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燈芯草 作者:未知 老爺子是想整死我,這點我已經看出來了。 真的。 我打小就知道老爺子記仇,但我卻沒想到他能這麼記仇......不就是跟你開個玩笑麼!你至於拿我做實驗啊?! 但抱怨歸抱怨,有些事我還是能想明白的。 老爺子只會爲我好,不會爲我壞,他能擺出這種大仇得報的表情,十有八九都代表他有把握辦成這事。 既然他讓我吸這些綠煙......我也只能吸了! 強忍着噁心,我深吸了一口氣,跟他們抽菸似的,非常順暢的將那些綠煙都吸了進去。 仔細想想,倒也不是全被吸進去的,只有開頭那一股綠煙是被我吸走的,剩下的都是藉着力藉着風,自己往我鼻子裏鑽。 那股綠煙比我想象的好聞許多,吸進鼻子裏,有種薄荷香的味兒,整個鼻腔都涼颼颼的,說不上來的清爽。 “手腕疼不?”老爺子問我。 我使勁吸了兩下,發出了極重的呼吸聲,以表示我賊疼。 “疼也忍着,這還有三根針要扎呢.......” 老爺子一邊說着,一邊又拿起一根銀針,毫不猶豫捅穿了玉蜈蚣的身子,順勢又插進了我的血肉裏,停在了骨頭上。 那種針扎骨頭的感覺,沒有經歷過的人肯定不知道有多疼,比起蟲啃鼠咬都要疼得多,是鑽心的疼! 玉蜈蚣被插穿身子後,上百隻蟲足也揮舞了起來,如同蛇那般,在我手腕上盤成一團,高高的支起了身子。 又是一股子綠煙,從它嘴裏冒了出來,沒等老爺子吩咐,我就主動吸了一口,還是那種涼颼颼的薄荷味兒,很清爽。 在那之後,老爺子又依次扎穿了行泥鮎、血守宮的身子。 它們嘴裏吐出來的也都是綠煙,無一例外,都帶着一股薄荷味兒。 要說這行泥鮎倒也奇特,看老爺子那意思,應該是前段時間就把它放進了木箱子裏...... 作爲一條魚,離開水這麼久還不死,我確實挺佩服它的。 至於那條白得如玉石的血守宮,也是在被扎穿身子後我才明白它名字的來歷。 幾乎是在受到傷害的瞬間,血守宮的後背就開始變色了,由雪白色變作血紅色,紅得油亮亮的,看着都反光。 這種變化從後背起始,一路蔓延到身子的其他部位,短短數十秒,血守宮就換了個顏色。 不得不說,那顏色看着特別嚇人,屬於那種一看就覺得它有毒的顏色。 “手術差不多已經動完了,就差這一刀子.......” 老爺子說着,從兜裏掏出來一把小刀,看那樣子極其眼熟,似乎就是上次用來埋落惡子的手術刀! 由於我的肉身還處在麻痹狀態,壓根就沒辦法說話,所以只能靠着眨眼來跟老爺子溝通。 “別怕啊,就疼一下,而且還不會留疤!”老爺子安慰道,半彎着腰,將刀刃頂在了我的額頭正中間。 還沒等我做好心理準備,老爺子猛地一抽手,刀刃直接劃破了皮膚,在我額頭上開了一條很淺的小口子。 說實話,這條口子開出來根本就沒感覺,似乎也沒流血,只是單純的被破開了皮膚而已。 做完這一切,老爺子將手術刀收好,又從兜裏掏出來一根“枯樹枝”,小心翼翼的從上面撕下來一條“樹皮”,看着都不能叫一條,應該是一絲! 那點樹皮,也就比頭髮絲粗一點,不仔細看都看不見。 我當時也沒辦法開口問他,只能靠着眼神來表達自己的疑惑。 老爺子跟我的默契可不低,一看我的眼神,頓時就知道我想問他什麼。 “這是槐樹枝,沒毒的,放心吧。”老爺子將樹皮按在了我額頭上,準確的說,是塞進了那條傷口裏,又用手拍了拍傷口,很自信的說:“有陰氣當助力,要不了半分鐘就會癒合,你就安生等着吧。” 我沒說話,忍着四肢百骸傳來的劇痛,緊咬着牙。 過了大概四五分鐘的樣子,我發現身上傳來的麻痹感弱了許多,說話的能力,也漸漸恢復到了正常水平。 除開聲音有些虛弱之外,其他一切如常。 “爺......還有多久啊.......”我雙眼無神的看着天花板,氣若游絲的問道:“啥時候才能把銀針抽出來......這一直插着挺疼的啊.......” 老爺子沉默了一下,說,這纔剛開始。 “你不是說手術動完了嗎??”我一愣,急得差點沒從牀上坐起來。 “手術是動完了,但你得消化一下啊.......”老爺子嘆道。 很快,我就理解到了老爺子所說的消化是什麼意思。 從腳底開始,一陣刺骨的涼意,迅速向我四肢百骸襲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大冬天赤腳跳進了冰窟窿裏,涼得你都失去了感覺,渾身上下都在發僵發麻....... 這種涼意持續的時間很長,但具體是持續了多久,我也說不清,大概有兩三個小時那麼長。 最初,這陣涼意算是在折磨人,等到了中途,這陣涼意就變成了暖意,像是在泡溫泉那般,只覺得越來越熱....... 老爺子見我開始冒汗了,表情也有點緊張,嘴裏還在嘀咕,這明明是應該冷啊,怎麼會冷得冒汗呢....... “爺.....你有沒有聽人說過......被冷死凍死的人.......在死之前會覺得熱.......”我牙根子不停的打着顫,熱汗直把眼睛都給迷住了,怎麼都睜不開:“你說我不會是要凍死了吧.......” “放屁!”老爺子沒好氣的罵道:“老子在這兒能讓你凍死?!” 說到這裏,他還特意往那幾根銀針上掃了一眼,嘴裏安慰着我,說是快了,再忍一會落陰身就成了。 “沒事.....我能忍住......這比種落惡子舒服多了......”我很勉強的笑着,並不想讓老爺子擔心。 摸着良心說,落惡子跟肉身蠱,這兩種東西在最初對活人的折磨,簡直是無法比擬的。 經過落惡子那一“戰”,我對於疼痛的忍耐力,可以說是比原先高出了幾十個檔次。 回過頭想想,種肉身蠱這點小事,倒也不算什麼折磨。 “快了.......” 老爺子喃喃道,見我額頭上冒的汗越來越多,便拿起毛巾幫我擦了擦,一臉心疼的看着我:“再忍一會......就當是發燒了.......” “我知道。”我不動聲色的咬了咬舌頭,勉強讓自己清醒了一些,笑着看了老爺子一眼:“我沒事。” 在那時候我不敢多說話,只要說的話長了,牙根子就會止不住的打顫,到最後肯定連話都說不清,老爺子看見還得心疼! 其實他也沒敷衍我,他說快了,我確實是感覺到快了。 起碼.....我沒有先前那麼熱了.......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看那些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陽光,應該也到了中午時分。 此時,我身上的不適感已經消退了大半,不覺得冷也不覺得熱,反而覺得挺舒服的,就跟剛睡醒一樣,特別的精神。 “不冷了?”老爺子擔心的問我。 我點點頭,說不冷了,這一關是不是熬過去了? 見我沒那麼難受,老爺子的情緒才恢復了一些。 他興致勃勃的從兜裏掏出來一撮燈芯草,非常期待的問我:“得試試才知道啊......幺兒!你想見鬼嗎?” 我嗯了一聲,沒多說話。 “嚼兩下吞下去,要是你能看見,那就證明落陰身成了!” 老爺子說着,直接將燈芯草揉作一團,塞進了我嘴裏。 我當時也沒多想,閉上眼睛,順着老爺子的吩咐嚼了幾下,嚥進了肚子裏。 等我睜開眼....... 我所見的世界......已經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