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7章 四把交椅
正堂正面的牆上掛着一幅關二爺夜看春秋的畫像。
在畫像前擺着一張桌子，桌子上面放着給關二爺的供果都有些變黑腐爛，應該是有些日子沒有換過了。
桌子的前面放着一張大椅子，這便是山寨的第一把交椅。
交椅上披着一張巨大的黑熊熊皮。
熊尾被系在了椅子的後面，而黑熊的頭則是被擺放在了椅子之前，整張熊皮就蓋在椅子上面。
四隻熊爪也向四邊張開着。
這張熊皮交椅之上此時正坐着一個濃眉大眼的虯髯大漢。
這就是黑風寨的大當家，陳甘先。
甘不是字輩，是他母親的姓氏。
父母雙望的陳先，不願意把母親忘記，所以把母姓也加進了名字裏，所以就叫陳甘先。
陳大當家坐在椅子上，右腳踩着熊頭，一會兒看着左邊交椅上的二當家，一會又看看右邊交椅上坐着的四當家。
陳甘先臉上露出爲難的表妹，一時間不知如何與二位當家交流。
左首椅子上坐着的二當家穿着一襲儒衫，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白面書生。
他長得十分清秀，只是時不時露出的奸笑讓人有些不寒而顫，像是隨時都要把別人的喉嚨咬破一般。
右首交椅位置原本是三當家的，因爲三當家下山了，所以這個位置暫時是空着的。
但其邊上的交椅上卻是坐着一個人，這便是黑風寨的四當家。
四當家一身短靠打扮，頭上還戴着一頂帶有黑紗的斗笠，看起來奇奇怪怪的。
今天沒雨，而且還在室內，根本就用不上這個斗笠。
但他還是我行我素地帶着斗笠。
他的椅子邊上還靠着一把寶劍，想來是個使劍的高手。
三當家時不時地會輕咳兩聲，他不是想要提醒別人什麼東西，而只是因爲身體不太舒服，所以纔會咳嗽。
陳甘先看了看二人說道：“二位兄弟，我很高興你們能入我黑風寨的夥，但這個山寨，畢竟還是我的山寨的。我能讓你們坐上一把交椅，也是看在這麼多年交情的面子上的！你們被官府追捕，若沒有我，此時還不知道葬身何地呢！”
二當家探花狼範舉對着陳大當家拱手說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我們都是託了您的鴻福這纔有了個安身之所呀！”
陳甘先說：“即是這樣，大家便把話敞開了說，不必這般各帶心思，藏藏躲躲的，像個娘麼一樣！”
探花郎範舉說道：“大當家想哪裏去了，我入夥山寨並無別的心思呀！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爲了山寨好呀。之前我在榆林府，經緯票號杜大當與我也是秋毫無犯的，有時還會給我送點禮什麼的，這種事情也是常呀。大當家您不是也收過他的禮物麼？”
陳甘先道：“這不是什麼祕密，花錢買平安，我自然也收過杜大掌櫃的禮！”
範舉笑道：“那不就結了麼？杜春琦以自己後輩爲人質，讓我們幫他拖住劉六子的路程，讓劉六子晚一些去到榆林府，我們拖他幾日也即是了！這可比下山添刀口來容易得多呀。我們拿了銀子，他辦成了事，大家合合氣氣的，又有什麼不可的呢？”
坐着四當家位置上的那名俠客，則是說道：“六爺不好惹！我勸你們什麼都別做！”
範舉道：“四當家的！你到黑風寨入夥可比我來的還晚呀！要不然你也不至於只坐第四把交椅了！”
“我不是要搶你的位置，只是好意提醒！”
“我知道，我們幾個人裏頭，屬你的武功最好的。就算是我們所有人都一起上，你也能將在場的所有人當場格殺在這裏。你與我許是有點私仇，但你與銀子不可能有仇吧？朝廷那裏打壓的越來越厲害，兄弟們別說過日子，再過幾日怕就得斷頓了！沒有銀子，兄弟們喫什麼喝什麼去？”
四當家冷笑一聲說道：“事情怕是沒這麼簡單吧？”
“四當家這是何意？”
“敢問黃三當家做什麼去了？”
“三當家下山去接人了！四當家放心，等把劉六子接上了山，我們一定會好喫好喝地招待着他，不會出什麼事情的。聽說劉六子的生意做得大呀，向他討點銀子給我們使喚，我想他定是會同意的！”
範舉說着奸笑了起來。
四當家則是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們確定只是按杜春琦所言，留他在山寨住一段時間？我怎麼看着不像呢？”
陳甘先連忙說道：“四當家說的哪裏話，我們也就只圖點銀子而已！”
四當家說：“銀子與銀子還是不一樣的！有些銀子該賺，有些銀子就不該貪，會給自己與兄弟們惹下大禍的！”
範舉不客氣地迴應道：“四當家這話是何意呀？那什麼銀子該賺什麼銀子又不該賺呢！我們是山匪！不是大俠！”
四當家道：“六爺若是上得山來，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我出馬，與他言說幾句好話，以他的肚量及我與他的交情，他絕不會與我們山寨爲難。如此，可保山寨衆兄弟們的平安，杜家的銀子也是可以賺得着的，甚至還能讓六爺賞下幾千兩銀子來也說不定！”
陳甘先正想說話，那四當家重重補了一句“但是！”
陳甘先愣了一下，把話頭又收了回去。
四當家說：“但是我們不該貪拿周太子的銀子呀！”
範舉陰笑了幾聲，看了陳甘先一眼，又對四當家陰冷地說：“四當家的，你入夥可還沒幾天時間呢！如何就開始指責這指責那的了。你若是說我，那倒還說，你要是說大當家，那……”
範舉拖了個長音，看向了陳大當家。
他好似有意想要挑起四當家與陳甘先的矛盾，好把四當家趕出山寨去。
陳甘先猶豫了一下，說道：“正如剛剛範二當家說的那樣，朝廷那裏逼得甚急呀，寨子早就入不敷出了。柴大官人的確是給了點銀子，我這也是爲兄弟們着想的呀。沒銀子，兄弟們可真得餓肚子了！即是收了人家的銀子，那麼我們就得給別人辦事嘛。以前我山寨也沒少給人家辦那些事情，也一向都相安無事。”
四當家向着陳大當家拱手說道：“大當家！敢問周太子那裏到底吩咐了什麼事情，是否可以明說？”
“這……”
範舉呵呵笑了幾聲，言道：“四當家知道了？知道就知道了吧，何必又要問出來呢？難不成你還有別的辦法？這年頭，弄點銀子不容易，就別挑三撿四的了。你也別這麼看我，周太子的銀子可沒過過我的手！我也只是幫山寨及大家當收了杜家的銀子而已！杜春琦給的銀子我都繳上了，一兩銀子也沒有留呀！”
杜春琦到底給了範舉多少好處誰也不知道，他上繳了多少給山寨，那就更沒數了。
四當冢拱着的手一直沒有放下，他對陳甘先問道：“周太子是不是想要杜祖琯的命？”
範舉一聽，臉色微微一變，轉而看向陳甘先，而後也問道：“不是說……不是說只幫他劫掠去榆林榷場的商隊嗎？他那裏給我們一些關於商隊的消息，我們按他給的消息路徑劫財，他幫着我們銷贓？分他一成利就成？”
陳甘先嘆了一聲說道：“那是以前了！現在朝廷抓得這麼緊，我們即使知道了某個大商隊的行程，又哪裏會有機會下得了手呢？即使得了手，我們也根本沒辦法把貨運回山寨裏來的呀！官府的探子是越來越厲害了，不肖一個時辰官府那裏就能得知有商隊被劫，三個時辰兄弟們就能被徵北大營的騎兵給追上！”
四當家連忙說道：“那如何也不能答應周太子去殺六爺呀！他可是秦王！他若真死在了我們山寨誰的手上，朝廷必會派大兵前來。那可是與以前絕不會一樣的！朝廷不追殺到我們死，是不會罷休的！六爺在皇上面前有多得寵你們是不知道呀！”
陳甘先連忙說道：“不是！周太子沒說過劉六子的事情！”
“什麼？”四當家疑問道：“他不是讓我們去殺六爺那他還有什麼事？”
陳甘先直言道：“是殺杜家長公子杜祖琯！”
範舉一聽便急了，他馬上說：“阿？大家當如何能答應周太子這種事情呢？殺了杜祖琯就是大大地得罪了杜大當家了呀！那我們從此連條後路也沒有了！殺了劉六子，我們連夜帶着銀子潛逃去齊國還都有一條生路。得罪了杜家，他發大銀子懸賞，即使在齊國，我們也會被人追殺的呀！這年頭最值銀子的就是銀子了！”
範舉並不擔心殺了劉永銘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他更擔心的是殺了杜祖琯以後從杜家收不到銀子。
四當家馬上問道：“這不對吧？若不是周太子要殺六爺，那是誰要殺六爺？範二當家？這怎麼一回事？你剛剛的話裏好似……”
範舉冷笑一聲說道：“杜家的銀子我一文錢不賺，全給了山寨。周太子那邊也有大當家作主，大當家能從公出裏分一點給我，我便很高興了。現在山寨很困難，我們也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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