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到達的地方2
“艾倫……太好了。沒事……”
塞勒涅看到艾倫的身影放下心來，但看到倒在地上的凱恩和萊拉的身影時停下了腳步。
“萊拉，小……”
“…………。”
她明白這明顯是異常的景象，隱約察覺出發生了什麼，便沉默了。然後慢慢靠近艾倫，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艾倫，起來……梅爾菲斯叫士兵來了……馬上就有人來了。”
這裏馬上就要騷動起來了。爲了不被誤解，他們必須等待。塞勒涅把這件事告訴了艾倫。艾倫也終於放下萊拉，靠着塞勒涅站了起來。
“……我，爲什麼……”
艾倫不知道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他慢慢地望着天花板。他的眼睛裏還沒有亮光。
◇
宅邸後面，有個影子在黑暗籠罩下的樹木間搖曳。那影子被藤蔓覆蓋，操縱着周圍的草木移動着。這時，藤蔓上垂下了什麼東西。
“啊，去了……被搶走了……呵呵。”
被陰影包裹的女性一邊控制着自己操縱的藤蔓中的一根一邊這樣說道。然後厭惡地轉過身，眯起眼睛。
“啊，太可惜了。好不容易能吸到很多好蜜，卻不得不放手……那個凱恩死了嗎好悲哀啊。”
女人依依不捨地抱起雙臂，做出擦眼淚的動作。
她喜歡孩子，愛到吸血的程度。正因爲如此，她纔會用凱恩從很多村子裏擄走孩子們。但這也已經不可能了。因爲對自己有用的棋子今晚都被埋葬了。
“算了，孩子什麼的，要多少有多少。再找個合適的人當棋子，讓他爲我幹活吧。呵呵呵。”
原以爲她會沮喪，沒想到她馬上擡起頭，露出愉快的邪惡笑容。然後背對着宅邸往前走。
“‘我的愛是無盡的。下次再相遇，希望能再見。”
最後，她留下這句話，消失在黑暗中。就好像從一開始就不在場一樣。宅邸的庭院恢復了寧靜。於是，冷風當場吹來，地上開着的雪白的花搖晃起來。花悲傷地枯萎了。
◇
第二天，艾倫在橋上俯視着河。他把胳膊肘放在圍牆上，傾斜着身體，呆呆地看着流淌的河水。在旁人看來，他應該是個無所事事的冒險家吧。實際上這中想法是正確的。因爲他現在無事可做。
“…………。”
在那之後，士兵們趕來封鎖了那所宅邸。並且在搜查中凱恩他們作惡的證據中，發現了大量的魔武器和魔防具。知道了孩子們也是從附近被襲擊的村莊擄走的孩子的事，艾倫他們作爲查明瞭那個犯人們的英雄被高度表揚了。
但艾倫聽了這話，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自己被掏空的心太痛了，什麼都不想做。
“啊，艾倫。原來你在這種地方啊。我找過你了。”
“……塞勒涅。”
這時塞勒涅出現在橋上，一邊揮手一邊走了過來。她瞥了艾倫一眼，馬上把臉轉回前方，把視線轉向河的方向。
儘管如此，塞勒涅還是毫不在意地站在艾倫身旁，靠着圍牆拿出了袋子。從中取出一小顆果實，含在嘴裏。
“喫嗎”
“……不需要。”
塞勒涅一邊嚼着，一邊把果實遞了過去，但艾倫卻搖搖頭。塞勒涅沒有再管他，又往嘴裏塞了一顆果實。
“今天沒有接到委託嗎梅爾菲斯也是，我剛剛去了公會。”
“……啊……那傢伙讓我今天休息……我一直在發呆。”
對於塞勒涅的提問，艾倫用毫無生氣的聲音回答。說話的方式也是斷斷續續的，簡直就像嘴巴使不上勁一樣。
“……那之後，怎麼樣了”
這次是艾倫向塞勒涅提問。
雖然並沒有什麼興趣，但如果沒有什麼消遣的談話內容，就會坐立不安。
“最後士兵們收拾了一切。因爲證據很充分。那個冒險者果然和地下社會有聯繫。”
塞勒涅一臉不情願地無奈地回答。艾倫也坐起身，傾聽塞勒涅的說明。
“凱恩·本傑……根據情報，他以前只是個商人，家庭關係很好，是個溫厚的人。”
聽了她的說明，艾倫的肩膀微微顫抖。他那沒有光芒的眼睛微微動搖了一下。看到這一幕，塞勒涅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但她並沒有停止說話。反正都很痛苦，還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爲好。
“但是有一天，一個吸血鬼殺死了他最重要的妻子和兒子。從此他就被複仇所纏繞，成爲了冒險家。”
聽着好像在哪裏聽過的故事，艾倫的心臟彷彿被揪了一下。指尖也變得冰冷，呼吸越來越困難。
“然後，他召集了和魔族有仇恨的人，還有強有力的靠山，一直在狩獵吸血鬼。爲了滿足自己的復仇心……不過，這只是從士兵那裏得到的情報，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
看着這樣的艾倫，塞勒涅爲了讓他放心，這樣說着，撫摸着他的背。艾倫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恢復了平靜。但身體依然使不上勁，他靠着圍牆勉強支撐着快要崩潰的身體。
“從村子裏擄走孩子的理由……知道了嗎”
“嗯……這是隻有我知道的情報，那傢伙爲了讓他的支持者準備大量的魔武器，收集了支持者想要的東西……那就是那些孩子們。萊拉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
塞勒涅和唯一的支持者戰鬥，因爲知道那個人的真實身份，所以知道她擄走村子裏的孩子們的原因。
傳達了這一消息後，艾倫還是一臉陰沉地俯視着河水。然後把視線稍微轉向前方，呆呆地盯着遠處的建築物。
“……我已經不知道今後要怎麼活下去了……”
目的達到了。雖然無法親手殺了仇人，但仇敵凱恩還是死了。結果是一樣的。所以已經結束了。今後不用爲復仇而活了。這樣一來，雷多也會浮出水面。他是這麼想的。但是艾倫像是要抓住自己空虛的心一樣，把手放在胸口咬緊了嘴脣。
“我不知道是應該回到故鄉，還是應該繼續當冒險者……我什麼都不知道……”
到現在爲止，艾倫腦子裏只有復仇的事，從來沒有想過將來的事。因此，他無法想象自己今後的未來，悲傷地垂着頭。
“我的心是空的……”
艾倫像個孩子一樣吐露了自己的心聲。不，他只是個孩子。其實他還需要有人來引導他，正因爲沒有人，他才一個人繼續前進。
看着如此痛苦的艾倫，塞勒涅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對着他冰冷的眼睛，開口道。
“別撒嬌了，艾倫。”
她說話的語氣很強硬，不像平時的塞勒涅。艾倫不由得擡起頭，將視線轉向她。塞勒涅一臉認真地看着艾倫。
“雖然你覺得自己很平凡，但從我的角度來看，你是非常幸運的人。精心養育你的母親、信任你的朋友、隨時可以回去的故鄉……你的選擇有很多。”
塞勒涅用力嘆了口氣，一邊揮手一邊說。她羨慕地看着艾倫，坐在圍牆上。
“把復仇作爲唯一途徑的不是別人，正是艾倫。這就是你想要的。”
艾倫有很多路可走。有放棄復仇的路，也有尋找新希望的路。但是他離開了村子，尋找凱恩。這是他自己選擇的復仇之路。
“可是一旦達到目的，就會不由自主地感到失望、失落、灰暗……真讓人哭笑不得。難道你的人生就只有復仇嗎”
“砰”的一聲，塞勒涅敲着圍牆，用充滿感情的聲音訴說着。這種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氣氛讓艾倫不由得說不出話來，也許是因爲緊張，他的心臟不停地跳動。
“你真正的夢想，應該還有其他的吧”
面對塞勒涅直視的目光，艾倫逃也似的背過了頭。但她並沒有停止說話，逼着艾倫把臉湊了過去。
“復仇對艾倫來說重要到連自己的夢想都無所謂了嗎”
“…………!”
心臟又在跳動。這次的聲音更大，大到耳邊都能聽見。
“我……”
他好像忘記了什麼。艾倫把手放在胸口，想要回想起來，聽着心跳聲。他的眼中閃爍着微光。
——這不是很好嗎孩子既沒有才能，也沒有特別的能力，卻得到了老師的眷顧。高興吧，我會把你鍛鍊成王都第一的冒險者。
他聽到一個聲音。從小就聽到的令人懷念的聲音。那是一種瞧不起人、輕視人的語氣。但是會好好考慮對方的事，有溫柔。
艾倫感到自己的眼眶在發熱。冰冷的指尖又恢復了熱度，突然開始恢復力量。與此同時，之前沒有注意到的胸口的疼痛又回來了。
痛苦、悲傷、哭泣的心。艾倫終於注意到了自己內心的悲鳴。
——你就做你自己好了。不要在意我的事，想怎麼活就怎麼活。
再也回不去的安定時期。想起這些，艾倫感到一陣窒息。
雷多把自己撫養得很好。鍛鍊了他一個人也能活下去。但自己卻粗劣地對待這條生命，走上了復仇之路。雖然村民們也對他很好，但他卻放棄了那裏的生活。
“……母親……”
大顆淚珠從艾倫的眼中滾落下來。自己麻痹的心開始恢復，只有悲傷在胸中蔓延。
“我還想和老媽一起生活呢……”
他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塞勒涅溫柔地撫摸着艾倫的後背，輕輕依偎在他身上。
過橋的行人不時看到這一幕，但艾倫毫不在意地繼續哭泣。沒有餘力去關心周圍的人的眼光。塞勒涅把肩膀靠在他身上，像是爲了保護他。
過了一會兒，艾倫停止了哭泣，眼睛紅紅的，他擡起了頭。他的表情就像被訓斥的孩子一樣，塞勒涅哈哈大笑。
“心情平靜了嗎艾倫”
“……啊，對不起。”
艾倫害羞地擦了擦鼻子，爲了轉換心情拍了拍臉頰。
即使是大大咧咧的艾倫，被女生看到大哭一場也不是什麼好心情。不過，他臉上浮現出一種輕鬆的表情，覺得能在這裏哭出來真是太好了。
“別在意。艾倫，你反而應該展現自己。”
聽了塞勒涅溫柔的話語，艾倫也點了點頭。
如果是以前的艾倫，肯定會斷然拒絕這句話，但現在他覺得這是一種救贖。這說明塞勒涅的話改變了他。
“……我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所以，暫時慢慢考慮一下。”
艾倫握緊拳頭回答道。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破破爛爛的，指尖微微顫抖。
直到現在自己都沒發現嗎，艾倫自嘲地笑了。
“嗯。我覺得這樣比較好。煩惱了很多，認真思考了，然後得出答案。那樣的話，艾倫一定也會前進的。”
“啊……謝謝。”
塞勒涅也高興地點點頭，表示贊同。
反正未來不是那麼簡單的。重要的是，你能認真地思考和煩惱嗎塞勒涅露出安心的表情，他認爲現在的艾倫應該能融入其中。
隨後，兩人從橋上移動，走在攤位林立的路上。說到一半，艾倫轉向塞勒涅開口了。
“……喂，塞勒涅。”
“嗯”
被呼喚的塞勒涅馬上把臉轉向艾倫，露出茫然而純真的表情。艾倫猶豫了一下，撓着臉頰繼續說。
“還能一起接受委託嗎如果我選擇繼續做冒險者的話……”
還不知道今後會怎樣，也許會回到故鄉的村莊。但是，艾倫想，如果選擇了在現在的生活中再往前走一點的話，希望塞勒涅在自己身邊。
聽到這句話，塞勒涅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這時，她漆黑的瞳孔晃了一下，躊躇地咬緊了嘴脣。但很快又恢復了表情，慢慢地點了點頭。
“當然，如果艾倫願意的話。”
塞勒涅高興地笑着回答。看到她那樣的明朗的笑容，艾倫也被勾起笑容。
被稱爲“瘋狂死亡”的冒險者，來到這座王都後失去了很多重要的朋友，該報的仇，自己的心。這些對他來說都很重要。因爲失去了這些，我看不到人生的目標。
儘管如此，他還是有同伴陪在身邊。多虧了這個新夥伴，他找回了重要的東西。
艾倫終於找到了自己應該生存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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