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9章 好詞好賦
水玲瓏接過餅,見得劉永銘不喫自己也是不敢喫。
她好似在擔心崔珚琇會不會在餅裏下毒。
而杜祖琯卻沒有這份警戒。
她咬了一大口餅就幹嚼起來,看來她是真的餓了。
只是餅太乾,她沒辦法嚥下,只得又去向崔珚琇要水袋。
水玲瓏坐在篝火邊上,拿着餅也側擡着頭對劉永銘問道:“你在看什麼呢?”
“寶貝!”
劉永銘故作神祕,使得水玲瓏有些不高興。
她不滿地說:“難不成這牆上還有什麼美人的圖形畫影不成?若不是美人,還有什麼能讓你看得這般着迷?”
劉永銘看着牆面笑着說道:“你不懂。這可是兩晉南北二朝所留下的最後瑰寶了!數百年的戰亂下來,留下的東西屈指可數。房玄齡、褚遂良、許敬宗、顏師古、孔穎達等大家尋遍東西二京都沒能找出多少史料出來。明知手上的史料記載有誤,卻又無可奈何地將它們全都寫進了晉書裏。兩晉能留下來的東西,也就只有這個可以讓人津津樂道一番了!”
水玲瓏並不懂劉永銘說的是什麼。但杜祖琯畢竟是讀過書的,她一聽也就聽明白了。
劉永銘接着嘆道:“我若是有閒空,真想在這裏暫住月餘,將石壁上佛像一個個地臨摹繪畫下來!誰知道這樣的好東西后世之人還能不能再見到呀!”
杜祖琯嘲笑一般地說道:“你若是不碰它,它永遠都在那。那可是石頭的!難不成還有人會把它鑿下來麼?”
劉永銘又嘆了一聲,說:“就是怕有人將它鑿下來,所以剛鍘纔有所遐想,臨摹藏畫不是壞事。”
杜祖琯又嘲笑道:“你也太杞人憂天了,這東西放這裏怕真就有一千年了!一千年都沒壞,你說有人鑿就會有人鑿呀?再者而言,你也得會那一手呀!”
在杜祖琯的心裏,劉永銘這樣的王公貴胄是絕不可能會有這種書畫才藝。
“你倒是提醒我了!”
劉永銘說着轉而對崔珚琇說道:“琇兒,去把馬車裏的筆和墨汁拿出來。”
行走在外,若不是文人墨客,一般人是不會帶這些東西上路的。
但劉永銘卻是會帶。
因爲除了這些東西,他還帶了兩隻信鴿放在馬車裏。
這是方便向秦王府發送消息。
崔珚琇雖然不知道劉永銘要做些什麼,但劉永銘即是要筆墨,她做爲侍女也只能走出洞窟去馬車上拿這些東西。
不過一會兒,崔珚琇便把東西拿來給了劉永銘。
她舉着柴火站在一邊,給劉永銘照明,而劉永銘則是一邊將筆伸進裝有墨汁的瓷瓶裏沾着,一邊在洞裏尋索起來。
劉永銘最終還是選定了一面空白平整的石壁,站在前面,低頭冥想了一會。
杜祖琯笑了笑,想看劉永銘能耍出什麼活寶出來。
只見得劉永銘運了一下氣,將筆緊握在手上,而後在石壁上寫起了字來。
“歲在流年,難興相頻。徒車行旅,列無館驛。非遊獵之饒樂,無金鼓之繞耳。漸行山澗,隨增即興,伴沮水而興至,曠怡懷古。攬江湖而望西峯,攜三川而有山越。橋山青座,集華嚴而成天冠。聚仙堀洞,供佛陀以成正果。集靈之英,會神於窟。採觀星之月映,眺華夏之雄威。”
杜祖琯看着劉永銘洋洋灑灑地寫下了許多字,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好奇得從篝火邊上站了起來,來到劉永銘的身邊,出神且又默默地看着。
劉永銘接着寫道:“霧起山嬌,露啓石林,幕於四月,起於春巒。驥駝徘山,閒者行來。徒石崚而遇鬆翠,褻溪滴而倚柳青。訪仙山於洞天,悟道法於福地。臨瀑布而幽爽,飲激水而忘憂煩。眺嵐崗而寤寐,望奇川而思服。曲徑明清,嶙山會水。鳥雀青竹合爲一畫,天際山陰共爲一卷。靜於風,匿於雅,沉於頌。”
杜祖琯深吸了一口氣,搖頭說道:“真是好詞!好賦!字更好!這字體……”
杜祖琯好似已經看出了些不對勁來。
在石壁上寫字,當然是要把字寫得大一些。
就光光那些向下微墜的墨汁,字寫太小加上墜墨,沒一刻就得糊到了一起。
字即是要大,筆自然也得用大筆。
但出門在外,又不是專門來這裏寫字的,誰又會準備那麼一支大筆呢?
用小筆寫大字,又要寫得好看,劉永銘卻是想到了一個辦法來。
那就是寫瘦金體。
只有這才能彌補筆峯太小所引發的問題。
雖然失去了魏碑的厚重感,且顯得有些輕浮,但不管如何,還是將大字給寫了出來。
也正是這一手的瘦金體,震得杜祖琯是目瞪口呆!
“這字……”
劉永銘笑道:“詣嶺先生這麼有名,世間文人也多多仿其字體筆跡者。我雖不是文人墨客,但仿些字還是能做得到的。”
杜祖琯卻沒信劉永銘的話,用那半疑眼神看起了對方來。
因爲劉永銘在石壁上所書寫的筆力是根本仿不出來的!
原版與山寨畢竟是有區別的,特別是書畫。
後人臨摹的再像,鑑定專家從筆力上一看,就能分清楚是不是誰誰誰寫的。
劉永銘在最後又寫道:“詣嶺忘返,卻無刀筆之利。若有臨摹佛窟仙畫者獻於秦王府,一軸可賞銀百兩。”
杜祖琯疑問道:“詣嶺忘返?”
劉永銘笑着說:“不拖個名人的名字,誰願意相信賞銀百兩之事是真的呢?”
杜祖琯指着上面的半首賦詞問道:“那上面那些詞句……”
劉永銘笑道:“我王府裏文人衆多,偷他們幾句美詞美句,不算是什麼大事,他們不會與我計較的!”
劉永銘的強行解釋並不能讓杜祖琯心中的疑惑解除。
只是杜祖琯不太相信劉永銘這麼一個紈絝子弟真的能夠臨時抓句,寫出如此華麗的文藻出來。
杜祖琯看着劉永銘留下的字跡說道:“百兩銀子對你來說不算是什麼!但你要這些臨摹佛像畫做甚呀?難不成是要給太后祝壽的?你確定這幾個月之內真有人路過這裏而畫下這些個佛像下來?那也太巧了吧?”
劉永銘輕笑一聲說道:“隨緣吧!”
劉永銘話一說完,卻不想從洞外傳來了一句人聲:“請問……”
因爲是在洞窟之內,且那人聲音哄亮,使得這兩個字的迴音振得衆人的耳中都有些發聵。
衆人紛紛向外面看了過去。
只見得洞口站着一個人。
那人牽着一匹瘦馬,身上穿着臃腫的衣裳,看上去還是個中年大胖子。
他挺着圓大的肚皮從外頭走了進來。
有這樣大肚皮的人,沒有四十也得有三十好幾了。
他雖然胖,但儀態卻是很好,舉手投足間都顯出一定的修養。
他只是向前走了兩步,並未靠近篝火,向着劉永銘便是行了一禮。
在他的眼中,水玲瓏與崔珚琇一定只是下人,而站在劉永銘身後的杜祖琯,只是個跟幫。
劉永銘連忙把手中的筆往瓷瓶裏一塞,便向邊舉了一舉。
拿着柴火照明的崔珚琇馬上用另一隻手給接了過來。
劉永銘向前兩步,馬上還了一下禮。
中年胖子言道:“錯過了村寨,無處安身,遠見得此中有火光,原本不該相擾。只是無處夜宿,實屬無奈。我主僕二人,不求他事,只願得一牆角宿寐一宿。”
劉永銘打量了一下那其貌不揚的中年胖子,連忙笑道:“無妨無妨,此處亦不是我等所屬。皆爲路人,自當相持!”
中年胖子聽得劉永銘首肯,連忙向着身後喚了幾聲。
只見得一名上了年紀的馬伕駕着一輛馬車也停在了洞口外。
那馬伕在中年胖子的吩咐下,把馬車停好,並且從馬車裏拿出了一些東西出來。
劉永銘與中年胖子之間的交談還算是和氣,但水玲瓏等人卻是對這不速之客充滿了戒備之心。
中年胖子從老馬伕手上接過幾枚雞蛋,回過身來對劉永銘說道:“這位公子好生客氣!經年之禍,見得各色人家。行此野路卻無妨我之心,且還納我主僕二人夜宿,實令我心中感動,我不能沒點表示。出門在外,本不該食他人之食物。這幾枚雞蛋並無錯縫,聊表心意,還請放心食之!”
雞蛋是最不好下毒的食物之一。
一般情況下,只要看看它有沒有裂縫,就知道有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若是硬要動手腳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在古代的科技情況下,及毒藥的非精練工藝下,很難達到令人中毒的標準。
劉永銘感慨地說:“我出門在外,筆墨皆有攜帶,就是沒帶雞蛋這類。身在野外竟是有此物食之,美味不過呀!”
劉永銘連忙示意崔珚琇接過來。
水玲瓏知道劉永銘是個心眼特別多的人,但此時劉永銘卻好像對來人一點介心都沒有,這讓水玲瓏多少生出了許多疑惑來。
中年胖子見得崔珚琇將手中的毛筆放在一邊,前來接物,對此也感到了一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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