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鳥喫雀啄

作者:白頭愚翁
劉永銘看了看周培越,再看看他雙手捧着奏疏的樣子便知道怎麼一回事了。

  劉塬平日裏工作有些忙,中午飯很多時候也都是在延英殿裏喫的。

  即然一切都是爲了工作,他在喫飯之餘自然有時也不會閒下來。

  他會在用膳的時候讓周培越給自己念奏疏,方便一會兒自己批閱。

  甚至有時還一邊喫飯用膳一邊批閱奏疏。

  所以劉塬的飯喫的很慢。

  剛剛他在傳膳前在殿外走動了一下,才發現禁軍侍衛的人數增加了。

  在問過裴紹以後這才知道昨天夜裏有些不太平,還是卓英多嘴說了一下火把上可能有標記,於是就讓文雄去查查看。

  劉永銘從翰林院去到御藥房再到延英殿其實已經花了不少時間了。

  可就這樣,劉塬還在喫飯。

  而剛剛那個盤子即是劉塬自己砸的。

  他生氣的也不是周培越,而是周培越手中的那道奏疏。

  周培越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偷偷得看了一眼。

  見得是劉永銘進來,便又將眼神轉了回去,但他還是一味地低着頭。

  劉永銘沒能從周培越的眼神裏看到別的什麼,只得輕步走上前去,向着周培越手中的奏疏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他便看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事情並不複雜。

  侯不平做爲欽差去到了洛陽那裏進行賑災。

  洛陽的地方豪強氏族卻是不太願意給錢給糧。

  侯不平用了一些非常規手段,強壓下了那些世家豪強,但卻沒擠出多少濃水出來。

  洛陽那邊若是留不住災民,往長安城這邊來,那可是一件大事!

  侯不平當然不是泛泛之輩,他在洛陽那邊用劉永銘給的便宜行事的聖旨做出了一番大事。

  而且他還拿着劉永銘給的筷子和寶劍。

  誰要是敢在賑災的糧食裏剋扣,他可是可以直接進行斬殺的。

  也正是因爲這樣,侯不平在洛陽那邊又得罪了一批官吏。

  於是,洛陽各級官吏向皇帝舉報侯不平的違法行爲。

  劉永銘之前早就預料過這種情況,所以一早就與曹嶽說明了,只要不是對侯不平關於錢糧的貪腐舉報與彈劾都不必理會。

  洛陽那邊的官員見此計不成,卻又與那些世家權貴、鄉紳豪族通氣,讓他們聯名上奏朝廷,言說侯不平的“惡行”。

  這類民間的奏疏原本是到不了皇帝跟前的,在通政司那裏就會被“官方”的言辭給打發回去。

  但問題是朝裏可不只有太子黨,還有大爺黨呢。

  通政司那裏的大爺黨以不能阻塞言路爲名義,居然將這份奉疏給遞並了上去。

  劉塬看到這份奏疏便生氣了。

  他不是生的侯不平的氣。

  他生的是地方上那些豪強們的氣與大爺黨的氣。

  在劉塬的眼中,發生這種大災大難,朝廷裏應該團結一心纔是,當地的鄉紳也應該鼎力相助!

  太子黨在辦正事,大爺黨卻在那裏找茬。

  而地方鄉紳即不肯出錢出糧出丁,又要阻撓侯不平賑災,這如何能不讓劉塬生氣?

  要只是一兩個人這樣也就罷了,但這次鄉紳聯名的人數衆多,連劉塬都有些愕然了。

  正所謂法不責衆。

  這麼多人聯名,抓一兩個典型也是沒用的,只會讓激起那些不法鄉紳的大規模抵制,最後只可能發生更嚴重的後果。

  若是在平時也就罷了,現在洛陽那邊可還在鬧災,還等着鄉紳們一起出錢出丁出糧。

  罰是不能罰了,放他們一馬吧,劉塬這心裏便越來越不得勁。

  這不是挑戰皇權是什麼。

  於是那劉塬一生氣,便將裝菜的盤子給砸到了地上。

  周培越哪裏會知道帝王的心思,還以爲自己犯了什麼錯誤,只得乖乖地站在一邊。

  劉永銘看了看周培越緊張的樣子,又看了看地上掉落的幾條關中煎餅,走到那煎餅邊上,卻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關中煎餅其實也是春捲的一類,只不過它是不炸的,而且還要沾着醬料喫。

  煎餅的稱謂早於春捲。

  只不過是因爲衣冠南渡時傳到了南方,而叫成了春捲。

  劉永銘往那地上一坐,拿起了一卷掉地上的關中煎餅便咬了一口下去。

  劉塬低頭一看,有些生氣地問道:“你做甚?還有樣沒樣了?”

  劉永銘卻是笑道:“兒臣能捐的銀子也都捐了,剩下的都是死錢,用來將來生財的,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錢財了,兒臣現在的日子也是過得緊巴巴的,中午飯還沒喫呢。您即是不要了,扔地上了,那兒臣喫兩口也不算是糟踐嘛。”

  劉塬氣道:“這都掉地上了!”

  “我知道。掉地上怎麼了?洛陽受災的百姓要是都能喫上這些掉地上的煎餅,他們都能樂死!”

  劉永銘說着又狠狠地將那煎餅咬了一大口下去,在嘴裏有滋有味地咀嚼起來。

  劉塬聽得劉永銘的言語,那心裏一下子就軟了下。

  不管如何,看在洛陽正在着災百姓的面子上,劉塬一時間也是不會與那些世家豪強們計較了。

  劉永銘一邊喫一邊說道:“還是宮裏的麪皮做得好。兒臣別的不懂,就對喫最懂了!渭河之原乃是千年水流沖積而成,土地平整且又肥沃,種出來的小麥可是即高產又是優鮮!喲,這還是冬麥呢。”

  劉永銘話峯一轉,又說道:“就這一團麪餅所用的冬麥呀在播種之前得用藥浸過,然後還得先把土地施肥,秋收左右就可以開始播種了,其實還得除草、施肥,準備好讓冬麥過冬的準備,抽穗之時還得注意除蟲。就這樣還沒完呢,還要注意灌溉,一但缺水,這麥子可就不成活了!”

  劉塬看着劉永銘卻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劉永銘接着說:“這忙了整一年了,可以收成了吧,卻又怕鳥喫雀啄。收入穀倉裏吧,又擔心起了那些碩鼠……”

  劉永銘話還沒有說完,劉塬便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走到劉永銘的身邊。

  劉永銘擡頭看着劉塬有些息去怒氣的眼神,將自己手的一擡,將煎餅向着劉塬一遞,問道:“被我說餓了吧?來兩口?”

  劉塬輕搖了一下頭,突然笑了一聲出來。

  只見得他兩腿一曲,便與劉永銘一樣坐在了地板之上。

  站在一邊的周培越人都看傻了。

  皇帝劉塬此時是一點皇帝的做派都沒有,他又何曾有過這樣的行爲舉止。

  這要是讓太后知道了,還不得狠狠得教訓劉塬一頓。

  劉塬此時什麼也不放在心上了,他坐在劉永銘身邊,接過劉塬手中的煎餅,便也咬了一口下去。

  劉永銘問道:“還在爲洛陽那邊的事情生氣呢?犯不上。善惡因果,自有其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現在洛陽要是亂起來可不好。要是把他們真逼急了,弄個幾百人,夜裏把汜水關一開,齊國大軍入境關中,那可就不妙了。你不想當這個皇帝,我還想當我的太平王爺呢。”

  周培越一聽,擔心起劉永銘的安全來。

  這要是換作別人真就會把劉永銘給拉出去仗斃了。

  但劉塬卻是一點也沒生劉永銘的氣,作爲明君他知道劉永銘是在向自己諫言。

  劉塬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煎餅,也一邊喫一邊說:“洛陽那邊朕實在不放心呀。你向來鬼主意多,可有妙計可施?”

  劉永銘笑道:“兒臣不懂國事,也不管國事,你問錯人了。這事……你得去問問程天官。要說整人,他最是拿手!不過照兒臣說,這種事情不必管也不必問。”

  “恩?”

  “侯不平在洛陽呢,具體情況他最是清楚。您參一腳進去,可不叫他好做呀。你什麼都不做,就是對他最大的支持了。”

  劉塬笑道:“你倒是看得開。”

  劉永銘撿起地上一另條的煎餅接着說道:“我當然看得開了,事情又與我沒多大的關係。風涼話誰不會說?”

  劉塬言道:“朕秉政二十載,能把話說進朕心裏的人可不多呀。小六子,傳下令去,朕的膳食再減半。”

  “兒臣又不管事,就是拿來給你當威風耍的。這令呀你自己傳去,兒臣要是真幫你傳了,一會兒那些個後宮嬪妃非得跟我算賬不可,她們定會藉着這個茬,說我什麼少給宮中支給,慢怠君上等等等等。兒臣近日煩着呢,你自己找丁虛說去!”

  劉塬又一笑,正想說些什麼,卻又轉而對身邊的周培越說:“你先出去吧。朕不生氣了。朕還有點事與小六子說。”

  “是。那微臣便退下了。”周培越說着,將手中的奏疏合上,放在一邊,然後才退了出去。

  周培越一走,劉塬這纔對劉永銘問道:“昨天夜裏是怎麼一回事?”

  劉永銘馬上應道:“不知道呀!兒臣哪裏清楚!”

  “你怎麼進的宮?”

  劉永銘說:“昨天中午進的宮呀。”

  “嗯?昨天中午你就進宮了?禁軍那裏的人可不是這麼說的呀!”

  “我就沒穿朝服,當時百官們正下朝呢,禁軍侍衛哪裏能留意到我。”

  “沒穿朝服?”

  劉永銘說:“太后的壽誕快到了,舍利塔那邊也快完工了,兒臣張羅着從大慈恩寺那邊請幾個百一千個和尚給太后他老人家訟經祈福,於是呢就把大慈恩寺的枯木禪師給請到了秦王府來做客,隨便住上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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