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蘇白白無比震驚。
“你……這裏是哪個時空？你怎麼會這麼老了……”
面前的顧小北看着她,似乎沒一眼認出她來，然後，他眯起眼：
“蘇白白。”
他喊着她的名字,眼神卻保持着疏離，就好像,他們只是認識的陌生人一樣。
蘇白白的心沉了下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這個時空的顧小北,對她如此陌生？
而且，他雖然看起來年邁，活得挺久的,可他看起來……
卻不像活得很好的樣子。
蘇白白咬着下脣，還是忍不住關心：
“到底怎麼回事？你爲什麼會這麼瘦？你……不是跟你爸一樣，也有潔癖嗎？這什麼把自己弄得這麼……”
蘇白白實在說不出口,要知道，她認識的顧小北,很多方面雖然不拘小節，但還是有一點潔癖的,絕對不會把自己弄這麼亂，這頭髮看起來像是幾天沒洗的，甚至都有些打結,衣服也是,上面還沾着亂七八糟的污漬……
而且，他露出來的手臂,簡直可以說是皮包骨一般的存在,旁邊的桌上，甚至有一份已經發黴的食物……
先前剛過來,她沒仔細看,現在看蘇白白才發現,顧小北過的生活，簡直亂七八糟！
不是條件上的亂七八糟，而是精神上的。
如果是條件上的，這旁邊就是智能機器人，旁邊的儀器設備一看也知道價值不菲。
可是，顧小北連給機器人設定一下自動做家務的程序都沒有，甚至連智能機器人都沒了能量，簡直就像要報廢了一樣停在屋裏的空曠處。
在空曠處如此顯眼擋路，但顧小北卻像完全沒發現一樣，從這裏就可以看出，顧小北是精神上不在意這些了。
蘇白白問了那麼多，可顧小北只是繼續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蘇白白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你爲什麼還這麼年輕？”
顧小北看着她，平靜地問，他眼裏甚至連絲波瀾都沒有，彷彿看到憑空冒出一個人，也不覺得驚訝，甚至不覺得私人領域受到侵犯一般。
“你看起來，就跟八十年前一樣。”
“八十年前？！”
蘇白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四處環顧。
這已經是八十年後的世界了？
所以，這個時空如果她還在的話，應該也已經死了？畢竟她不太可能活到一百多歲。
而眼前的顧小北，應該也九十多了。
顧小北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前？”
他看向身後的機器，挑了挑眉：
“你是從用那機器穿越過來的？”
蘇白白點頭，“沒錯，我是八十年前的蘇白白。”
“八十年前的……”
顧小北眯起眼來，“不，不一樣。”
蘇白白一愣，“什麼不一樣？”
“你對我很關心，這跟我記憶中的蘇白白，不太一樣。”
顧小北似乎也沒有要瞞她的意思。
“你記憶中的我……是什麼樣子？”
蘇白白感覺，自己找到了重點。
這太奇怪了，如果是精確的正好八十年以前，那她應該正和顧小北被趕出家門，正是相依爲命的時候。
她自認當時還是比較關心顧小北的，爲什麼顧小北會覺得，她關心他，很奇怪？
“拜金女。”
“……”
許久沒聽過這個稱呼，蘇白白嘴角一抽。
“顧小北，我是太久沒教訓你了是不是？你忘了當初你被趕出顧家，是誰帶着你出來生活，讓你有得喫有得住的……”
蘇白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聽着她的話，顧小北眯起眼來。
“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蘇白白。”
蘇白白一愣，對上顧小北的眼神，也迅速反應了過來。
“難道，這個世界的我，不是這麼對你的？”
顧小北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道：
“你和你那個時空的顧小北，生活在一起？”
“是啊，我們不是一起被從顧家趕出來了嗎？後來我就帶着小北一起生活了。”
大概都是顧小北的關係，蘇白白雖然清楚不是同一個人，卻難免對眼前的顧小北有些親切感。
哪怕顧小北對她帶着防備，而且很明顯只打算從她這裏套話，對自己的情況則避而不談……
蘇白白還是毫不猶豫就將自己的事情告訴他。
“我們一開始住的只是一個小房子，你已經決定從綿北中學轉到青田中學，你甚至主動聯繫了他們，他們答應讓你免費入學，還給獎學金。雖然後來我有了錢，能夠讓你繼續留在綿北，但你還是決定轉去青田中學。”
“你會在那裏認識你一生的朋友之一，陳子舒，我會開始搞研究，我們拯救了北淵科技，把北淵科技發展爲全藍星最大的科技公司。”
蘇白白講述着她和顧小北的生活，大到他們一起研究出新的技術的歡喜，在他們的世界創造的奇怪，他們的成就，小到她廚藝不好，小北無奈地要求她不許進廚房，並且自己練就了一手好廚藝。
再到……顧沉淵。
“你是說，我爸那時候，並沒有死？！”
顧小北終於有了一絲情緒波動，眼睛波濤起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是啊，你不知道？”
蘇白白也有些驚訝，不過，想到她去過的第一個世界裏，顧沉淵確實死了，她又好像並不驚訝了。
也許，這個世界，又有什麼新的變化吧。
“我所知道的，應該是，你爸當時在k國，至少一開始並沒有死。後來如果死了，便可能是因爲，他二叔。”
“顧震雄？！”顧小北臉色難看。
這個世界裏，顧小北連這件事情都不知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蘇白白心中有太多疑問了，但她並沒有馬上問出口。
她能感覺得到，眼前的顧小北，擁有的疑問更多。
“是，你爸爸給顧家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是顧震雄。顧震雄隨即請僱傭兵去k國，殺了你爸爸。”
“顧、震、雄！”
顧小北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猙獰。
“你這個世界裏，顧震雄應該已經死了吧？”
蘇白白忍不住問。
畢竟看着顧小北的表情，她有些擔心顧小北會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來。
“確實死了。”
顧小北眼神帶着冰寒的殺意。
“在顧氏破產後，他就被債主逼瘋，從頂樓跳下去了。”
“顧氏破產？！怎麼可能！！”
蘇白白無比鎮定。
“爲什麼不可能？”
顧小北語氣嘲諷，“你覺得那種人能管理好顧氏嗎？”
“……確實不能。”
她的世界裏，顧沉淵還沒回來之前，顧震雄確實已經將顧氏折騰得市值不斷下跌了很多。
“那你……爲什麼不搶回顧氏？再怎麼樣，你爸當初也是把你當繼承人培養的。而且，你爸的遺書裏，也是把他顧氏的股份留給你的啊。”
“遺書？什麼遺書？！”
顧小北瞳孔又是一縮。
蘇白白嘆息了聲，所以，這個世界的顧小北，連遺書都沒有見過。
她便將自己在另一個顧沉淵死去，但留下了遺書的事情跟顧小北說了。
顧小北看似平靜，但拳頭卻握得死緊。
原來，他爸有留遺書給他……
而且，還希望他能成爲顧氏的繼承人。
可是，他卻相信了顧以茜的鬼話，以爲他爸在早就交給律師的遺囑裏，把一切都分給了顧家人。
顧以茜說，他爸本來就只打算把他養到十八歲，就放他自生自滅。
顧家的一切，自然都是顧家人的。
但是，那家他爸給他當生日禮物的北淵科技，他們還是打算留給他，當個紀念的。
他當時只感覺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
他確實不是顧家人，他爸又憑什麼要將顧氏留給他呢？哪怕留一個北淵科技，在其他人眼中，都是一種善待了。沒有他爸，他從小到大哪來那麼好的生活和學習環境？
他爸教他那麼多，大概就是爲了讓他成年後，能夠自食其力吧。
“胡說八道！”
蘇白白憤怒地打斷了他的話。
“你怎麼會相信顧以茜的話？你不是早就看清她的真面目，知道她一心就想讓顧氏成爲她爸的，她好當顧家真正的大小姐嗎？”
顧小北眼神閃爍，聽着蘇白白講述她的世界裏，顧小北是怎麼和顧以茜斷絕關係不再聯繫的。
講到一半，他突然懂了。
因爲，在那個世界裏，顧小北從未缺過什麼。
所以，顧以茜對他獻殷勤，給點小恩小惠的，顧小北根本不放在心上。
相對的，他更感激的，是蘇白白。
所以在發現顧以茜不斷說蘇白白壞話的時候，他纔會慢慢與顧以茜疏離，因爲那個世界的北淵科技發展得好，所以顧震雄和顧以茜想得到他們公司的時候，顧小北纔會愈發心涼，也越發清晰地看清了顧以茜。
但這個世界，他一開始什麼都沒有。
和蘇白白分開後，他便獨自一個人生活。
他沒有放棄學業，而是跟另一個世界的顧小北一樣，選擇了去普通高中唸書。
他需要養活自己，也沒有放棄回到顧家的想法，所以，顧小北在學業之外，一直在不斷地打工賺錢，生活很苦，但顧小北智商本就不低，又跟着顧沉淵學了很多技術。
所以，這個世界的顧小北依舊非常成功。
在他最苦的時候，是顧以茜揹着顧震雄偷偷給他支持，所以，顧小北是把顧以茜當成自己的姐姐看待的。
因此，他非常相信顧以茜的話。
顧以茜說，他爸之前就擬好的遺囑裏，顧家的一切將由他自己的孩子繼承，如果沒有，就交給顧震雄和顧以茜。
也就是說，交給姓顧的人。
而他，不姓顧。
北淵科技，已經算是給他最好的禮物了。
畢竟當時，北淵科技市值也有幾千萬。
顧以茜當時甚至安慰着顧小北：“小北，我相信小淵沒有把你當成外人的意思，不然，他也不會把北淵科技留給你了。”
顧小北當時正好高三，他本來想留在帝都，他甚至已經保送上清北了。
可是，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顧小北受到了打擊。
他突然覺得，他爸原來也沒把他當成親兒子，這些年對他那麼好，大概只是覺得對不起他爸。
說到底，養子到底只是養子。
這讓本來立志將顧氏搶回來的顧小北心灰意冷。
顧氏是顧家人的，在他爸心裏是這樣想的，那他這個外人，有什麼“染指”的權力呢？
他真搶到了，說不定將來死了去見他爸，他爸都得罵他“養不熟的白眼狼”！
“所以，你就放棄了？沒去查證一下？”
蘇白白簡直不敢相信。
“你爸那麼年輕，他根本沒留給律師什麼遺囑，要有也是他們僞造的！而且，你爸真正的遺囑，說不定是被他們銷燬了的……”
顧小北沉默着。
當時，他太受打擊，雖然不會因此恨他爸，但心也涼了。
所以，他放棄了清北，到了國外唸書。
他甚至連北淵科技都放棄了。
北淵科技沒了顧氏的支持，又沒有他新的設計，林孝文就算再努力，也沒能力挽狂瀾，最終在艱難支撐了兩年之後，走向破產。
他爸留給他的最後一個禮物，也消失了。
而顧小北，則一直生活在國外。
國外的學費和生活費更高，但此刻已經成年的顧小北慢慢有了自己的研究，靠一些小專利也能衣食無憂。
他開始沉迷研究，從進別人的實驗室，被種族歧視，再到用自己的實力證明自己……
再到後來，有了自己的研究所。
他的專利太多，無數人想找他合作，大概是自己親生父親是華夏警察，顧小北從小受過不錯的愛國教育，顧沉淵也是這麼教他的，所以，顧小北很多專利都跟華夏企業進行了合作，後期連顧震雄都想找他合作，甚至找顧以茜上門當說客。
不過，顧小北並沒有答應。
他雖然把顧以茜當成自己的姐姐，卻依舊厭惡搶走顧氏卻沒能好好守好的顧震雄。
他冷眼旁觀着顧震雄把顧氏玩完，未曾施予援手。
最終顧震雄破產跳樓，顧老太太早就去世，而顧以茜在失去顧氏作爲後盾之後，直接被聯姻無感情基礎的丈夫趕出去，顧以茜竟上門來怒罵顧小北，因爲當時只要顧小北一句同意合作，顧氏就不會破產，她爸也就不會死，她就依舊是高高在上的豪門太太。
這一次，顧小北看清了顧以茜的自私。
所以，他冷眼旁觀，顧以茜便憤怒地開始接受各種採訪，大罵顧小北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他們顧家養了他這麼多年，他卻這麼對顧家。
顧小北的形象，成功地被塑造成一個冷血無情的怪物，加上他出國後本就性情大變，冷漠厭世，對助手什麼的也非常嚴厲冷漠，所以，外界都相信了。
後面助手還收了別人的錢背叛了他，被顧小北當場抓住報警，被警察帶走的時候，還罵着他，說他這種冷血無情的人活該一輩子孤老到死。
顧小北冷漠離開，一切按程序辦事，後面都懶得找助手，直接自己一個人搞定。
後來年老了，他的研究甚至都懶得拿出去跟大公司合作，反正這輩子他的專利，都足夠他每天過着旁人想象不到的奢侈生活了。
蘇白白身後的時光機，只是顧小北因爲好奇搞的研究，研究出來了後，他也懶得對外公佈。
他曾經一度也上去，想試試看能不能回到過去，去看看他爸，或者他親爸。
可是，看了又怎麼樣呢？他親爸和他爸還是會死。
就算他能改變結局，讓他們不死，那他自己呢？他難道就會瞬間失憶，忘了自己經歷過的事情了嗎？
就算過去改變了，未來的他會瞬間失憶，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那他，也不再是他了。
所以，顧小北雖然將時光機研製出來了，可他一次也沒試過，研究的時候十分興奮，後來看到它，只覺得百無聊賴，甚至只把它當成一個擺設丟在角落裏。
沒想到，他沒動，有一天，會有人通過這臺機器穿過來。
而且，是另一個世界的蘇白白，一個他早就忘得差不多的人。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我爸已經死了，你的世界有遺書，不代表我這個世界也有。說不定，兩個顧沉淵，完全不一樣。就跟你一樣，你跟這個世界的蘇白白，不也完全不一樣？”
顧小北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情，十分冷漠。
“你怎麼知道不一樣？”
蘇白白看着顧小北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皺起眉來。
“按你的說法，一個念頭就會導致不同的結果，那麼，在你的世界，你應該是一念之差，選擇了留在顧小北身邊。而在我的世界，蘇白白選擇了獨自離開。”
“所以，你和這個世界的蘇白白，自然是不一樣的。”
顧小北平靜地看着她：
“你看到現在的我了，是不是很失望？沒錯，我就是這麼一個冷漠無情的人，養不熟的白眼狼。我勸你回去之後，也趁早把另一個世界的我趕出去，我們本質是一樣的人，到最後，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走吧，我送你回去，然後……我就銷燬這機器，你不會再莫名其妙跑到我這裏來了。”
蘇白白被氣笑了，她沒想到，她沒被十四歲的顧小北氣到過，卻被九十四歲的他氣到了。
她當下坐了下來，“我不回去。”
“顧小北，虧你還是什麼藍星聞名的科學家呢，你的邏輯是不是有問題？我和這裏的蘇白白不一樣，但你和我世界的顧小北，本質卻一樣？你要不要證明一下，到底有什麼不同？”
“你想怎麼證明？”
“很簡單，你去查查看，這個世界的蘇白白，在和你分開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過着什麼樣的生活。”
“不外乎就是結婚生子了，擁有自己的家庭和工作，現在可能已經年邁死去了？”
顧小北不當一回事，不過，卻也沒有拒絕。
因爲，在看到眼前的蘇白白的時候，他腦海中控制不住地出現了一個想法：
【如果，當初在蘇白白停下腳步，說要帶他一起生活的時候，他沒有惡語相向，逼走蘇白白，而是和她一起生活……那麼，他是不是也會和別一個世界的顧小北一樣，現在擁有完滿的家庭，活得很開心？】
所以，顧小北雖然一副是爲了早點讓蘇白白離開的樣子，卻還是乖乖去查了。
他其實……
也突然產生了幾分好奇。
那時跟他分開後，蘇白白過着什麼樣的生活呢？
不用想，大概就是跟他想的差不多吧……
顧小北甚至都不需要找偵探什麼的去查，只是打開自己設計的軟件，開始輸入代碼，不到十秒鐘，蘇白白的資料就出現在眼前了。
“看吧，她就是……”
顧小北看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蘇白白湊過去，也愣了一下。
蘇白白，竟然在……顧沉淵死的那年，就死了？！
而且，根據資料顯示，她竟然，是死在k國的？！
一個戰亂的國家，她爲什麼會過去？！
“怎麼可能？！她……她爲什麼要過去？！那邊當時可正是戰亂時期！！”
顧小北是最不能接受的那一個，他猛地站了起來，差點把智腦推翻。
蘇白白心情也很複雜，她也無法想象，會是什麼原因，會讓她在那種非常時期跑去k國。
“你能查到，八十年前的通話記錄嗎？”
顧小北聽到這話，頓時一愣。
蘇白白也並沒有抱太大希望，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在我的世界，你爸曾經用k國的號碼，給我打過一通電話。不過，當時我並沒有接到。”
“你是說，在這個世界，蘇白白……接到了？”
顧小北說話的時候，甚至有些失聲。
“不可能！就算接到了，蘇白白爲什麼會冒着生命危險去找我爸？！她不就是個拜金女……難道我爸承諾了救他回來，他就把所有的錢都給她？”
蘇白白用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顧小北。
“你見過了我，依舊覺得，我是拜金女？”
“……”
顧小北沉默了下來。
確實，如果，眼前的這個蘇白白的世界，真的如她所言，那麼，她確實不是什麼拜金女。
甚至，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若不是因爲她的關係，可能依舊會走上跟現在的自己一樣的道路……
“查查吧。”
顧小北沉默地查了，八十年都過去了，其實顧小北和蘇白白都不抱什麼希望。
但沒想到，八十年前的數據儲存技術就不錯了，他還真查到了。
上面……果真有一通來自k國的電話，正好，在蘇白白和他分開的一週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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