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牛頭馬面
八千米是一條生死線。
肺水腫、腦水腫、失溫、滑墜，這是八千米海拔之上四大殺手。
在這空氣稀薄地帶，有時咳嗽都能要了人的命，甚至喘一口氣都會引起撕肝裂腹的疼痛。天氣惡劣時，低溫、狂風、暴雪都會要了最強壯的登山家的命。
但對於畢方來說，環境越令人難以置信，要求越苛刻，當稍後享受壓力過後的輕鬆時，他的血液就會流動得更加酣暢。
也許這就是所有冒險運動的理性所在：爲了清除你腦海中的凡人瑣事，你有意識地增大努力工作和集中精力的賭注。
這是生活的翻版。
但有一點不同：在你的日常生活中，錯誤可以得到糾正，妥協可以彌補過失，但在這個特定時間裏，你的行爲將生死攸關。
觀衆們隨着畢方的目光一同默默注視着這座地球第一高峯，真正的“高山仰止”，它就在那裏，看似觸手可得，卻又遙不可及。
這條生死線，哪怕是現在的畢方也不能輕易跨躍，木然的站立着。
在觀衆看來，這座巨峯四周，似乎真的有一條無人逾越的警戒線。
羅布，普巴，許許多多的登山者，此時盡皆瞳孔戰慄，會踏出那一步嗎？會踏出那一步嗎？
C4營地的空氣有效氧含量只有%左右，正常人到了這裏很難凝神思考，甚至智商都降低了。
就算是畢方在此止步，普巴都能萬分理解。
在8000米的高度，每個人都會有變化。這個變化表現在情緒的無限擴大，表現在對高海拔的不確定因素的過度恐懼上。
悲傷、歇斯底里、暴躁會一股腦的涌上心頭，但通過情緒的發泄去化解內心的恐懼其實是沒有任何一點幫助的，只能是更多的消耗氧氣跟能量。
村落內，丹增的心揪了起來，愛登堡的眉毛微微抖動，王勇波的啤酒肚微微顫動，姚俊的左右腳來回跳擺。
從大本營到四號營地，
也許你會碰上壞天氣，
它阻止你繼續向前，
甚至一直等很多天。
焦躁、魯莽的情緒，
會考驗你的耐性，
或者出現視線模糊、凍傷以及其它症狀。
珠峯就像一個大的測試場，
你身體部件的每個細節都在這裏經受極端檢驗，
有點小毛病就會在這裏被放大，
它會讓你看到你身體的極限在哪裏，
過了四號營地便進入了8000米以上的區域，
路上不斷出現的遇難者會向你宣示這裏是，
死亡區！
此時的畢方無法說法，也不能說話，他只是默默掏出了手機，看着所剩不多的電量，打開到了地圖，點開定位。
或許是信號原因，緩衝的圓圈一直在轉。
此時畢方身體好像出現了不適，開始不停地吸氣哈氣，如同即將溺水卻喘不上氣的人！
如此詭異的一幕，觀衆瞬間急了，這要是出點什麼事可怎麼辦？山上一個人都沒有，畢方只能等死！
鯊魚和虎齒的高層同時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默默在心裏問候了一遍各個教派的神靈。
【快撤啊老方，快撤啊！】
【保命要緊，保命要緊！】
【山永遠就在那裏，下次再來，下次再來啊】
【沒用的，他看不見彈幕！】
就在衆人着急之時，手機上的圓圈終於停止旋轉，顯示出了加載信息。
一陣大笑聲打斷了衆人焦急的情緒，當衆人大腦當場宕機。
畢方指着手機上的定位哈哈大笑：“你們看，我回國啦！”
手機高高舉起，此時的觀衆們看得清清楚楚，此時的手機定位顯示的竟然是：華夏！
不是尼泊爾，而是華夏。
此處即是故土！
而原本的時間在發生改變，提前了兩小時十五分！
變得和無數華夏觀衆手機上的時間一模一樣！
又喘了幾口氣，畢方繼續道：“到了四號營地，手機定位就會變成華夏！時間也會自動設置成華夏時區，記得不要因爲記錯時間耽誤事，不知道我這樣算不算偷渡，好在這裏沒有哨兵，不用擔心我的腦子被來上一梭。”
說完這句話，畢方便閉口不言，顯然，剛剛肺部的起伏僅僅是爲了調整節奏，說出這一番話而已。
是老方的風格。
嗯，人設符合。
【現在就該給你腦子來上一梭子，不，一彈夾子彈！】
【沃日了，你大喘氣就爲了說這個？】
【精神病都被你嚇出來了！】
觀衆們簡直氣急敗壞，卻又哭笑不得，合着剛剛大喘氣是爲了蓄力說話啊！
自從海拔超過七千六百米後，畢方就不在說話，觀衆們習慣了，沒想到突然來上這麼一句，簡直大無語。
死亡區？
來到就是死亡區！
沒有絲毫猶豫，畢方收起手機擡步跨出，向着頂峯前進！
太他媽瘋狂了！
望着畢方毫不猶豫的上前，觀衆們徹底興奮，這就是方神，這纔是方神！
尤其是華夏區域的觀衆，更是目光炯炯，真的能創造歷史嗎？
第一個無氧登頂的華夏人，第一個無氧solo登頂的華夏人！
一切的一切都彷彿隨着這一步的邁出被驗證着。
然而下一刻，興奮的觀衆猶如被澆了一盆當頭冷水。
屍體。
到處都是屍體。
頂峯就在眼前，死亡更是觸手可及，八千米之上，映入眼簾的不僅有美麗的山峯，更是頻頻瞥見遇難者的屍體，突兀、醒目。
第一人稱下，觀衆突然有種恐懼，甚至感覺到虛弱，哪怕山上的不是自己，也腿軟到無法站立。
在這最後的一段距離，放棄，或許比前進更需要勇氣。
然而畢方的心態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八千米往上的登山路，僅能看見的屍體就超過上百之巨，還不是剛剛過百，而是數百！
倘若以垂直高度來看，這八百米，平均五米不到就有一具屍體。
如此高的頻率，如何不讓人驚懼。
彷彿自己要去的不是最高峯的峯頂，也不是榮耀與勇氣所在，而是踏在了黃泉路上，向着地府前行。
前面會不會有牛頭馬面？
觀衆們腦海裏閃現出了這個荒唐的想法，可當越來越多的屍體出現後，又都沉默下來。
死亡區，名副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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