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不拿白不拿
“諂媚乃罪惡之侍女。”——古泰拉箴言
——————————
當康拉德·科茲終於耐着想把進入馬庫拉格空域的每一條前來投奔的忠於帝國的阿斯塔特修會船隻連人帶船撕開剝皮（不要問一位擁有賽維塔里昂·企業號的原體殿下怎麼給船剝皮）的性子，相反地，正在賽的幫助下指揮着他的十三弟手下那羣還不知道有何等厄運降臨在他們自己頭上的藍色小幼崽們。
他們引導着更多地在集結期限結束之前衝破至高天紊亂的狂暴洪流抵達馬庫拉格的戰團的船隻入港停泊，隨後進行一系列的接待、檢查、下榻等手續。
這些來訪者雖然也有少數其他初創團的成員，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從遠至大漩渦到周邊星域前來的絕大多數都是極限戰士的子團。
從雙王共治的白色執政官到新星戰士，從塔拉薩的虛空三叉戟到銀色聖堂，再從末日雄鷹到神祕的苦行者戰團，多達數十個（“就算我能看到我也覺得基裏曼……或許我們可以取他的基因種子去找洪索用它來增強一下我們的……好吧，父親，我開玩笑的。”）繼承了基裏曼基因血脈的戰團的成員在陸續聽說了馬庫拉格上所發生的、他們的基因原體復活、並驅逐混沌，光復星球的偉大重生後，立刻不計代價地跨越危險的星海，跋涉而來，雲集在此。
每一位戰士與兒子都懷着激動的心情等待覲見他們的基因之父，一位活着的帝皇親子，行走在他們之中的人間神明，並期待以自己的存在榮耀他，在他的麾下作爲他的子嗣，奉行他的命令出發前往星海，以自己的勇氣與榮耀爲他們稱頌了萬年的原體本人帶來更大的榮光與更輝煌的勝利。
而根據傳聞，每一位走進那間覲見廳的戰士無論其戰團的傳統文化、年齡、戰鬥經歷或是性格原本爲何，當他們結束覲見並走出那扇大門的時候，都已經從過去的任何陰影、傷痛、黑暗或是迷茫中走了出來，全新的精神面貌賦予了他們嶄新的活力，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爲接下來的盛大典禮與隨之而來的光榮輝煌的征途做好了準備。
只是當第八原體把目光轉向手中翻到的最新提交的入港名單中那幾個名字的時候，他又一次嬉笑出聲。
“您怎麼了父親？我還以爲這般枯燥的工作已經掏空了您的歡欣之情，有什麼事物能讓您如此愉悅？假如是少兒適宜的笑話的話還請您不吝分享，歐塔妮早已把我的睡前故事儲備掏空了。”
笑容立即像是被陽光照射的朝露般從蒼白的原體臉孔上轉瞬即逝，現在他的臉上只剩下嘲弄與怒意，“那你可以給她仔細講講你怎麼精細地把那個總督的女兒活剝了三天三夜還讓她對着全球通訊網絡中氣十足地尖叫的故事，我覺得她保證會聽得一動不動。”
“真令人驚訝，吾主，您的幽默細胞與您的學識看來果真是以正比增長了。忒薩瓜爾薩與鐵血號提供的教育水平之高再次讓我喫驚。或許等任務沒有這麼緊張的時候，我應該把歐塔妮送到忒薩瓜爾薩請奧克塔維亞女士教養一段時間，或者送她去漫遊港接受他們最近開始的九年制義務教育，這聽起來非常不錯。”
“把你從無盡的戰爭與最深沉的黑暗中撈回來不是爲了讓你天天在我面前展示你的小寵物的！賽！”
第八原體冷哼起來，他原本梳理整齊的黑髮從額頭披散下幾縷，舷窗外有一艘巨大的巡洋艦遮蔽了恆星射入的光芒，當賽維塔里昂心有所感，再次望去的時候，在陰影之中只有那對純黑的眼睛映照着辦公室內唯一的一處幽暗夜燈，閃動着嗜血野獸的光芒。
在那光暗交錯的一瞬間，這間典雅艙室的天花板上垂下的絲綢帷幕突然變成了鐵鏈上懸吊的諸多人皮與人體殘塊，傢俱上鋪着被變成平面的新鮮屍體，地板變成了深沉的紅，紅得近乎純黑而黏稠，零星的人類碎片散落在各處。
而但當首席連長的形象開始轉化爲深藍色動力甲的模樣時，巡洋艦緩緩駛離了，恆星的光再次照射入房間，那累累血肉與白骨製成的王座看起來不過是雕花的胡桃木與牙雕裝飾板的陰影造成的錯覺，而坐在上面的人也不是那棲息於痛苦、孤獨、恐懼、失控與罪惡感之上的被吞噬的狂笑而荒唐的幽魂。
在遺傳給了每一位子嗣的那對深不見底的黑瞳中，躲在後面窺視着外界的無疑是一個具備自我約束的理性靈魂，那種智慧與道德真正被點亮後的光芒根本無從僞裝與掩蓋，猶如天上的星空那般耀眼而令人心折。
於是第八軍團的首席連長，大遠征中曾經最爲出色的戰士與殺戮者，雅戈·賽維塔里昂握住手中緩緩出現的長戟，向着他最愛也最痛惜的父親緩緩低下了了頭顱。
“是我逾越了，吾主，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對方報之以一個冷笑，“你的紅手套別想這麼輕易從我這裏再賺到，賽。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爲什麼發笑。”
“那麼我有這個榮幸嗎大人？”
“看看這個。”第八原體將手中的文件揉成一團，朝着賽維塔幻化出的那帶着顱骨標誌的胸甲心臟位置投擲而去。
後者不知用了什麼原理，讓胸甲真的發出了一聲類似陶鋼被擊中的聲音，接着伸手抓住了紙團，再將它展開，舉目凝視其上的內容。
下一刻，已經通過夜之主的言辭與自己的天賦瞭解到了忒薩瓜爾薩成爲午夜領主的新母星前後發生的事情，以及鐵……天命鋼鐵號至少是部分內幕與對外說辭的首席連長也不禁翹起了嘴角，讓他臉上被傷痕凝固的冷酷笑容看起來更加真心實意小兒止啼一些。
那張羊皮紙上的進港清單用優美端正的高哥特語文字清清楚楚地寫着，這次進港前來朝聖覲見的極限戰士子團船隻中，有“起源戰團”與“銀色顱骨”的兩艘虛空艦艇。
“這可得……好好招待他們了。”
“哈，我相信坐在赫拉要塞裏的那個小傢伙一定會好好招待他們的。”
“我們不用關注一下起源戰團嗎？他們或許會在這裏開始打聽他們失蹤的那個連隊，或是從和我們的接觸中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吾主？”
“基裏曼不在這兒，我作爲在場唯一的原體，現在天然就是他們的指揮官！”
午夜之王理所當然地揮了揮手，“我都坐在馬庫拉格上負責在接下來的戰爭行動中對所有這些戰團跟船隻的調配、物資分配輸送與提前佈置了，那麼我當然可以選擇這些戰士們攻擊的方向！難不成他們就算求到我這兒來，我還能下令自己清剿自己的星球嗎？”
“不過。”科茲眯起眼睛，從自己的視野中感受着自從猩紅之路開啓後從至高天中流出的、愈發容易感受到的命運之線的流向，“哦……依然如此嗎，倒是有些傢伙，真的已經開始完全從命運的織錦中被排除出去了啊……也好，不拿白不拿，正如祝福有時更像詛咒，詛咒有時也會是賜福。”
——————————
“明天就是爲‘羅伯特·基裏曼的復活與征途’而召開的慶典閱兵式了。”
馬卡多朝着尤利烏斯點點頭，“至少我能確保的是，連我現在盡力也無法看穿你的這個化身法術——它已經達到了馬格努斯所用的——不，甚至可以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水準，天衣無縫。這對明天的典禮將十分有幫助。”
“聽到你這麼說我很高興，大師。這說明我這麼長時間以來對自己技藝的磨礪還是取得了成果的。”
用着原體尺寸的軀殼卻舉手投足仿若天生的藍眼牧師在前帝國攝政的對面坐下，從新鮮烤制的、比普通凡人頭還要大的石窯麪包上切下一塊，隨後抹上山羊奶酪與羅勒、藍莓等製成的醬料，接着快速而不失優雅地喫起來，馬卡多注意到他選擇的配餐飲品依然是甜味飲料，顯然某些人教徒弟的時候沒有把“應當儘量飲食健康少喫糖”這點一起教下去。
“不管是基裏曼還是你，很明顯你們兩個都不會喜歡這種浮誇而徒耗民財的典禮，更何況你已經發現了問題所在，爲什麼你還是答應了它的超規格舉辦呢？”
老者的聲音裏含有一絲絲的責備但更多的是勸諫，“對形式的喜好最好不要學習某個人的樣子，只需做到需要的部分即可。就算不如此奢侈，我們依然完全可以當場逮住那個傢伙——此乃我現在的看法，我也會對你提出如此的建議，當然，如果你實在喜歡這樣，的確也無傷大雅。”
“當然不是。喀度邇大師。”
對面的尤利烏斯在他說話的時候已經喫掉了三大塊抹醬麪包、一整盤火腿提子蜜瓜小食與兩大壺蜂蜜百香果甜酒，他喫飯的姿態有多麼優雅，喫飯的速度就有多麼像一個曾經身經百戰、永遠警惕的老兵。
“我很奇怪你爲何會提出如此保守的建言，或許是受到了我的父親們的影響？的確，務實與效率對我們來說纔是更高的美德，但具體問題要放在具體環境中考慮，以現在這個地區已經被烘托起氣氛的情形來看，假若我們不是這般大張旗鼓、奢華而鋪張到了信仰供奉的極致程度，最後纔將‘基裏曼已然歸來’的喜訊正式在閱兵式上對外公佈一次的話，那麼很可能反而會對此事的權威性造成負面的影響。因爲首先，典禮的意義本身就在於以形式凝聚人心，而假如舉辦得不符合這個時代的要求，那麼這就是‘不符合他們的常識’的事情，會造成事後需要更多解釋的更多疑慮的產生，如此顯而易見的演繹可以得出……”
他突然停了下來，面對同樣露出欣慰笑容的老人也微笑起來。
“抱歉，大師。”尤利烏斯真心實意地說，“在我還未展開的人生之中，我作爲教師與引導者的時間有些長了，而我總是會把自己從父親那裏學到的東西加以強調，以至於我在不需要成爲它們的時候有些並不太合適的說教習慣。顯然，如您這樣的觀者對這場閱兵式問題的看法顯而易見。”
“不，這樣很好，”馬卡多說，更爲輕鬆地端起眼前的茶杯，“你的回答我很滿意，這樣我完全不必擔心在最爲緊要的那個程序上出現任何可能的意外了。”
“敬你將取得的桂冠。”前帝國攝政朝着對方舉杯致意。
“敬我將保存並歸於基裏曼大人的禮物。”一絲微笑同時浮現在尤利烏斯嘴邊，他舉起酒杯。
就在這場海邊午餐對話結束後的第二天，盛大的典禮與閱兵式遊行便在馬庫拉格的首府麥格納城開始了。
儘管距離肅正神殿中取得的勝利並未過去多久，而赫拉要塞內部也還有部分需要重建、依然有大量傷病員尚未恢復，趕來的戰士與船隻也在不斷增加並隱形地加重了本地的負擔。
但在馬庫拉格最近因爲三巨頭的降臨、戰團高層的人事變動而變得非常清閒又誠惶誠恐的凡人總督那基於對於“人民的虔誠現在不止應當獻給神聖的帝皇，同樣也應獻給歸來的基裏曼大人，這會鞏固人們的信仰、驅散我們心中的黑暗”的論調與竭盡全力的張羅之下。
短短的時間內，一條從泰坦之門直通赫拉要塞大門的閱兵式恢弘大道便已準備就緒，平日難得一見的戰爭引擎此時以前所未有的規模被開到這裏，焚香祝禱，保養一新，同樣數千計的阿斯塔特甲兵明亮，色彩繽紛地盛裝肅立於大道兩側——而數以百萬計的凡人軍隊爲展示軍容的行軍在昨天就已從郊外開始出發。
無數飄帶、鮮花、彩紙如天降彩雲般從空中落下，馬庫拉格的民衆們萬人空巷，舉家出行，爭先恐後地搶佔最好最靠前的路口與高處位置，預備朝着每一位塗裝不同的基裏曼之子與其他英勇的戰士們揮舞和拋灑手中的鮮花與緞帶，同時激動地不斷大聲詠唱獻給原體的頌歌與讚美。
在千百萬歡呼聲匯聚成經久不息的狂熱情緒浪潮中。
壯麗的閱兵式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