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舊樂
卻說夜間匆忙趕去與蘆笙隊匯合的仰亞,由於天黑,又下過了雨,再加上自己走錯了路。所以,耽誤了很多時間。
還好在錯路的過程中,遇到了一戶人家,老伯給了仰亞一捆亮篙,用亮篙照着,仰亞纔在漆黑的晚上走路的時候方便了一點點。
可是,沒有想到,仰亞正從河邊沿着山路朝上爬的過程中,由於天黑路滑,仰亞一不小心,腳下一滑,沿着山路朝山下摔了下去。
幾個翻滾以後,仰亞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仰亞才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他動了動自己的身體,才知道自己仍然被夾在某個樹樁間。是倒着的還是順着的,仰亞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動,才感覺渾身到處都在痛。
仰亞這纔想起,自己是被摔了。
天,還在黑着,仰亞根本就看不清楚周圍的一切,哪怕一點點的光亮和方向,他也好分辨自己到底在哪。
在山路旁?在樹間?還是在懸崖?
只有隱隱能夠聽到的河水聲,仰亞才知道自己的大概位置。
仰亞想動,可是渾身痛楚,他根本就動不了;他想喊,可是動了動嘴,除了痛,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可是,在這深夜,在這遠離村寨的山路上,即使仰亞能動,也沒有人能夠看到;即使能喊,恐怕也沒有人能聽得到。
仰亞堅持了一會,全身的疼痛感又讓他昏了過去——
就在這昏昏沉沉之中,仰亞的眼前出現了好多畫面——
仰亞看到了爺爺。
在寨子裏的蘆笙會上,爺爺吹着動聽的蘆笙,走在跳蘆笙隊伍的最前面,後面跟着的,就是仰亞。
仰亞,還沒有高過爺爺的腰,可是,他就這樣跟在爺爺的身後,爺爺走一步,他走一步,爺爺停下來,仰亞也停了下來,爺爺旋轉,仰亞也跟着旋轉。寨子裏其他的男孩子都到一邊去玩石子、泥沙去了,只有仰亞一直跟在爺爺的後面,就像一條小尾巴一樣。
而這裏有的,只是女孩。可是,女孩們都穿着銀飾盛裝,她們都遠遠地跟在自己的阿媽或者姐姐的後面,隔着仰亞還有着好一段距離呢。仰亞並沒有跟女孩們玩,他就是單獨地只想跟在爺爺身後,聽爺爺吹蘆笙,跟爺爺一起跳蘆笙舞。
直到爺爺最後的一首蘆笙曲吹完,已經是晚上的七八點了。仰亞疲憊地倒在爺爺的肩上,沒用上一分鐘就已經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醒來
仰亞第一次吹蘆笙了,那是爺爺的大蘆笙,整個蘆笙比仰亞還高呢。今天爺爺不在家,仰亞自己從牀上爬起來,看着掛在牆上的蘆笙,仰亞的好奇心上來了,看着那幾根竹管,爲什麼爺爺就能吹出那麼好聽的歌曲來呢,還能帶動寨子裏的男女老少一起跳舞。
以前,在爺爺的懷裏,仰亞也曾摸過蘆笙。可是,爺爺總是說‘小心小心,別把我的蘆笙弄壞了。’
這樣,對於仰亞來說就更是好奇。
今天,爺爺不在家,仰亞爬起來,站上凳子,把牆上的蘆笙取了下來,學着爺爺的樣子,把幾個小手指放在孔上。可是,他的小手指根本就分開不了那麼遠,按住了上面,下面的孔就按不上了。
可是,他還是拿着蘆笙吹了起來。
吹了一會,除了沒能按上的孔外,其他的,還真的被仰亞吹出調調來了。
爺爺回來了,剛剛回到家門口就聽到了家裏那幼稚的蘆笙。他就知道,那一定是他的大孫子在偷着吹他的蘆笙了。
爺爺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在門口靜靜地停了下來,聽着屋裏的蘆笙聲音。好久,還真有點像那麼回事。然後,爺爺咳嗽一聲,推開門走進屋。
仰亞聽到開門的聲音,趕緊想把蘆竽往裏面藏,可是,那麼長的蘆笙,哪裏藏得住。最後,還是被爺爺看到了。仰亞有些緊張地等待着爺爺是不是會罵自己一頓。
可是,一向把蘆笙管得很‘嚴’的爺爺,這次,臉上一點都沒有生氣,也沒有想要責怪仰亞的意思。而是坐到了仰亞身邊,用手撫摸着仰亞的頭,說:
“想吹蘆笙啊?!”
“想!”
從那以後,仰亞再也不是爺爺吹蘆笙時,屁股後面跟着的跟屁蟲了,爺爺特意給小仰亞做了一把小蘆笙,從此,仰亞就是寨子裏‘正式’的蘆笙手了,跟在爺爺身後的、最小的蘆笙手。
從此,仰亞沒日沒夜地吹着蘆笙,蘆笙時時都響在仰亞的耳邊——
仰亞想起了國外金色大廳的表演,在那異域的高級舞臺上,迷幻的燈光,華貴的舞臺。仰亞和他的夥伴,把中國元素的音樂帶到了這裏,把有中國少數民族特色的表演帶到了這裏,帶給了那些藍眼睛高鼻樑的外國人。他們的驚訝,他們的如癡如醉;表演結束時,他們掌聲的經久不息,他們在舞臺下面的瘋狂吶喊等等,都是對仰亞他們最好的敬佩。表演結束後,白鬍子老人(國際音樂協會主席)對仰亞的緊緊擁抱,歡送會上對仰亞他們的戀戀不捨,那最後一曲《離別》,仰亞還在動情地吹着——
仰亞想起了阿媽,想起阿媽突然去世時,自己蘆笙裏的痛不欲絕。
那時,仰亞還在國外演出,由於他的精彩表現,仰亞和他的中國團隊獲得了那次國際演出的最高榮譽,他個人也得到了最高的嘉獎。
千里、萬里之外,仰亞都想着把自己的榮譽跟家人分享,跟阿媽分享。可是,卻就在他剛剛回到家門口時,卻聽到了阿媽去世的噩耗。
阿媽走了,她那麼年輕,她還沒能等到自己的兒子第一次出國演出回來,還沒等到兒子把那個榮譽給她看看。
那一次,仰亞的蘆笙,讓每一個聽到的人都感到悲痛、都爲之動容,每一個人聽到都傷心得流出淚來。
仰亞,自己也含着淚水,在阿媽的靈前一遍又一遍的吹着——
所有的蘆笙聲音在仰亞的耳邊縈繞着、盤旋着。除了蘆笙,仰亞什麼也沒看見;除了蘆笙,仰亞什麼也沒聽見。仰亞就這樣在蘆笙的樂曲裏面‘飄’了起來。
如癡如醉、如夢如幻。
他就這樣在蘆笙的音樂裏跳啊飄啊、舞啊笑啊!
可是,也不知是爲什麼,仰亞突然就從半空中、從蘆笙的音樂裏掉了下來,摔得渾身疼痛——
‘摔’得仰亞自己也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疼痛,讓仰亞驚醒,原來自己還掛在懸崖上,身上的疼痛一點也沒有因爲夢中蘆笙的優美而減少。
這會,真的讓仰亞疼得吡牙。
可是,等仰亞停下呻吟時,那蘆笙卻不是夢,仍然在仰亞的耳邊‘響’着——
可是,這全身的疼痛,應該不是夢吧?!
仰亞再一次‘豎’起了耳朵,認真地聽了一下——
是,那就是蘆笙曲,是他熟悉的蘆笙曲,就是那首熟悉的《借路過》——
難道?!
蘆笙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仰亞開始聽到了腳步聲,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難道,這真的是自己的蘆笙隊他們接親經過這裏?!
從摔下懸崖到仰亞第一次從昏迷中醒來,仰亞都沒敢相信,自己接下來會是怎樣,自己還能不能有救,自己還能不能等到有人從上面的山路上經過;又能不能看見自己,然後再把自己營救上去。
夢中的蘆笙曲,也讓仰亞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進入他想像中的蘆笙的‘天堂’,他彷彿見到了已經去世的爺爺,已經去世的阿媽,還有那外國老頭
他想像着,自己再也回不來了,回不到阿爸的身邊、自己愛人務妮的身邊,還有兩個可愛的孩子小亞略和小亞金的身邊。
那個時候,仰亞沒有哭,這也許是上天註定自己有此一劫,自己的‘陽壽’也許早就已經註定到此爲止。
可是,現在,他又聽到了那熟悉的蘆笙,是真實的蘆笙聲音,甚至那熟悉的人的聲音。
仰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情不自禁地哭出聲來,並且用盡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氣,忍着劇痛、手腳並用,把自己身邊的小樹、亂草、竹枝等死命地搖動起來,使出自己最後的力氣,忍着喉管劇烈的疼痛,喊出聲來——
“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
這時的天,已經大亮了,雖然有些晨霧,但是,周國100米以內還看得清楚。
一路走過的迎親隊伍,總有一兩個人會朝着路邊看看。
終於,有一個人發現了路底下的半懸崖裏有一處小樹在動。而且是不規則的動。
第二個人也看到了。
然後就聽到模糊不清的聲音,雖然微弱,但能夠聽清:
‘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哎!你們看看那下面,好像有什麼在動呢?”
“聽聽,好像有人在喊。”
有更多的人聽到了喊聲,也看到了懸崖下面的動靜。
有些人停了下來。
更多的人停了下來。
“蘆笙隊的,你們停一下,停下你們的蘆笙。”
所有蘆笙手聽到總管這樣喊,都停了下來。
“你們看看那下面,那一處的草和小樹,爲什麼都在動,好像還有什麼聲音?”
仰亞也好像聽到了上面的聲音,他再一次使出自己最後的一點力氣,又把身邊的小樹以及雜草動了動,並且發出最後的一點聲音——
‘救命——’
蘆笙停下來以後,仰亞的聲音就更聽得清楚了。
“是不是有人在下面,是不是有人在下面喊‘救命’?”
“哎呀,不管那些了,我們快點走吧,還要趕時間呢,到時,新娘子進家的時辰過了就不好了。”
“可是,這明明就是有人在下面喊‘救命’,我們聽到了不管,那不太好吧?是不是有人摔下山去起不來了啊?”
“這麼大清早的,會有誰會在這裏摔倒。”
“可是,那明明就有聲音呀,你看看,那草又在動了。”
“好,那讓前面擡花轎和擡嫁妝的人繼續走,留下兩個人下去看看。快點下去,看看,如果沒有事趕緊上來。然後趕緊追上我們。”
“好!”
兩個人下來,並且沿着草叢石山,慢慢地朝下面扒。
沒過多久,其他的人還沒走出多遠,就聽到下去的兩個人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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