口而已。
他其實是在計算時間。
八百里加急只是一種稱呼。
一般的馬匹一天跑個一百二十公里已經是極限了,蒙古馬的耐力好,極限也就一百五十公里。
戰馬可能一天的時也的確會達到兩百公里,但若真的這麼跑,馬在停下奔跑以後就會馬上血管爆裂而死。
加急快馬的時速最快能達到四十公里,爲了保護馬匹,在急跑十公里以後是一定要換馬的!
在不耽擱時間的情況下,從洛陽到長安城快馬跑個十一、二個小時就能把消息送到。
現在是劉永銘中午喫飯時間。
按這個時間來算,黃河決堤應該是在昨天夜裏發生的!
劉永銘鎮了鎮心神對驛兵說道:“去內務府領賞去吧!”
“是!”驛兵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劉永銘的眼神一下子堅毅起來。
曹嶽知道劉永銘本就是十分果決之人,即使發生這樣的大事情,他也不會真的驚慌失措。
相反,事情越大,劉永銘越能表現出他的果敢與能力出來。
劉永銘挺着胸轉而對卓英說道:“傳旨!宣內閣平章知政狄懷庸、戶部尚書丁成儒、禮部尚書陸預、刑部尚書方孝夫、吏部尚書程管煒、兵部尚書胡璉庸、兵部侍郎宋憲、工部侍郎衛科殿前侯旨!”
“是!”卓英應了一聲。
他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的,在應了一聲之後,用最快的速度向殿外跑了出去。
曹相連忙說道:“六爺,臣……臣犯顏直諫,衛科之能不如崔顯!”
“崔顯是齊國人,在朝堂裏的威信不夠。袁魁已死,又遇此大災,必要有一人代袁魁行工部事。崔顯撐不起工部。衛科是外戚,有皇威相助,應該能把工部操持起來!”
曹嶽此時心中有一些驚怕。
他現在驚怕的不是剛剛得知的黃河水災,而是劉永銘剛剛那一副君臨天下的君王氣概。
現在的劉永銘已經變成了翻版的更年輕的劉塬。
因爲劉永銘常活動於地面與底層,他對民間、對百姓、對官場、對皇權比劉塬的認知更高更多。
如果真劉塬看到劉永銘現在的這一副樣子,劉塬一定會考慮廢掉太子劉永鐸而立劉永銘爲太子。
曹嶽正在胡想着,耳中聽得劉永銘的話語聲:“曹相,在六部衆臣工來之前,我們得議一議了!”
曹嶽知道劉永銘在這個時候絕不會與自己開玩笑。
他連忙對劉永銘說道:“兩件事!糧食、銀子!夏收沒開始,各地都調不出糧食來。洛倉那裏有糧,是備給徵東大營的。但、但洛倉就在洛陽府鞏縣!怕也是受災之地,還不知洛倉有沒有被淹!會損失多少糧食!”
劉永銘應道:“洛陽知府不可能只報這一句話,這應該只是突發時的第一道急報。第二份詳細的快報今天之內應該就會送達。想來到時候裏頭會介紹一些大至情況,洛倉的情況應該也會寫進去,我們到時候再說。”
“是!”曹嶽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
厲舒才突然說道:“六爺!臣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厲舒才雖然對劉永銘十分服氣與尊重,但他講這個話的時候,劉永銘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以厲舒才平時的作爲,就算時劉永銘講“不當說”,他也會說出來的。
劉永銘馬上說道:“說!都這個時候了,好聽不好聽的都擱一邊去,只要是公事,你該怎麼說便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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