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多番外 少女們的意志2
氣勢雖然平息了,但仍能聽到雨聲,潮溼的氣味在莊嚴的城堡中飄蕩。
“是這裏,莉黛雅小姐。”
男人站在豔麗的深褐色門前說道。莉迪亞“嗯”了一聲。
不過,他並沒有穿着平常的騎士服,而是穿着一件白色襯衫,因此看起來比平時更緊張了。
雷多療養用的房間雖說是城內的一間,但仍保留着來客用的普通奢華。和其他人一樣,讓宮廷醫生們在大房間裏照顧雷多也是一個辦法,但把雷多放在這個房間裏,正是莉黛雅的安排。
當然,雷多注意到有人來到了房間前面。
他本想把臉埋在棉花糖般的白色牀上,裝睡,但隨着士兵的聲音,他看到了士兵的臉,他猛地猛地跳了起來。
“好久沒去流浪了。”
莉黛雅的嘴角露出笑容,雷多卻皺起了眉頭。
而且,在馬上就要大聲喊出來的小女孩說話之前,莉迪亞安慰她說:“別那麼想。”
“大家在哪裏!米尼亞他們呢”
聽到雷多的聲音,莉黛雅說:
“阿爾斯的隨從們都平安無事。”
聽了他的話,雷多那刺一般的警戒心還是沒有解除。
她的視線稍微轉向了瞪視,然後用非常平靜的聲音對莉迪亞說。
“……你是來殺我的”
“…………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莉黛雅突然笑了出來,雷多點了點頭。莉黛雅笑着說,還以爲她要說什麼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爲什麼要在這裏照顧你爲了在五體投地的狀態下殺了你”
“…………”
看到雷多一臉沉默,莉迪亞說:“這裏由我來承擔,我想暫時和這個人兩個人談談。”讓士兵們離開了房間。
莉黛雅在雷多牀邊的椅子上坐下,把隨身攜帶的劍立在椅子上。
然後,像要喘口氣似的長長地吐了口氣,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燈光喃喃說道。
“如果是陛下,一定會馬上把你斬首吧”
“……你還沒把我的事告訴克洛斯尼皮亞王嗎”
把牀湊到嘴邊的雷多戰戰兢兢地問道,莉迪亞卻閉上了嘴。
但那張臉絕對不是說“不”的表情。那表情就像雨過天晴的雲一樣曖昧。
“那爲什麼……”
直到現在,我還清楚地記得國王因破約的詛咒而失去手臂時那張激動的臉。
如果是那個像鬼一樣的王,知道我來了,馬上就會把我架在砍頭臺上吧。說不定會以比那個更殘酷的方式慘死。
雷多思考了很久,莉迪亞終於開口了。
“是我殺了王。”
雷多不由得發出短促的聲音。她的嘴一時沒合上,嘴脣微微顫抖,好不容易纔發出聲音,重複着莉黛亞說的話。
“殺了王是你……嗎”
實在難以置信。
從來到這個國家,自己作爲大罪人被追捕的那天起,這個少女的輪廓已經清晰地露出來了。他是個驍勇善戰的忠義武士,劍術如險山般深邃有力。
她對國王立下一蓮託生一連捷的誓言,這句話就像被敲碎的岩石一樣,徹底粉碎了雷多所抱有的印象。挑着眉毛的雷多問道,莉迪亞的視線停留在地板上。
然後,帶着一絲微笑說,聲音有些癢,又有些無奈。
“在這漫長的歲月裏,我對陛下盡心盡力,至今還清楚地記得陛下救我那天的事。”
莉黛雅突然深深閉上眼睛,又慢慢睜開。
說:“陛下,我還年幼的女兒村,從戰火中拯救了我的器官漿汁的知識和力量授予了。身體比失去了,就像我的孩子一樣,我珍惜的。這樣,陛下,我不知父親的身影重疊的吧。我是陛下的親生父親一樣崇拜,相信了。”
莉迪亞那如波浪般平靜的聲調,毫無預兆地如波濤般呼嘯而來。
“可是,這又如何呢
看到真相的時候,對陛下抱有的那種感情,在一瞬間無聲地崩塌了。
陛下,爲了將擁有勇者之力的我佔爲己有,讓裝扮成敵國士兵的騎士們襲擊了村子,還奪去了我父母的性命——!
太激動了。
當我知道他不僅隱瞞事實,還謊稱自己是賢知陣,將我利用爲擴大富國的工具時。
當血色離我而去時,陛下的首級已可憐地滾在我腳邊。
爲什麼呢曾經滿懷對陛下的思念之情,也徹底冷卻了。即使看到那顆人頭,我也沒有任何感覺。
說到底,我就是那種程度的人吧。”
紅騎士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對某個遙遠的地方,不是雷多的某種東西感到悲涼,雷多默默地注視着她。
她的樣子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柔弱。
莉黛雅擡起頭說:
“流浪的。我說你是大罪人。
但是,正如我說的那樣。我根本沒有審判你的權利。除此之外,我的罪孽深重。”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雷多問道,莉迪亞又沉默了一會兒。
“王的問題,隱藏着城者外。如果事民想東西,那麼這個國家就會陷入混亂吧。這樣的話,反倒越來越國家也出現在那裏來。如果是這樣的話,惡魔的市集的手墜ちよ吧,但不管他國一口吞掉,看這個國家的前途是火。”
莉迪雅停頓了一下,調整了一下狀態,用凜然的聲音說道。
“但是,當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我會毫不隱瞞地告訴這個國家的人民真相。我會坦白一切,接受所有的聲音。如果你們希望得到我的首級,我會義無反顧地服從你們。
但是我還有最後一個任務。
最重要的是,我真的熱愛這個國家。這個國家的人民,騎士們。我要盡我的全部,保護它不受這種威脅。
等一切都結束了就把一切都交出去吧。但是,現在還沒有死。我不想死。”
“…………”
雷多的臉上帶着平靜。眼神堅定而認真。
雷多注意到了。
她確實是個如鬼神般可怕的武人。但是她對國家的感情卻像聖女一樣溫暖而平靜。在冷酷而嚴格的她身上潛藏着陽光般的光芒。雷多感受到了那種柔軟。
“……是嗎”
對於這樣的她,我找不出其他合適的話來回答。
雷多附和着又問了一句。
“有件事你還沒告訴我,我還沒問你爲什麼要救我。”
聽到雷多這麼說,莉迪亞挑了挑眉毛,回答道。
莉黛雅閉上了嘴,雷多露出不好的表情,馬上改口。
“……我應該先感謝你纔對。如果不是這裏的人們在那裏幫助了我,我現在已經被凍得夠嗆了。真的非常感謝。
但是,很不可思議。對於在聖戰中與你對立的你來說,我除了害羣之馬什麼都不是。更何況是你們的理想,早晚會有個了斷的對象。這可是殺了他的絕好機會,爲什麼”
莉迪亞停頓了一下。
他垂下視線,表情像是在煩惱着什麼。
莉迪雅擡起頭,似乎一開始就打算這麼說。
“我一直認爲,僅憑我的力量,就能保護這個國家免遭大災難。
不只是我。這個國家的騎士們和士兵們也是這麼想的。
長久以來,我們保護着這個國家不受任何敵國和威脅。強國、賊羣、魔物。我們用自己的雙手與這些威脅國家的人戰鬥,爲了和平,爲了理想的世界而竭盡全力。最重要的是,用我們的力量來保護我們的國家,這種想法非常強烈。”
莉黛雅凜然的表情再次出現些許陰影。
“但是,這次我切身體會到不能那樣做。
聽說曾經的大災難因弗努斯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那是一個草木枯死、水源枯竭、氣候紊亂、充滿飢餓和戰爭的世界。
如果這次也經歷同樣的歲月,發生這樣的事情的話,即使這個國家的防線堅固,壓倒了魔物們,這個國家不久也會因爲飢餓和疫病而滅亡吧。
在變成那樣之前,無論如何,我都想打倒統治魔界的全部的元兇,黑暗的勇者,儘早結束大災難因弗努斯。”
莉黛雅把身體全部轉向雷多,
雷多,希望你能聽聽我的願望,爲了切實討伐黑暗的勇者,我想借助擁有同樣勇者力量的他的力量。
在雷德黑爾的土地上,放出了“不借助他人之力”的豪言壯語。現在我認爲那是我的驕傲自滿過去了。
雷多,再一次,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就是這樣。”
雷多被這景象所震撼。
她眨了眨眼,卻能清楚地看到那個看上去很倔強的少女低下頭的樣子。
彷彿張力十足的空氣持續了很長時間,剎那間,那空氣就像結在水裏的冰一樣冰冷地凝固了。
這不是莉黛雅引起的,而是緊盯着莉黛雅的雷多引起的。
然後,雷多那沉靜而奇妙的聲音,給空氣注入了裂痕。
“……很遺憾,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等雷多注意到的時候,那句臺詞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意思,被放飛了。
莉黛亞拼命地想,她的心情一目瞭然。而且,她是騎士。她不顧自己的身世,如此低着頭,足以證明她的願望遠不止言語。
如果是平時的話,雷多應該馬上就會點頭。然而,與同情她的想法相反,迄今爲止,她對伊爾文塔爾帝國的所作所爲的想法,像燃燒着火星的煤炭一樣靜靜地燃燒着。
比起思考選擇語言,那個想法先行,指向了她。
莉迪雅的頭垂得很低,只聽雷多這麼說了很短的時間。
但是,雷多覺得她聽到這個回答後,原本看不見的眼睛似乎睜大了。
莉黛雅擡起頭,雷多聽任她的想法繼續說。
“黑暗的勇者,打倒塞亞,完全封鎖魔界之門之後,你們還會爲了理想的世界繼續戰爭嗎”
聽到雷多的問題,莉黛雅的眼睛似乎閃了一下光。
在她紋絲不動地開口之前,雷多不等她回答,就把話題接上了。
“考慮到這個國家的人們,世界的事情,和身爲紅色勇者的你一起對抗塞亞無疑是很好的方法。
可是,那之後會怎麼樣呢
我之前訪問這個國家的時候,你們說過“以力制逆”。
魔界這一威脅消失之後,即使你得到國人的支持,成爲這個國家的領導,或者,即使沒有,這個國家也會一直戰鬥到統一世界的那一天,不是嗎”
“…………”
莉黛雅的視線稍微垂了下來。
雷多心中的火焰終於開始減弱,這句話的氣勢也緩和下來。
“在我看來,你的願望和以前這個國家的國王對我說的話是一樣的。我爲了這個國家,只有一次打破了我心中的成規,殺了很多很多不相干的人。
如果是我幫助你,才導致了這樣的未來,那我就等於間接地重複了同樣的錯誤。
所以我不能和你一起戰鬥。
對無法理解的人們,施展力量的你,不能施展同樣的劍——”
就在這時。
伴隨着門猛地打開,撞向牆壁的轟鳴聲,粗芯的怒吼聲劃破空氣飛進耳朵。
“受不了了!!”
被突然闖進房間的大漢騎士奧爾德烏斯嚇了一跳的,不只是雷多。
“奧狄烏斯”
她的臉就像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莉黛雅說,但奧爾狄烏斯還是朝着雷多走了一條直線。
“放浪形骸!隨便你說什麼就從小嘴咕嘟咕嘟!”
“住手,奧爾狄斯。”
莉黛亞想要制止他的嘴,但奧狄烏斯卻對莉黛亞說道。
“不,這次不讓我說這些,我就不甘心了!”
奧狄烏斯說完,馬上又對一臉驚訝和困惑的雷多大聲說道。
“放浪形骸的你什麼都不懂。的確,對於一直以來受到如此待遇的你來說,這次的話聽起來似乎是很合適的。把對帝國的不滿也收進騎士的懷抱吧。
但是,絕對不允許把這個人說成他那樣!
對不是這個國家的人民的你們來說,這個人只會是沾滿鮮血的戰人或鏽人吧。
有時被稱爲鬼,有時也被稱爲死神。更有甚者,被稱爲好戰狂。
但是,他絕對不是你們所畫的那樣不雅的人!
你,雖然說了“對不能分享的人們施展力量”這個人,但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年幼的時候雙親被人殺害的莉黛雅大人,爲什麼要主動用力量來制人呢”
聽到這句話,雷多的表情突然變了。
“父母……”
莉黛雅低着頭,她的臉上浮現出過去的記憶。
要說不同的境遇,肯定是不同的境遇。但是,對雷多來說,這實在不是別人的事。連親生父母的臉都不知道,在沒有父母的情況下見到老師之前,內心的空虛和絕望,還有,被獨自留在夜晚的森林那樣不安的世界裏的孤獨感。
這一切都和莉黛亞重疊在了一起。
“戰爭對推薦陛下樣是什麼,那是想避免和其他國家和這個國家相互對立度談判持續到極限了。結果是冤屈的東西是可以肯定的。但是,我前往戰場等,以及敵人兵中有家人者,儘可能的戰鬥一直試圖避免的。
每次戰爭結束,他都比任何人都先去追悼戰死的敵兵。
在敵國絕不殺小孩。和孩子在一起的父母也絕對是命令的指揮官在哪裏。
莉迪亞夫人知道。那些被捲入戰爭,什麼都不知道就死去的孩子們。給父母被殘忍殺害的孩子們留下永遠的傷痛。
失敗的國民,不向陛下宣誓的隸屬民,比這個國家的任何人都要受到蔑視和冷遇。對這樣的隸屬民和窮人來說,騎士幾乎把自己的私產用於糧食和保護區的運營。
對被雨淋溼的隸屬民的孩子們,親自跪下伸出手的騎士在哪裏!
流浪的。即使你不助我們一臂之力,我們騎士也不會否定。但是,絕對不允許把這個人說得像心灰意冷的戰人一樣!”
奧爾迪斯驚濤駭浪般的聲音終於平靜下來,莉迪亞用顫抖的聲音說:“已經好了。”
莉黛雅的視線朝下,她的眼皮無聲地閉上,彷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似的。
雷多心中的火已經完全冷卻了。
相反,對剛纔的自己的羞恥和對眼前的少女的歉疚同時涌上心頭。
“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真正的樣子……”
雷多說道,莉黛雅搖了搖頭。
然後,用極其安靜而柔和的聲調說。
“我只是盡了我所能,並沒有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一想到我親手搶來的那些人,就覺得有些不相稱。
流浪的,我已經,不知道了。
什麼是正確,什麼是正義,什麼是善。
我一心一意想把大家引向沒有戰爭的和平世界,一直戰鬥到現在。但是,我確實在某個地方抱有疑問。被戰爭引導的,沒有戰爭的世界。每當看到戰場上倒下的敵兵和騎士時,它就會無數次地震撼我的心。”
莉黛雅深深地閉上眼睛,然後慢慢地睜開。
“流浪的。我不知道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確。但如果有別的路,我想走。
告訴我,你看到的世界。還有你要去的世界。”
莉黛雅說道,雷多用力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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