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海燕
瘋子！
徹頭徹尾的瘋子！
約翰尼瞳孔縮成針尖大小，無法想象宛如電影特效般的一幕會出現在現實中。
滑翔機的機翼在頭頂，伸手就能夠着，但沒有誰會想到用這種方式去控制飛機的角度。
這是隻有瘋子纔會乾的事！再厲害的特技演員都不敢這麼表演！只要一個脫手，便是粉身碎骨！
黑色的大海搖晃，明明是飛機卻像艘船一樣跟着搖晃，下方彷彿蓄積着隨時會撕裂大海的千萬鈞力量。
但此刻畢方就是狂風巨浪中的船長，拉着帆繩衝破巨浪！
這哪是機翼，分明就是迎風的船帆！
沒有語言能形容此刻的震撼，這般澎湃而勇敢的力量，就像在風暴雲的中間感受閃電的發生，又像是在太古的黑暗裏，看人們創造出火焰，第一次在黑夜中擁抱光明。
畢方用一種絕無可能的方式挽救了即將墜落的飛機，宣告了一切看似不可能的絕境中都蘊藏着生的機會！
他吊在機翼下方，超過七十公斤的體重壓下，將偏斜的機翼迅速壓下。
雨水狂泄，沿着機翼邊緣傾斜下來，讓他像是籠在一個紗罩裏。
畢方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開始向飛機中央靠攏。
雨水想要將飛機打落進大海，狂風又將它託舉至天空，一靜一動下，飛機竟然保持了詭異的平衡。
雁鳥在畢方身邊飛行，烏雲爲他所駕馭，閃電是他征戰的武器，他是一位騎士，在荒野中戰無不勝的騎士！
摸着被雨水覆蓋而變得滑膩的杆子，畢方一點一點向飛機中央靠攏，他不敢鬆手，小臂上的青筋暴露，如蛇一般扭曲，無與倫比的力量在上面凝聚，如果這是空心鋼管，可能早已被捏癟。
終於，在所有人都快喘不上氣的時候畢方回到了座位上。
觀衆們大口吸氧，剛剛的場面甚至讓他們齊齊忘記了呼吸。
“fuck！”
約翰尼懊惱地垂着自己的腦袋，他無法相信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有挽回的餘地？
“難道，難道連上帝都在幫助他們？”約翰尼的心中冒出一個絕望的念頭，但隨即就被他打消，“不，不可能！如果上帝真的在幫助他們，那他們就不可能遇上暴風雨！”
對，一定是這樣！
約翰尼死死盯着屏幕，就算飛機沒有墜落又如何？
閃電，暴雨，狂風！
他們一定穿不過北海！
畢方重新坐到座位上，駕駛着飛機不僅沒有退縮，反而朝着天空中飛去！
這種冷暖風交匯形成的暴風雨移動速度非常快，他們已經退無可退，既然逃走不可能，那就衝出暴風雨！
光蛇般的閃電打在海面上，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大海，重重黑浪奔涌而來，互相撞擊濺起白色的水沫。
海面起伏，看上去就像是一望無際的荒原，枝形閃電墜落在水面上，像是奇詭的巨樹從黑色荒原長進了雲層。
艾蒂安緊緊靠在椅背上，他似乎能聞到閃電劃破空氣的焦灼味，兩邊的雁鳥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
等等，雁鳥？
艾蒂安慌忙往旁邊看去，看着東倒西歪的雁鳥，連忙提醒：“別飛太遠，靠緊我們！”
此刻，飛機也飛行到了關鍵點，畢方越飛越高，幾乎已經衝入雲層之中，到處都黑茫茫一片。
“艾蒂安，抓緊！”
畢方大吼着提醒艾蒂安，然後朝着黑雲中衝去，他要飛到雲層之上！
鋒面雲系主要是層積雲，但由於在冷暖空氣團中下沉逆溫的作用，雲系的厚度和高度受到了限制，在海洋環境下，雲層底部距地面更是不超過六百米，厚度也從幾百米到二千米，只要能找到薄弱處，他們就能逃出這片暴風雨！
飛機顫抖地就像是過山車，無數觀衆閉上眼不敢再看，艾蒂安死死抓住扶手，手指捏得發白。
雨點密集得好像在空中就彼此撞得粉碎，落入海中都是紛紛的水沫。
人在掙扎，雁鳥也在掙扎。
它們使勁拍打着翅膀，這是它們從出生到現在唯一遇到的一次天災，但它們的想法更加簡單，只要翅膀還沒斷，它們就永遠不會停歇。
天地在怒吼，大海在咆哮，四周漆黑一片，根本分不清方向，但就在這時，一絲光亮忽然從兩人面前透出，畢方擡頭一看，竟然是一處雲洞！
就像天空破了大洞，然後有光透進來。
畢方踩着踏板，原本助力的狂風此刻卻成了最大的阻礙，這是一匹脫繮的野馬，只有最厲害的騎手才能駕馭，但畢方無疑就是這樣一位王者。
橫杆被他死死握住，如同扼住了野馬的脖頸，絕不能讓飛機脫離控制，只要能進入雲洞，他們就能活下來！
飛機搖搖晃晃，觀衆的神經也跟着繃緊，他們看着畢方一點一點朝着雲洞靠近，但突然，一道狂風襲來，再次將即將進入雲洞的飛機吹遠。
艾蒂安心裏一暗，如墜冰窟。
畢方趕緊調整飛機方向，重新朝着雲洞飛去，但風越來越大，飛機也越吹越遠，原本近在咫尺的雲洞似乎就要消失不見。
該死！
眼見獲救的希望越來越渺小，畢方心一橫，直接關掉了發動機，將滑翔機的方向舵轉到最大。
【我槽，這是幹嘛？放棄掙扎了嗎？】
【沃日，不要來嚇我啊！】
沒人看得懂畢方這個操作，觀衆們都被畢方的操作驚呆了，完全想不到他要幹什麼。
畢方在找死？當然不是！他要讓風力變成助力！
會出現雲洞只有一個可能，這裏存在一個氣旋！
沒了發動機的抗衡，飛機如同風箏般被追走，但就在雲洞消失不見的那一刻，風向變了！
此刻的飛機如同划着弧線飛出的皮球，在被無限拉遠後，竟然再一次改變方向，朝着原先的方向飛去！
“轟！”
發動機拉到最大，畢方腳踩方向舵，藉着巨大的慣性，飛機如被彈弓射出，朝着雲洞再次飛去。
要死，要死，要死！
後座的艾蒂安只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推背感，幾乎要尖叫出聲，胃裏翻江倒海，就差一個傾瀉口，甚至因爲速度太快，周圍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直播間鴉雀無聲，誰也沒想過竟能這樣破局，光是大腦中有這種想法就已經完全超出了人類極限！
沒人能想到，沒人敢去做，沒人能成功。
畢方能成功嗎？
他真的是人類嗎？
無人問答，因爲答案已經出現。
當光亮穿透黑雲再次出現在眼前，這猶如神蹟的一幕讓無數外國觀衆划着十字跪拜，虔誠祈禱。
光芒越來越近。
濃雲好似沸騰了一樣，隱沒在黑雲中的海平面忽然如燃燒般亮了起來，天海交接處的一線尤其明亮，簡直像是陽光投射在海面上。
雲層如大海。
原本搖晃的飛機忽然平穩下來，陽光穿過大氣照射在畢方的微微放大的瞳孔中。
他們成功了，這裏是三千米的高空，他們已經來到了雲層之上！
彼得和格溫彼此對視一眼，歡呼着把毯子拋到天上，雙臂搭在彼此的肩上扭動，對着聞風趕來的嬸嬸做出戲謔的鬼臉。
列農抓着埃爾萬的肩膀使勁搖晃：“埃爾萬，他們成功了，他們成功了！”
“是啊，是啊。”埃爾萬開心地大笑。
所有人都在歡呼，慶祝這勝利的一刻。
“該死，該死，該死！”
約翰尼用頭狠狠地撞擊方向盤，中午喫過的快餐在胃裏翻江倒海，他想吐，但又吐不出來，危險越來越靠近他，他卻不知道怎麼解決，事情從一開始就脫離了他的掌控。
明明只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計劃，明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在衆人歡呼雀躍的這一刻，艾蒂安的臉上卻連一絲微笑都擠不出，他慌張大叫：“等等，阿姆，阿姆不見了！”
什麼？
畢方吃了一驚，他迅速朝兩邊望去，卻並沒有捕捉到那個熟悉的黑色身影，唯二的白頰黑雁少了一隻！
【我靠，飛丟了？】
【怎麼辦？阿姆不會死了吧？】
【草草草，怎麼會跟丟？】
原本的喜悅一滯，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可現在他們要如何在暴風雨中找一隻跟丟大雁？
根本不可能！
畢方駕駛着飛機盤旋，一遍又一遍，他鳴着汽笛，卻沒有絲毫用處，雲洞內電閃雷鳴，好像是兩個世界。
一邊天堂一邊地獄。
閃電也阻擋不了畢方的前進的信心，此刻他卻猶豫了。
要回去找阿姆嗎？
畢方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太危險了，而且找到的機率小之又小，幾乎不可能，放棄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後座的艾蒂安也明白了什麼，他知道，阿姆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但他什麼都沒說，艾蒂安知道，這是正確的選擇，他任性了不止一回，但這次任性也不再管用。
雁鳥們放慢了速度，似乎它們意識到有一位同伴永遠的離他們而去了，發出了悲哀的鳴叫。
但其中有一聲似乎特別的疲憊，卻又透露着堅韌。
“是阿加嗎？”
畢方看向一邊，那是另一隻白頰黑雁，可能是同類的死亡讓它比其他大雁更加難過，但隨即他就意識到不對，阿加並沒有在叫，而那聲鳴叫卻再次響起。
艾蒂安順着聲音望去，瞳孔猛然放大。
雲洞中，一道小小的影子艱難地避開閃電，努力地撲打翅膀，朝着飛機飛來。
“牛逼！”
最後一班地鐵中突然傳來了男人的聲音，他握拳大吼，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幕，這是奇蹟！
男人簡直興奮地要跳腳，完美結局！完美結局！
“大叔，怎麼又是你？”
楊紫妍竟然在同一班地鐵上又遇到了一樣的人！
上次對她冷嘲熱諷的大叔她怎麼會忘記？
真晦氣！
無意中，楊紫妍瞥了一眼男人的手機屏。
“呦，這不是方神的直播嗎？大叔怎麼在看啊？”
男人神色一尬。
要死。
這怎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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