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飯菜的香味縈繞在鼻間，窗外夜幕拉開，日光被霓虹燈取代。
蘇潮沉默了半晌，才緩緩笑道“上次紅姐也問過我這個問題，你知道我怎麼回答的嗎”
“怎麼”
“跟你答案一樣誒。”蘇潮忽然伸出一隻手，舉在空中。
“”孟星遲讀懂他眼中的暗示，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後舉起來，緩慢地迎上去。
碰到掌心的那一刻，孟星遲都忘了反應，緊緊地貼着，不願意收回來。
蘇潮以爲他是很少跟別人擊過掌，於是又跟他擊了兩次，才笑眯眯地收回去。
孟星遲我快窒息了，幸福到窒息。
這隻手，承受了太多不應該承受的快樂。
飯喫到一半，孟星遲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蘇潮似乎在暗中觀察他在夾什麼菜。
比如他禮貌性地嚐了一下洋蔥牛肉裏的牛肉後，就再也沒碰過那盤菜，而蘇潮就開始一直喫裏面的洋蔥。
又比如他多吃了幾口蓮蓬豆腐，蘇潮就會在不經意間把那盤菜放到他面前，以便他夾菜。
真的是不要太貼心。
孟星遲很好奇他一個頂流愛豆，爲什麼會這麼細緻周到呢跟其他朋友也是如此嗎
蘇潮見他停下了筷子，略帶歉疚地說“是不是不合胃口不好意思啊，第一次跟你喫飯，也不知道你喜歡喫點什麼。”
孟星遲搖搖頭，明明是他沒敢跟經理說忌口的食物。
其實接觸這些天，是個人都該厭煩他這性格了吧。起初還擔心接觸後，蘇潮會像其他人一樣討厭他遠離他，結果沒料到對方卻一直很熱情真摯。
不愧是他喜歡的小偶像現在是最喜歡了
這一頓飯，喫得很久，可以說在宿舍五個人喫飯都沒有現在兩個人這麼慢。
因爲孟星遲喫的速度越來越慢，始終捨不得放下碗，好像一旦停止這場飯局，就很難再一起共進晚餐了。
蘇潮喝了幾口茶，見他已經有了飽意，卻還在硬撐，勸道“孟總，好喫也不能這麼喫啊，小心喫壞肚子。你要是喜歡這裏的話，下次我們還來這，你看怎麼樣”
孟星遲生生憋回去一個嗝，磕磕絆絆地問“下、下次”
“對呀，下次有空的話，我再請你來這喫飯。”蘇潮想了想，馬上打定主意，“如果我新歌通過篩選的話，只要你願意來，我就再請你”
“好。”
孟星遲頓時充滿了期待，立即放下碗筷，是真的再也喫不下了，本不想這麼快就結束，但如果還有下次的話真好
奈何這一頓飯實在撐的太多了，孟星遲站起來時還有點晃，胳膊突然被另一隻手擡住。
蘇潮揹着包，站在他旁邊，笑容滿面“看吧，暴飲暴食是不對的。”
孟星遲腳步都快打飄了，低頭看了眼對方虛虛扶住自己的手，僵硬地維持着這個動作，兩人就這麼走出了房門。
守在門口的服務員見狀，捂嘴偷偷笑了一下。
孟星遲這才驚覺，兩人的姿勢好像在攙扶孕婦，咳了一聲，才沉穩地站直，念念不捨地看着那隻手鬆開。
蘇潮充滿疑慮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孟總的帕金森症狀越來越明顯了怎麼辦
孟星遲迴頭看了他一眼，蘇潮馬上收回放飛的心緒，問道“孟總，你接下來是要回公司，還是直接回家呢”
孟星遲沉吟片刻，還未給出答案，蘇潮就自顧自地說“我打算去公司一趟，重新做一下歌。你要是回公司的話，就可以順路了。如果你要回家，我就先送你回去。”
孟星遲心思急轉，緩緩道“我也回公司，還有一點工作要收尾。”
“那就太好了，一起回去吧。”
蘇潮去結賬，經理正好在前臺，就找他要了個簽名，說“我老婆最近也粉上你們團了，聽說你們經常來這喫飯，非要我弄個簽名，不然就要生氣，你看看能不能幫幫老哥我”
“行啊。”蘇潮低調地簽完字，遞給經理就準備走人，結果都走出大門了，發現孟總跟丟了。
“”
他回頭一看，見孟星遲還站在收銀臺，低着頭也不知道看什麼，就是不挪窩。旁邊的經理跟他說這話，也不搭理人。
“孟總，該走啦。”蘇潮喊道。
孟星遲最後看了一眼那張被經理揣進口袋的簽名，頗爲羨慕地走出去，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結果對方壓根沒接收到他的眼神，因爲被墨鏡遮擋住了。
孟星遲“”
“孟總，快上車。”蘇潮鑽進車裏，拍了拍旁邊的位子，生怕被偷拍到。
雖然和領導一起喫個飯，被拍到也沒什麼事，可他真的好不喜歡一丁點事都要上熱搜。
比起其他藝人隔三差五買個熱搜，他卻有點害怕每天都受千萬人關注，一點私生活都過度放大，遲早會影響到自己的生活，那樣太麻煩了。
車子回到公司樓下，兩人簡單地說了幾句，就各自回各自的領地了。
蘇潮一邊去編曲室，一邊給趙司齡打電話“喂，你們回家了嗎”
趙司齡“還沒呢，還在這邊喫飯，估計晚點回去。”
“我也是。”蘇潮推開門，“如果太晚的話，我就不回去了。”
趙司齡沉默了半分鐘，才低聲問“你在哪不會是要開房吧”
“你胡思亂想些什麼呢”蘇潮無奈一笑，“就算開房，也得有個對象吧。”
“就是沒有對象，開房才最可怕。”趙司齡天天都在擔心這些傢伙突然談戀愛，擔心得頭都快禿了，“不是胡來就行，你是在公司”
“是啊。”
趙司齡笑道“那就好，我昨晚看你那臉色，還以爲你都放棄了呢。”
蘇潮莞爾一笑“是差點放棄的，不過我又重新找到了方向。不管成不成，總要想試一試，經歷一下挫折，以後才能做出更好的作品嘛。”
“行，有你這話就穩了。”趙司齡也算鬆了口氣，昨晚他瞧着蘇潮那頹喪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順利，可是他又不會安慰人，在那種時候去安慰難免被當成另一種炫耀，“我就知道你能搞定。”
蘇潮笑着撓了下頭“主要是遇到高人指點了。”
“誰呀，給我介紹一下唄。”
“孟總。”
“告辭。”
結束通話後，蘇潮重新聽了一下自己做的曲子，換一個普通聽衆的角度來聽，確實有些要素過多了。
一切都應該化繁爲簡，玩的花樣再多都不如直擊人心更有力量。
編曲室裏有電腦、聲卡、調音臺這些相關設備，他打開專業編曲軟件，思緒不禁飄遠，尋找到最初的靈感所在地，眼裏漸漸浮起一抹光，開始重新作曲。
約莫兩小時後，蘇潮正沉迷在作曲，門口突然響起孟星遲的聲音“你還不回去”
蘇潮擡起頭“嗯，我再呆一會，你要回家了嗎”
“我要去一趟總部，那邊有點急事要處理。”孟星遲走進去，一近距離接觸，又有些緊張了，然後扣扣索索地摸出一張照片遞到他面前。
蘇潮看着自己的照片，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孟星遲搬出醞釀了近半小時的臺詞，一鼓作氣地說“我的一個遠房表妹最近粉上你了，聽說你現在在我公司後，非要我弄個簽名，不然就要生氣，你看看能不能幫幫老哥我”
蘇潮
這話好也太耳熟了吧，彷彿剛剛纔聽過。
不過所有找他要簽名的熟人，都差不多這個話術，無非就是家裏的誰誰誰粉上他了。
只是沒想到連老闆的表妹都喜歡自己嗎
“那真是太榮幸了。”蘇潮笑了起來，摸了摸口袋，發現沒有帶筆。
這時，孟星遲雙手奉上一支簽字筆。
“您客氣了。”蘇潮誠惶誠恐地接過來，在照片上刷刷寫上自己的大名，然後雙手遞上，“你看，這樣可以嗎”
“謝謝您。”
“”
“咳，謝謝。”孟星遲接過來看了一眼，非常滿意，但都已經當面求了，他還想得寸進尺，再要一個to籤。
“可以在後面寫幾句話嗎”
“可以啊，想寫什麼”
孟星遲脫口而出“工作順利，一切如意。”
“沒問題。”蘇潮一邊低頭簽字，一邊問道，“表妹都參加工作了嗎”
“啊”孟星遲眼神躲閃，心虛得不行，“嗯，工作了。”
好在蘇潮也只是隨口問問，壓根就沒想探究家底，簽完後就把照片給他了。
孟星遲心滿意足地反覆看了一遍，只覺得今晚可能都高興得睡不着了，太提神醒腦了，道“我去總部了，你早點回去休息。”
“好的。”
蘇潮笑着看他離開後，才繼續做歌，中途去了幾次廁所，其他時間都幾乎沉迷在音樂中，勁頭越來越足，幾乎忘記了時間。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他終於做好最後一點收尾，重新聽了幾遍，如釋重負地趴在旁邊睡着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聽見外面有腳步聲，應該是有人來上班了，可是他已經疲憊得睜不開眼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輕。片刻後，身上覆了一層薄毯，有人爲他蓋上的。
他輕微睜開一點眼縫，瞧了一眼，發現是孟星遲，懶洋洋地說“孟總早啊，你來得這麼早嗎應該還沒到七點吧。”
孟星遲不答反問“你一晚上都呆在這裏，沒有回去”
蘇潮打個哈欠，點了個頭，不知想到了什麼，恢復了精神力。披着毯子站起來，把孟星遲按在旁邊的椅子上“你來得正好，做我第一個聽衆吧，給你試聽一下剛做完的曲子，好不好”
孟星遲求之不得“好。”
蘇潮按了下鍵盤，明亮溫暖的旋律就跳了出來。
彷彿置身於清新的鄉野間，春風駘蕩，水流潺潺，鳥語花香，空氣裏瀰漫着泥土與陽光融合的味道，葉子上泛着層層太陽的光，是希望而熱情的田野。
“怎麼樣”蘇潮尤爲緊張地問。
孟星遲眼神真摯“非常好聽，比原來的更有記憶點，我可以再聽一遍嗎”
“當然可以，幾遍都行”蘇潮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忽然間張開雙手，擁抱住了他，“謝謝孟總，謝謝你。”
孟星遲我是誰，我在哪
蘇潮鬆開手，發現對方眼下也掛着一點青黑，驚奇道“你昨晚不會也通宵了吧”
孟星遲緩緩點頭“不過事情已經處理完了。”
“那你還不回家嗎你先去休息一會吧。”
“不”孟星遲安靜道，“我想多聽聽這歌。”
蘇潮笑着往桌子一趴“那咱們就在這聽聽，看看能不能睡着”
孟星遲看了他良久，擡手將停下來的歌又按了開始鍵，然後慢慢、慢慢地往前傾，直至趴在桌面上，與他四目相對。
“我都有點困了。”蘇潮小聲說。
“睡會吧。”
“嗯。”
兩人趴了一會，孟星遲一直沒有閉上眼睛，安靜地看着他的睡顏，耳邊不停地播放着溫暖的曲子。
心跳的聲音都快蓋過旋律了。
這一次，這麼近的距離和呼吸，孟星遲感受到的不是緊張，也不是對偶像簡單的崇拜，而是很奇妙的心情。
想一直看着他安靜的睡臉，又想看看他睜開眼睛時的樣子。想逗逗他，看他毫無顧忌的笑，又可恥地想見到他失落無助的模樣
無論是什麼樣，他都想親眼看到。
如果，能擁有他就好了
這時，蘇潮突然動了一下。
孟星遲倏地閉上眼呼呼
然而蘇潮只是把腦袋轉到另一個方向，大概是胳膊酸了。
孟星遲悄悄睜開眼，看着他的後腦勺，默默唸轉過來轉過來轉過來呀
歌又停了，孟星遲輕手輕腳地降低音量，重新播放了一遍。
再趴回去時，發現蘇潮真的轉回來了
良久，他也承受不住睏意的來襲，閉上眼睛睡着了。
因此也就沒注意到，蘇潮在此時睜開了眼睛。
好歹也是位領導，就算對方幫自己解決瓶頸期，還給自己莫大的信心，可他還是不敢在領導面前先睡着啊，更不敢醜態百出。
還好領導睡着了，他暗戳戳地往旁邊挪一點，發現孟星遲嘴角居然掛着一絲笑容。
不可思議。
蘇潮無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只記得那天早晨，窗外的陽光爬了上來，很溫柔，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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