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回春堂內
待在冬暝背上的丹遊，朝着鯉魚小赤揮了揮手。
隨後，在丹遊指路下，冬暝和青然順利離開了小山，來到了龍丘縣。
作爲盛產糕點的龍丘縣，這裏的商貿自然也十分發達。
而且比起松陽縣和遂昌縣，龍丘縣看上去也是更加富庶一些。
入城之後，大街上：
“冬暝大哥，你們既然來到龍丘縣，可有什麼計劃或者是目標？”
“這龍丘縣可不算小呢，而且還有諸多有趣好喫的特產。”
冬暝笑道：
“我和夫人青然，也就是隨處走走看看。”
“先送你到回春堂吧。”
原本，冬暝和青然以爲，這回春堂應該也在這龍丘縣的中心地帶。
但是，小藥郎丹遊，卻將他們帶到了一個相對偏僻的角落。
冬暝看着不遠處一間明顯有些破舊的藥鋪，不由面露愕然之色。
許是察覺出冬暝的詫異，丹遊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這回春堂，早些年因爲經營不善，坐館的大夫早就跑了。”
“後來，就是我和我朋友待在了這裏。”
“如今生我一人，才疏學淺，也只能看一些小毛病了。”
眼見丹遊話中帶着一絲含糊之意，冬暝便也明白，這回春堂落寞到這種地步，還有他那死去的朋友，恐怕都是丹遊不願提起的。
索性，也就裝個糊塗人。
冬暝將丹遊放下之後，後者取出鑰匙開鎖。
大門推開之後，整個屋子裏頭雖說不大，但也收拾的非常乾淨整潔。
一陣沁人心脾的藥材香味，瀰漫在整個回春堂內。
青然嗅了嗅，不禁眼睛一亮：
“這裏頭有不少藥材，藥效都是非常好的那一種！”
丹遊有些詫異，旋即笑了起來：
“這位姐姐好眼力。”
“我這裏的藥材，絕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平日裏從山上採摘下來的，所以效果很好。”
冬暝將丹遊扶到一旁的椅子上之後，不禁說道：
“但是……回春堂就你一個人，你經常上山採藥，這效率豈不是太慢了一些。”
“不不不，冬暝大哥此言差矣。”丹遊忽然正色道：“我之所以要上山採藥，便是因爲山上不受濁氣所污。”
“鍾靈地秀之處所自然誕生的草藥，縱然年份不夠，藥效卻遠超尋常。”
“這樣的草藥，若是用於給病人治病，只要控制好劑量，病人就可以花更少的錢，得到相同的療效。”
“這世道多是窮苦人家，買不起諸多上品草藥，我這種從山上摘下的，算是他們唯一的指望。”
看着丹遊忽然換了一個人一般，冬暝和青然都有些詫異。
但這種發自肺腑的爲病人着想的說辭，也讓兩人不由敬佩。
“按照丹遊你的意思……莫非市場上很多藥物的效果，不盡如人意？”
丹遊嘆了口氣：
“是啊。”
“雖然因爲病人的數量日趨增加，草藥完全依靠從山水中採摘並不現實。”
“但特地劃出田地培育藥草，也是有非常大的講究的。”
“什麼樣的田地，什麼樣的氣候，適合種植什麼樣的草藥。”
“可是……現在市場上大多數的藥鋪，爲了利潤，都是以次充好。”
“有些藥材，甚至幾乎還沒有成熟，也就沒有藥效。”
“這也就罷了，有些藥材沒有成熟之前，不僅沒藥性，而且還有毒性。但是，病人吃了這樣的藥，不見好轉，就只能再來買藥。”
“週而復始，原本一劑藥就能治好的病，卻需要花費三四劑都不止。”
“如此，自然賺錢。”
一時間，丹遊彷彿是將肚子裏的苦水都倒了出來。
冬暝見狀，也就明白，這個小藥郎，心中還存正直。
也正因爲正直，卻得不到旁人理解，生意自然也就不如旁人，最終也只能龜縮在這樣的小地方了。
正說着，門外忽然傳來一道老嫗之聲：
“請問……丹遊郎中在嗎？”
正說着，門口，一個看上去似乎生活比較拮据的老人家，拄着柺杖，有些艱難的跨過門檻。
冬暝和青然連忙上前去攙扶。
對方在看到丹遊腿上的傷勢之後，立刻有些關切的問道：
“丹遊郎中，您這是……受傷了嗎？”
丹遊連連擺手：
“阿婆，我沒事的。”
“您快坐，我幫您看看。”
說着，冬暝和青然，便將老嫗攙扶到了丹遊旁邊的座位上。
丹遊熟練的拿出軟墊，給老嫗號脈。
這一刻，他的眼神有些變了。
不再是剛纔有些憤憤不平的少年姿態，也不是看到甜食會欣喜無比的稚童模樣。
看在冬暝和青然眼裏，竟是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敬畏感。
冬暝也不禁詫異。
一個小童，僅僅是給郎中跑腿了幾年，學了點基礎，竟然就有這份氣度。
若是有個名師指導，豈不是如那長安太醫丞戴緣川一般，又是一個天才？
片刻後，丹遊微微鬆了口氣：
“阿婆，你的病情好轉了不少。”
“現在要給你減少一些藥量了，畢竟是藥三分毒，若是喫多了，對您的身體也會有負擔。”
“這樣，家中剩餘的藥，您還是按照我說的方法，照常服用。”
“我再給您開一些食補的方子。”
“您放心，不是什麼很貴的食材。”
丹遊就着紙筆寫下藥方之後，更是給老嫗唸了一遍。
老嫗這才鬆了口氣。
正如丹遊所說，這些都是他們平日裏經常碰到的食材，縱然生活清苦，咬咬牙，也是可以買得起的。
“多謝你了，丹遊郎中。”
說着，老嫗從框子裏取出了一個食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幾日爲了我這身子，我的兒子也是勞累了不少，反倒是喫的不怎麼好了。”
丹遊連連擺手：
“阿婆，跟大哥他說說，您現在的身體需要補充，可別一味的節省。”
“現在將病情控制好了，將治病的錢省出來，不比在平日裏剋扣一點來的好嗎？”
老嫗露出慈祥的笑容，連連點頭，隨後便起身告辭。
當老嫗離開之後，丹遊頓時打開食盒。
原本冬暝還以爲會是什麼。
結果一看，卻是一碗雜米粥。
“丹遊，你治病不受診費嗎？”冬暝不禁道。
丹遊撓了撓頭：
“我附近住着的，大多是窮苦人家，他們本身就沒什麼錢。”
“有些病呢，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是長期以往，卻會讓他們沒辦法幹活。”
“不能幹活，就沒有了收入。”
“所以，我便和他們定了約定，如果願意給診療費，適當給幾個銅板就好。”
“如果沒有的，就做些喫的給我就好。”
冬暝和青然對視一眼，心中只覺得五味雜陳。
當即，冬暝便說道：
“我看這樣吧。”
“你這腿傷的也不輕。”
“這些日來，你估計也是行動不便。”
“我和夫人初來乍到，本身也需要尋摸一個住處。”
“丹遊，你若是方便，我和夫人便住在你這裏。”
“一來，也算這段時間給你打打下手。”
“二來，我們也省的再去找一個住着的地方。”
丹遊一愣，哪裏不明白這是冬暝和青然有意關照他，連忙擺了擺手：
“使不得！使不得！”
“你們都是客人，怎的……”
奈何，稍微激動之下，扯到了傷口，丹遊頓時疼的眉頭一皺。
冬暝見狀：
“你啊，就別逞強了，姑且如此吧。”
“青然，你先在這裏照顧一二，我去集市看看。”
……
離開回春堂，冬暝輕嘆一聲。
“這樣的小童兒，如此慈悲爲懷，當真是老天爺註定要讓他做一個郎中。”
“我得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幫他一二，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正說着，冬暝來到了不遠處的鋪子前。
“老闆，來些燒肉，再來幾個畢羅。”
“好勒！”老闆熱情的招呼着，忽然一愣：“客官身上一股藥材味道，莫非……是從不遠處的回春堂過來的？”
冬暝有些詫異，心道這都能猜出來？
“不錯。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老闆立刻壓低聲音說道：
“客官，看你口音，似乎也不是這裏人。”
“好心提醒你，如果要治病，千萬別去那回春堂。”
冬暝眉心一皺：
“這是爲何？”
老闆輕咳了兩聲：
“也不是我們危言聳聽，實在是那回春堂出過妖醫！”
“幾年前，這回春堂就是個普通的醫館。”
“後來，約莫就在去年的時候，整個龍丘縣發生過一場怪異的病症。”
“很多人都感覺頭疼無比，且藥石罔效。”
“那個時候，回春堂裏有兩個小藥郎，一個叫丹遊，一個叫東陽。”
“那個叫東陽的小藥郎，說什麼……聽到了山神的指引，拿到了可以治病的藥草。”
“結果，不僅沒效，反而死了不少人。”
“後來，那個叫丹遊的，又說從山神那裏找到了方法，但卻說得更加滲人。”
“說什麼……要將人的腦袋打開。”
“你聽聽，哪有治病救人是這樣來的？這不是妖醫嗎？！”
“我奉勸客官一句，可千萬千萬，別栽在那些小妖怪的手裏。”
“就連回春堂的坐堂郎中，後來都因爲害怕跑了。”
聽着老闆煞有介事的說着，冬暝接過打包的畢羅和燒肉，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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