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戰後
第二天，重建工作迅速展開。幸好，還能動的居民很多，爲了儘快恢復日常生活，居民們拼命地清理瓦礫，加固了受損的建築物。
最困難的是解除了“大蜘蛛的詛咒”的人們。看來阿拉克內用詛咒把相當大範圍的村莊和街道的居民變成了蜘蛛，各地都發現了很多失蹤的人。解除了詛咒的人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裏，很多人都陷入了混亂。他們先在溪谷受保護，之後的措施等王都的士兵來了之後再做安排。
首先，住在這裏的人需要的是恢復日常生活。他們拼命地活動着身體，即使是很辛苦的工作也面帶笑容。其中也有艾倫的身影。
“老師，你別太勉強自己了，他受傷了。”
“謝爾不也是這樣嗎沒關係，我會在不造成額外負擔的範圍內做的。”
不出所料，謝爾也在旁邊，她戴着帽子，幫助房客清理瓦礫。
兩人本來是在前一天的戰鬥中負傷，都是必須休息的傷員。但是性格認真的他們不會逃避勞動，爲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忙，一大早就開始幫忙重建。
“這條街上的人真堅強，即使發生了那樣的事件，他們還是這麼努力。”
“是啊。有謝爾在，他們才放心吧”
“是嗎”
謝爾看着充滿活力地工作的居民們，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好象還惦記着這次自己中途脫離戰線的事。如果是正義感很強的她，這是理所當然的。艾倫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於是一邊把瓦礫退到一旁，一邊把臉轉向她。
“你別那麼在意。說起來，正是因爲謝爾一開始就很努力，才把造成的傷害降到了最低。冰的束縛也讓從詛咒中被解除的人們平安獲救，這是最好的應對結果。”
艾倫把手搭在謝爾的肩上，這樣鼓勵她。
蜘蛛進攻的時候，冰魔法適合凍結敵人，所以她使用了束縛系的技能。那個始終是爲了不增加無謂的受害的謝爾的想法，不過，多虧了謝爾的冰魔法，能毫髮無傷地幫助被詛咒改變了身體的人們。這可以說是謝爾最大的成果。
“……謝謝您。”
艾倫把這些想法告訴了她，她面帶歉意地道謝。大概還沒整理好心情吧。但她確實做出了出色的行動。而且她應該還在成長。作爲新手冒險者的她，擁有成爲大魔法師的才能。被稱爲英雄也不足爲奇吧。艾倫對此深信不疑。同時也在內心深處重新理解了自己並非如此。
這次真的是緊迫的戰鬥。就像是在發生了好幾個奇蹟之後，終於取得了勝利。阿拉克內真的可以被稱爲強敵中的強敵，是艾倫打過的所有對手中最難纏的對手。如果不是法爾西亞提前來委託調查，自己應該會毫不猶豫地殺死蜘蛛們吧。實際上，也有一些蜘蛛已經死去了。在河裏結冰的巨大蜘蛛是大型魔物，但其中應該也有人類。想到這裏，艾倫感到很無奈。自然而然地握緊拳頭，用力變大。
“你們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法爾西亞出現在他們面前。臉上浮現出不高興的表情，雙手叉腰，呆呆地看着艾倫他們。
“哦，法爾西亞。”
“不是哦。你要像街上的人們一樣高興。打倒魔族，威脅消失了。”
艾倫的問候語也很流暢，她一邊把手指向周圍的居民一邊說。確實，周圍的居民都爲威脅消失而高興，沒有一個人表情陰沉。比起家沒了，他更慶幸自己現在還活着。
“能打到那樣的怪物說白了，是運氣太好了。我和謝爾都是傷痕累累的，那些孩子真的很厲害。”
法爾西亞似乎也覺得阿拉克內是個強勁的對手，並認真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和艾倫他們稍微不同的是，她判斷已經結束的事，把目光轉向現在這一點吧。這是艾倫平時做的事。
“對了，真的好嗎把莉莎他們的功績隱藏起來。實際上打倒魔族的是兩個孩子。”
“啊，沒關係。她們倆都說不想引人注目。”
法爾西亞突然注意到周圍，壓低聲音問艾倫。
這次打倒魔王候補阿拉克內的是法爾西亞。應該說，一般人認爲，處理這次事件的是大魔法師法爾西亞和謝爾兩人。艾倫這樣拜託她們這樣對外宣傳。不管怎麼說，莉莎和琉奈的真實身份很敏感。不能理由明目張膽地說出來。如果說兩個孩子打倒了魔族，其他人能相信嗎不過，如果法爾西亞不把兩人的事情保密的話，這個措施就沒有意義了。
“啊，謝爾。你要回王都一趟。這次的事件必須向協會報告。”
“嗯……前輩你一個人去報告吧。”
“肯定不行。既然是協會的成員，就要盡到責任。就算你是大魔法師也一樣。”
“嗯……”
法爾西亞用手指戳了謝爾一下，謝爾露出一副不高興的表情。
果然魔法師協會也有各種各樣的事，作爲大魔法師謝爾也有責任說明這次的狀況。那樣的話，就會暫時分開吧。莉莎和琉奈看起來很悲傷，但事件已經解決了，應該不會持續太久吧。艾倫這樣認爲。
然後謝爾說要回旅館一次，然後就離開了。於是法爾西亞來找艾倫，讓他換個地方說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話。艾倫點點頭，和法爾西亞一起離開了那裏。穿過正在工作的房客，來到倒塌的圖書塔。這附近的居民還沒有工作，所以沒什麼人。堪稱城市象徵的圖書塔頂層已經殘破，地上散落着幾塊瓦礫。
“那麼，你想跟我說什麼”
“…………。”
雖然不用問也知道，但艾倫還是忍不住這麼問。法爾西亞似乎也不好意思說，用腳踢了踢滾在腳邊的小石頭，低下了頭。然後迷惘地晃着眼睛，慢慢地把臉轉向艾倫。他的表情有些迷茫。
“那些孩子現在在做什麼”
“在旅館裏睡覺。可能是累了吧，兩個人都睡得很熟。”
那些孩子當然是指莉莎和琉奈吧。不知道是不是擔心，法爾西亞好奇地問道。當知道她們只是在睡覺時，她稍微放心地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她都有溫柔的一面。然後移開視線，法爾西亞開始慢慢說話。
“……這次的事，真的很感謝。多虧了艾倫你們，事件才得以解決。”
她尷尬地弄了弄頭髮，說道。法爾西亞坦率地道謝是相當罕見的事。艾倫一臉意外地撓着頭。
“能得到你的道謝，那真是太光榮了。”
“我是認真的。說實話，那個魔族光靠我一個人是打倒不了的……兩個小孩子，真的很厲害。”
即使在大魔法師法爾西亞看來，莉莎和琉奈的力量也顯得異常強大。那麼小的孩子們就能打倒那種怪物。從童話故事的角度看，這是有勇氣的行動，但如果看到現實，就會感到恐懼。換句話說，莉莎和琉奈比怪物般的阿拉克內擁有更強大的力量。感到困惑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法爾西亞的情況是多虧了他們倆才避免了最壞的情況出現，所以心情很複雜吧。
“我單刀直入地說。我作爲侍奉國王的先知，有義務傳達人類的希望‘勇者’的存在，還有排除可能成爲災厄的‘魔王’的使命……”
下定決心後，法爾西亞將臉轉向艾倫，她並沒有說謊，而是誠實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本來預言勇者和魔王會出現的就是法爾西亞自己。對她來說，作爲勇者的莉莎是她多年來尋找的人物，也可以說是她的希望。不能無視莉莎的存在吧。還有魔王。本來魔族的王，人類的敵人的存在更不能輕視。很多人類一定會認爲應該排除吧。法爾西亞在知道琉奈之前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我也是人啊，我知道這次事件的功臣是那些孩子們。本來應該是勇者的小東西，是真心想幫助魔王的……因爲她是姐姐。”
法爾西亞看着莉莎想要幫助琉奈的樣子。一開始她還在想這樣的孩子能做什麼，但她確實有實力，而且是真心想幫助琉奈的。看到這樣的情景，她知道這是多麼了不起的姐妹情誼，但知道了兩人的真實身份後，更受打擊。
“艾倫，你希望我怎麼做還是希望我保持沉默”
“…………。”
出乎意料的是，法爾西亞竟然來問艾倫這個問題。她的態度不像平時那個強勢的女人，聽起來就像在尋求幫助一樣。但是艾倫也在猶豫。他不能像往常那樣馬上回答。
“那是……法爾西亞決定的事情。雖然我希望那些孩子們能安穩地生活，但我沒有資格妨礙法爾西亞的使命。因爲我對大家隱瞞了真實的事情。說到底，我只是自私的愛自己的孩子而已。”
艾倫經過深思熟慮，做出了這樣的回答。回答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說的是不是真心話，視線遊離了。不知道正確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情。感覺就好像自己的身體不是自己的一樣。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在法爾西亞做出決定的時候，接受他的答案。他不想讓工作夥伴法爾西亞背叛國家說謊。但是如果真的變成那種情況，他只會帶着莉莎和琉奈逃跑。不給村裏的人添麻煩，也不給任何人添麻煩，躲在某個遙遠的地方。那時，謝爾也會跟着來吧，艾倫茫然地想着。
“啊……我是想讓你直截了當地說真心話才問你的……”
聽到艾倫的回答，法爾西亞一度背過臉去，一邊背過身一邊嘟囔。然後露出有趣的笑容，把手放在額頭上。
在法爾西亞看來，她希望艾倫說出心裏話。這樣一來，煩惱中的自己就能優先考慮工作夥伴的意見。使因國家和朋友而搖擺不定的心靈天平得以傾斜。但是艾倫很溫柔。如果是普通人，應該會提出自己的要求，但他沒有。這個回答對法爾西亞來說太溫柔，也太痛苦。
“我該怎麼辦纔好啊……”
法爾西亞用艾倫聽不到的聲音低聲說。她繼續煩惱。不知道自己內心想要的是哪一方，痛苦得無法給出答案。艾倫也想接受法爾西亞的想法，只是老實地有著答案。這時，從兩人的上方傳來了聲音。
“我不認爲除掉魔王對人們有什麼好處。”
法爾西亞和艾倫反射性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那裏是站在巨大瓦礫上的萊維婭。但是現在沒有用帽子遮住臉，即使對面着大魔法師法爾西亞，她也暴露着真實身份。
“你，那個時候的……!”
“初次見面。藍色的大魔法師法西亞。我是萊維婭。和這次的阿拉克內一樣，是魔王候補之一。”
“……!”
與一開始不同，萊維婭毫不掩飾，開始公開自己的身份。與阿拉克內接觸後，知道魔王候補存在的法爾西亞當然受到了衝擊，舉起了魔杖。
“萊維婭”
“啊，謝謝你，大叔。你按照計劃讓阿拉克內變弱了，我就順利封印了那個女人。”
艾倫也因爲她說出自己的身份而驚慌，但萊維婭不顧他的擔心向他道謝。她的態度簡直就像根本不把眼前的法爾西亞放在眼裏一樣。
“怎麼回事艾倫”
“嗯，這個是那個……萊維婭和那個阿拉克內不一樣，不是壞的魔王候補……”
法爾西亞看穿艾倫知道萊維婭的真實身份後，用銳利的眼神瞪着他說:“你快解釋。”在他的注視下，艾倫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纔好，拼命地動着嘴。
這時，剛纔還在瓦礫上的萊維婭消失了。一瞬間，把注意力轉向艾倫的法爾西亞意識到這一點，開始慌亂。這時，萊維婭不知何時已經移動到法爾西亞的背後，用手握住了腰間的魔劍。
“啊，把魔杖放下來，法爾西亞小姐。”
“……”
法爾西亞完全沒有反應，這個事實讓她感到戰慄。如果對方現在在這裏被拔出劍，很容易就會被砍傷吧。令人感到實力差距的是，萊維阿的動作太快了。
本來打倒那個阿拉克內也費了這麼大的勁。沒有理由與同樣是魔王候補的萊維婭爲敵。法爾西亞感到手心漸漸滲出汗來，她差點把柺杖摔了下來。
“放心，我沒有敵意……不過，我的態度可能會根據你今後的選擇而改變。”
“……你想威脅我”
“是啊，說得簡單點好嗎……我現在就威脅你，所以你要小心回答。”
萊維婭似乎真的打算威脅他。微微拔出魔劍，那漆黑的劍身閃耀着光芒。也許是錯覺，在看到劍刃的瞬間，她彷彿聽到了悲鳴。法爾西亞感到一絲寒意，咬緊了嘴脣。
“萊維婭，你有什麼打算”
“對不起，我不想傷害叔叔的朋友，但我也不能不擇手段。”
艾倫也不可能保持沉默，所以向萊維婭詢問他的真實想法。聽到這裏，她冰冷的臉微微扭曲，萊維婭露出抱歉的表情。她似乎也有自己的苦衷，似乎也沒有多餘的時間。
“……爲什麼不殺我你只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魔王的事吧那就封口不就好了嗎”
“我倒無所謂，但那樣叔叔會討厭，會討厭我，所以我就嚇唬你。”
“哈哈……看來你們兩人關係很好。”
法爾西亞自嘲地笑了。在這種狀態下，恐怕只能笑一笑了。萊維婭的語氣似乎是在給他選擇，但他的威脅意味着如果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就會殺死他。這不是選項。
她輕輕嘆了口氣，將視線轉向艾倫。
“艾倫，你又有麻煩了。”
“……對不起。”
法爾西亞虛弱地笑着，似乎是在開玩笑。艾倫也無力地笑了笑，抱歉地道歉。
“那麼，你說要跟我說些什麼呢”
法爾西亞放棄似的閉上眼睛。她似乎改變了心情，眼神變得一如既往的堅定，她大大方方地回頭看向萊維婭，問道。萊維婭也鬆開了握在魔劍上的手，開口說道。
“我告訴你們一點祕密，就是關於我們魔王候補的事。”
她輕輕地把食指放在嘴邊，表情冰冷地說道。那就像開始演戲前的動作一樣，認真而安靜。
法爾西亞看了覺得這是故意的態度，但從內容上可以看出是認真的。不管怎麼說，這次摧毀了這座城市，將人類大陸捲入混亂旋渦的就是那個魔王候補。作爲大魔法師，這是絕對想要得到的情報。艾倫也傾聽着，露出了認真的表情。
萊維婭像說書人一樣緩緩開口。
“魔王候補”這個東西本來就沒有明確的規定。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誰開始這樣稱呼的，不過是百年前新的魔王不再出現之後，魔族們擅自開始確定身份的幻想罷了。但隨着時間的流逝，它漸漸有了形狀和意義，並作爲一個稱號固定下來。
於是這次出現了宣稱自己纔是魔王的魔族們，發生了大規模的爭鬥。爲了得到王的寶座流了很多血，犧牲了好幾個村莊和城市，爭鬥持續了好幾年。
不久只剩下幾個魔族。如果再爭鬥下去就會同歸於盡，一族有滅亡的危機，所以當時的戰鬥暫時休戰了。
從那以後，魔族中擁有強大力量，擁有適合作爲王的繼承人的人們被稱爲“魔王候補”。魔王候補之間的競爭被禁止，擅自進入其他大陸的事也被禁止。而且被所有的人民認可的人，才能作爲“真正的魔王”得到玉座，候補們開始各自立功競爭。
那個均衡持續了幾十年……那就是魔族國的現狀，魔王候補們爭鬥的理由。
萊維婭帶着憎恨的語氣，語調略微低沉地總結道。她緊緊地握緊拳頭，銳利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
艾倫和法爾西亞只是默默地聽着。艾倫則是單純的驚愕。而法爾西亞則是疑惑和恐懼。兩人懷着各自的感情在腦海中整理信息，繼續傾聽。
“他們絕對不會停止爭鬥的。憑着自己的本能和慾望，即使國家滅亡也要繼續戰鬥……淨是那些愚蠢的傢伙。”
艾倫第一次見到如此表露感情的萊維婭。
雖然艾倫已經見過她好幾次了，但她總是面無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但現在的她明顯表現出憤怒的態度。就因爲這樣其他魔王候補的事不能原諒吧。
“你是說不一樣嗎你是說不像這次的阿拉克內那樣危險嗎”
“不要把我和那個女人放在一起。那個是‘最壞的魔王候補’……候補中最下等的傢伙。”
還在懷疑萊維婭的法爾西亞挑釁地問道，萊維婭用銳利的目光反駁道。雖然態度還很平靜，但從和琉奈一樣漆黑的眼睛裏可以看到平靜的憤怒。
“魔族的人民中也有希望和平的人。但是說這些話的人大多沒有力量，無法反抗強者……我想幫助那些人。”
萊維婭的表情變得更加陰沉。
魔族的國家很複雜。魔王候補之間互相敵對，就連百姓也分成派系在暗地裏爭鬥。在那樣的暗中鬥爭中，沒有力量的魔族的人民被折磨着。這是萊維婭無法容忍的。
“就不能想辦法廢除那個魔王候補的機制嗎”
抱着雙臂專心聽他說話的艾倫問道。
也許實現性很低，但是魔王候補們爲了成爲魔王而爭鬥着。所以互相競爭。既然如此，如果取消了候選人這一機制，多少可以減少一些犧牲。
“即使能做到也沒用吧。反正他們會一直爭鬥下去，到頭來只是想成爲魔王而已。”
萊維婭搖了搖頭，馬上否定了。
原本是魔族之間的鬥爭中產生的魔王候補的結構。即使從現在的魔族們那裏拿走了魔王候補這個頭銜，結果也一定會再次重複同樣的歷史。
“這次阿拉克內發動進攻，其他魔王候補們也開始行動。持續多年的均衡終於被打破了……那麼，接下來就是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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