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孟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睡在自己少‘女’時的閨房裏。。更新好快。
她愕然發現,本該含怨而逝的自己竟然回到了未曾出嫁的時候。
她上一輩子的人生總結出來就是八個字——活得糊塗,死得窩囊。不論是和表面上舉案齊眉的夫君,還是跟吹‘毛’求疵的婆婆,都是面上心連心,背後玩腦筋。
那樣子真的不好看。
孟苑是當今丞相的嫡‘女’,才名‘豔’名天下皆知,本已定好了要許配給手掌大權美譽天下的三殿下趙琛,也算是成就一段佳話,哪知她竟然跟丞相‘門’客‘私’奔了,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三殿下倒是大人有大量沒跟他們一般見識,不但不追究孟苑悔婚,反而奉勸丞相孟舉順其自然節哀順變,早應早超生,不然人家在外面娃都給生出來他再想做那便宜祖父可就晚了。
說起來孟苑和趙琛,其實他們也不算太熟,他們雖是早早定下的未婚夫妻,見過的次數卻屈指可數,但凡孟苑所見到趙琛的時候,必然是他肅顏以對苛責屬下和她父親的時候。
他是那種不論是誰都一視同仁的人,也正因他的公正不阿和手腕強硬,皇帝是對他喜歡得不得了,恨不能壯年時期便讓了位子給他坐,可人家三殿下偏偏是個孝順執拗的主兒,除非皇帝真的老了,否則怎麼都不肯早早接任皇位,更是對太子的位置不怎麼感興趣。
孟苑實在看不懂這個男人,也一早就知道自己絕對駕馭不了他,所以很不願意談及要嫁給他這件事,直到遇見了蘇寄塵。
蘇寄塵對她很好,文采斐然樣貌俊秀,典型的青年才俊,只是少不得志,沒有‘門’路。
丞相大人惜才,收了蘇寄塵爲‘門’客,卻不知是引狼入室,擾了自己半輩子的清靜。
孟苑跟蘇寄塵‘私’奔後吃盡了苦頭,兩個人真正生活在一起後才發現‘門’當戶對的重要,蘇寄塵的母親更是偷偷變賣了孟苑從家中帶出來的唯一首飾,換了錢還藏得死死的,連她兒子也扣不出半個子兒。
再後來,孟苑兩年無所出,婆婆‘逼’着蘇寄塵取了妾‘侍’,那妾‘侍’也是個狐媚主兒,沒多久就懷了孩子,還挑撥孟苑與蘇寄塵的關係。
孟苑自恃身份不與她一般見識,卻沒料到走錯一步半生悽慘,被那妾‘侍’指責她妄圖害那孩子,怒氣攻心之下與蘇寄塵大吵一架,反被休之。
他似乎從未想過,他帶她走時的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到底有哪個男人可以做到?
離開了蘇寄塵孟苑沒有回到丞相府,她知道若是她回去,她爹一定不會不管她,但是她沒臉見她爹。她死的時候很後悔,後悔自己的任‘性’和自作聰明,即便是嫁給趙琛,她也不至於落得個如此動輒得咎,慘遭下堂的結局。
但是她悔她怨,事以成定,再無可改變,她只能含恨而去,再無緣這世界。
卻哪知,再次睜開眼時,一切又如黃粱一夢,重新來過?
遇見趙琛那年,她才八歲。
猶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到他時的畫面,雕欄‘玉’砌的亭臺水榭之中,年幼的她穿着單薄的裙衫在‘春’日仍有些冷的風中奔跑着,步子異常靈活,水綠‘色’的裙衫在如畫走廊中穿梭來去,伴着微風吹起的吐了新芽的綠柳,遠遠望着叫人如置身瑤池仙境一般移不開視線。
只是,追在她身後的一大班丫鬟讓這畫面失了幾分顏‘色’,她們提着裙襬追得面紅耳赤,眼睛絲毫不敢離開少‘女’身上,生怕她一不小心有個三長兩短,那她們可非要人頭落地不可。
要知道,這‘女’孩可是當今丞相的掌上明珠,孟丞相去世的正房就留下這麼一個嫡‘女’,寶貝得恨不能藏在心窩子裏,誰也不讓他們看見。
不斷地小跑讓小孟苑出了一身的汗,她笑着回頭望向動作滑稽的丫鬟們,那笑聲真如銀鈴般悅耳動聽。
不過她似乎有些過於得意了,剛剛笑話完別人自己就遭了報應,一不留神踩空了前路,直直地從小橋上朝下仰去——
“呀!小姐!!”
丫鬟們驚恐地往前衝,奈何越是着急就越是出問題,最後不但沒人能成功衝上去拉住她,反而將自己人‘弄’得倒成了一堆,全軍覆沒。
孟苑嚇壞了,她稚嫩的身體彷彿沒有重量,風大一點就可以跟着飛起來一樣,身體的失重感和丫鬟們的驚呼讓她有點茫然,心道這次可玩出事來了,估計以後都沒得玩了,真是活該。
就在孟苑快要掉進湖裏的時候,湖面上忽然‘蕩’起了規律的‘波’紋,燦爛的陽光下,金冠烏髮的青年凌‘波’踏水而來,將孟苑結結實實攬進了懷裏,抱着她安全地回到了地面上。
孟苑愣愣地擡頭,救她的男人也正好垂下頭來,兩人四目相對,他蒼白清雋的眉眼逆着光,幾絲‘亂’發掠過他細長的眉眼,天然一股王侯貴氣,不盡風華,叫她再也沒能忘記。
“這犧的欄杆修得不太規整,改日得讓丞相好好建一建,若是折了他的寶貝‘女’兒可怎麼好?”青年將盯着他發呆的孟苑放到地上,如絲綢般悅耳低沉的嗓音隨意地說着,嘴角輕抿時勾起的笑容說是無情罷,又好似極其多情。
孟苑仰頭看着他,他的個子很高,約莫十九二十歲的樣子,金冠束髮,長髮漆黑如瀑,修長‘挺’拔的身姿由勾着織錦雲紋的雪衣襯得越發俊逸,他的膚‘色’瑩白如‘玉’,眼眸好像墨一樣,身上帶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讓她聞了之後心安寧神,他的……
他的‘脣’薄而削,一起一合時可以看見雪白整齊的牙齒。
他笑着問:“在看什麼?”
他寵溺地擡手‘揉’了‘揉’少‘女’的頭,孟苑不高興地皺起眉,拍掉他的手撅起了嘴。
“不要‘揉’我的頭,我不是小孩子了。”
青年漫不經意地一笑,自袖口取出一卷畫軸,遞給她後便拱手告辭,清風一吹,他轉身時腰間的‘玉’佩搭着白‘色’的衣袂矯矯出塵,如雲中白鶴。
孟苑連忙打開畫軸,只見她方纔在水榭走廊中穿梭的畫面活靈活現於畫紙上,她不禁心神一凝,好奇地問身邊的丫鬟:“方纔那是誰,怎麼從沒在府上見過?”
丫鬟眯着眼望向那轉眼不見了人影的方向,恭敬地說:“回小姐的話,要是奴婢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當今聖上的第三子,三殿下趙琛。”
趙琛。
孟苑握着畫軸,秋水般的眸子稍稍閉着,當時並不知道,自己今後會與他有什麼糾纏。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眼孟苑已經十二歲,當年那個嬌俏地撅着嘴說自己不是小孩子的丫頭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再有三年行了及笄禮就可以嫁人了。
孟丞相早就爲愛‘女’物‘色’了許多優秀的王侯將相,卻又總覺得每一個都配不上自己的‘女’兒,於是便全都擱置了下來。
今日,孟苑打扮得非常‘精’致,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人,雙手併攏端莊內斂地坐在孟丞相身邊,周圍的人總是投來意味深長的曖昧視線,她全都毫不在意地看回去,直叫那些偷看她的人都愣住了。
“苑兒。”孟丞相不贊同地喚了她一聲,孟苑這纔不情不願地垂下了頭,盯着自己的手發呆。
今日是皇上最寵信的三兒子趙琛凱旋歸來的日子,皇上特意大擺酒宴爲愛子接風洗塵,文武百官自然是要傾心而伴,不可懈怠的。
孟苑百無聊賴地掃視周圍,酒宴都開始有一會了,皇上人都到了,那三殿下怎麼還不到?
自從那一年被趙琛救下之後,孟苑就沒怎麼再見過他。他比自己的父親還要忙,忙着朝政和學業,就算再到丞相府來,也是和父親在書房議事,她匆匆忙忙趕過去也只能看到他離開的背影。
孟苑沒有將自己這些情竇初開的小心思告訴任何人,她覺得很丟臉,而且很羞恥,畢竟趙琛大了她十歲,她如今才十二,可他已經二十二歲了。
酒過三巡,趙琛姍姍來遲,月光下,他青衣黑髮,目光澄透,俊秀如瓊林‘玉’樹。
“因着是剛回京,才換下戰袍便來赴宴,所以有些來晚了,大家可不要生三殿下的氣啊。”
跟着趙琛一起來的還有這次戰事的主帥,他毫不吝嗇地讚美趙琛,趙琛也不推辭,淡淡地頷首受了,卻又不多話,落座之後與皇上敬酒行禮,再然後便沉默着不再開口。
孟苑一雙不掩桃‘花’的眸子和所有待字閨中的百官之‘女’一樣全都定在趙琛身上,趙琛似不經意地擡眼對上她的視線,那張叫人目眩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但他漆黑的眸子卻閃閃發光。
黑夜裏,皎潔的月光下,遠遠對視的兩人之中,那青年的眼睛真的是閃閃發光。
孟苑臉一紅,立刻別開頭望向了其他地方,須臾之後又忍不住看了回去,但趙琛已經收回了視線,側首專注地聆聽着身旁同僚說着什麼,宮燈斑駁的光線映着他白皙的臉,他沒有再去看任何人,整場只回應過她一個。
不知爲何,這個認知讓孟苑忍不住高興,她的喜悅感染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滿臉揶揄的皇上。
皇上先是打趣了一番孟丞相挑‘女’婿好像挑狀元,隨後便問孟苑:“苑苑爲何一直盯着朕的三子看啊?難不成是咱們眼高於頂的苑苑竟相中了朕的琛兒?”
孟丞相捻鬚一笑,縱容又疼愛地看着自己的寶貝‘女’兒,他以爲孟苑會很害羞,可孟苑居然非常冷靜,她甚至還說出了語驚四座的話:“若是臣‘女’相中了,皇上就會把三殿下許給臣‘女’做夫君嗎?”
皇上一怔,饒有興致地說:“那自然是可以的,不過苑苑這話說得不對,應當是你嫁給琛兒爲妃,而不是把琛兒許給你做夫君。‘女’子三從四德,應當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孟苑微微蹙眉,有些不太喜歡這個說法,她一向要強,從來不覺得‘女’人的未來必須依靠男人,也不接受所謂的‘門’當戶對的指婚,但又看了看一臉沒把這些話當回事的三殿下,她那不服輸的勁兒又上來了。
孟苑慢慢看向坐在臺下的趙琛,她認真的模樣把他逗笑了,他笑得很好看,溫和又斯文,薄‘脣’輕抿在一起,讓人覺得溫暖。
“好。”
於是她說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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