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間幕二監護人盧修斯
科摩羅至高霸主、執政官之執政、偉大暴君或其他在其數千年的傳奇崛起期間賦予他的稱號皆在他一人之身,阿斯杜巴爾·維克特在他高塔宮殿中最爲核心的那一座中無聲無息地行走着。
水晶分形組成的迷宮般的走廊深處除了他與他的二重身外並無他人,奴隸們瑟瑟發抖地隱藏在大門的邊緣,等待着隨時隨地的命令或者死亡,或者更糟糕的,爲了痛苦的折磨。
至高霸主那銳利而嚴厲的目光掃過一幅幅水晶平面上映出的畫面,它們每一個都爲他展示了科摩羅中的不同層級與不同領地中的情況,從服從他的陰謀團的享樂宴會到密謀反對他的執政官的家族高塔,再到滿是屍體、即將被最底部的黑暗無形污穢吞食的貧民窟的寫照(是的,即使是黑暗靈族也有貧民窟),不一而足。
如果要某位鹹魚賽里斯圖書管理員來評價的話大概是“真是過了四萬年這種獨裁者還是這麼喜歡看放滿屏幕的監控室——然則這也確實很好體現了他的控制慾啦,可以理解”之類難懂的話。
但總之身着黑色曳地高領華服、頭戴如科摩羅刺向天空的尖塔羣般黑曜石王冠的至高霸主的目光今天難得地沒有掠過那些低等區域的內容,而是在按例檢查過被捕捉的恆星的狀態與滿意地看到又一個敵對家族的徹底覆滅後轉向了一塊平平無奇的畫面。
假如說他的二重身對此有過什麼好奇或者看法的話,至少他也沒有立刻表現出來。
至高執政官的眼睛盯着那場看似不算多見但同樣也不算少見的攔路搶劫的場景。
接着他高深莫測地皺起眉頭,走到這個畫面延伸出去的其他水晶分形面前,無盡的水晶迴廊中各種正在科摩羅各處發生的事情的分形閃爍個不停。
顯然,至高霸主在思考是誰在暗中策劃並造成了科摩羅最近愈發明顯的大分裂的行動的同時,也沒有喪失他對任何突發的小事件敏銳的直覺。
他走過一面正在展示他手下的陰謀團武士們正在與敵人搏鬥、並在遭受嚴重損失時依然頑強地完成了至高執政官的命令的現場,他點點頭,吩咐人記錄下這一切並給予返回的任何倖存者以足夠厚重的獎賞——
“哦。”
在觀看了這麼多、這麼久的畫面之後,至高霸主第一次發出了聲音。
他的腳步停在了一面小小的水晶分形碎片平面前,這上面展示的看似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看向一處血肉交易點與遠處的競技場大門,但畫面下有個不起眼的小巷隱藏在陰影之中,至高霸主伸出手,放大了那個部分。
接着,他細細端詳了很久,最後直起身體,盯着那塊放大的畫面中的細節。
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他那打扮與他完全相同的二重身就像真的影子般飄到了他身邊,靜候自己主人的吩咐。
“去把瑪烈斯給我找來。”他發話道,冰冷的聲音對他這樣一位存在來說非常清晰而醇厚,“同時也把第九猛禽與刃蓮的執政官找來。”
“在這場陰謀中,有些外來的東西需要覈實,有些內部的東西需要清理。”
他的二重身鞠了個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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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鐵血號上不養靈族!黑的白的花的野的都不行!”
“那……那你就當他們是家養的唄?”
“不行!我再說一遍,鐵血號上不·許·養·靈·族!連一根指頭都不行!此事絕無轉圜餘地!”
“那……”
“要她還是要我?!”
“那必然是你了佩佩寶貝!來人!把俘虜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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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鑑於某位黑白花毛絨暴君對留下這名黑暗靈族養傷有着如此強烈的牴觸情緒的關係,之前在兵荒馬亂(並顯然在之後出現了更大的簍子因此還處於保密狀態的)現場中由兩位執政原體從“萬納斯”的鴉爪下解救出來的、仍然處於昏迷狀態的黑暗靈族女性的去向便成了一個小問題。
在兩位鋼鐵之主友好而激烈地從早餐爭論到夜宵,從“黑暗靈族不算人所以到底適不適用人權條款還是應該用寵物法案”爭辯到“我下命令讓你看不到殺就不算殺那不就行了”以及更多爭辯後,被順利成章地從天命鋼鐵號上踢到了漫遊港,並在這兒尋找一位倒黴鬼來負責照顧。
因爲“看都看到了長得這麼像人總不能真見死不救吧。”而被讚歎“拉彌贊恩大人實在是對所有生靈都太過仁慈了,幸好有佩圖拉博大人把把關”;當然後面務實的賽里斯圖書管理員其實還跟了一句“先把她嘴裏有用的東西掏出來或者看看她到底是誰,如果真的有問題就再關起來或者殺掉好了”就很少有人提了,此事也是大夥對兩位鐵之主定位的應有之意。
忙得不可開交以以至於沒空去被掛在原體旗艦上的藥劑大師倒是對這位俘虜表示了足夠多的興趣與熱心,而且醫務室確實該躺病人。
但很遺憾,鋼鐵之主的靈魂聽說要在他寶貴的基因種子庫隔壁安放一個黑暗靈族的時便變得比寒冷的虛空更加冰冷,比帝皇之盾還要堅硬,連將自己機械化得最爲徹底的歐姆彌賽亞信徒看到他這副冷到-273.15℃的心腸都要跪地詠唱二進制懺悔經文,所以她沒能“有幸”躺進洪索大師的藥劑師實驗室接受更好的治療,而是隻被允許找個人照看她,讓她依靠靈族自身強大的天生恢復力自己恢復。
而這位黑暗靈族女性的監護人需要符合至少如下三條要求:一、人要足夠忠誠可靠,人品過硬,而且很會照顧活物,至少不能越照顧情況越差;二、實力足夠強大到不讓她跑了或者殺了;三、必須身心純潔,絕不會和俘虜惹出什麼見鬼的星際戰士與黑豆芽女人之間重重的感情糾紛,尤其是第三條,佩圖拉博反覆強調,非常重要。
那麼很顯然首先被看中的一定是此地唯二的兩位阿斯塔特牧師兄弟,然而黑色聖堂的傑拉託斯牧師兄弟顯然已經在漫遊港和平民、冒險者以及國教的滑頭們打交道打太久了,面對此情此景不好推脫,便直奔拉彌贊恩大人而去使出了一招貞潔烈男的耍賴相逼,聲稱爲了自己的信仰不崩塌,辯論不失敗,不願接活,要麼讓他去死。
按佩圖拉博閣下的意思就是“反了天了!把這個丟人的黑色聖堂牧師給我捆起來送到他們大元帥那去!還帝皇冠軍呢!這不一哭二鬧三上吊嗎?!”
不過拉彌贊恩大人還是仁慈地免了傑拉託斯兄弟的活兒“嗨這點小事,不至於要死要活”,轉向利凱文牧師兄弟。
利凱文牧師兄弟倒是一如既往的安詳地接受了現實,但他表示,自己正在齋戒斷食期間,要讓他照看的話,恐怕只能難爲這名女異形跟着他一起每天餐風飲露,熬夜唸經,好領悟多恩與鋼鐵之主賜下的開悟了。
很顯然,這位前帝國之拳的牧師兄弟他說到做到,於是第三天這名昏過去的俘虜就因爲“一直在刺耳報警的生命監測報警器”問題而被緊急從利凱文兄弟那兒轉移走了。
原本,這替鐵之主“照看”黑暗靈族的活兒接下來就該落到索爾·塔維茨頭上的——別問爲什麼,問就是拉彌贊恩大人在這之後特意拿了份名單看了半天之後的欽點名字,認爲“活物交給塔維茨這樣思路又正常,說話也溫和,劍術還可以,做飯又好喫的人可能更不容易被養死”。
但鑑於塔維茨閣下在“美味又營養”的後廚實際上回來上班之後就一直忙得不可開交,這份工作最後還是從塔維茨怒氣沖天的分包中陰差陽錯落到了漫遊港區域目前最樂於助人的星際戰士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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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說,爲什麼是我?我有比這個重要而且有趣得多得多得事情要做!”
盧修斯不滿地咕噥道,同時把手裏的一勺營養粥小心地塞進女異形的嘴裏。
哦福格瑞姆與安格隆大人在上啊!他絕對不是要精心照顧這異形的!但是、但是、但是你懂吧?如果一名像他這樣優秀的劍客,在用勺子喂人喫飯的時候竟然會出現把勺子上的內容物灑出來這樣不可忍受的失誤、抑或是沒有把東西全都完美的喂進去,以至於糊狀的營養粥污漬刺眼地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簡直不能忍受的不完美!
所以不管其實是出於本人心中什麼樣的理由,這名昏迷的黑暗靈族女俘虜確實在盧修斯這兒受到了出人意料精心而整潔的照顧,其照顧的質量之高讓其他人都大跌眼鏡——託嘉頓嘆着氣開始爲皮笑肉不笑的塔維茨打下手,後者很滿意於自己又抓到了一個新切配和打醬的苦力——
“快去給我看火!今天還有一千桌菜要做哪!”揮舞着一把巨大的炒菜勺的餐館廚師長如是說。
而在如此精心的照料之下,這個除了大大小小的皮外傷之外,顱骨被砸傷、後背到腰部被利器破開一個大口子幾乎被掏出腎臟的女異形一天天地開始肉眼可見地頑強恢復起來,但她一直都處於昏迷狀態,畢竟她頭部的傷勢是最重的兩處之一。
洪索曾經來過幾次,即使能夠對基因原體給出強大的成套診療方案,但對黑暗靈族的診斷結果卻依舊很難確定。
“因爲首先他們……或者說它們。”藥劑大師收回自己的掃描臂,開始取下他放在女異形身上的掃描錨點,“他們除了外形很像人類之外,內部與人類完全是兩種東西。我的意思是,就算包裹着皮膚的顱骨和四肢看起來如此相似,甚至第二性徵與外生殖器官都很相似,但他們依然是一種從進化道路到生理解剖結構都完全‘不是人’的東西,你懂吧?”
“這不用你說,藥劑師。”盧修斯站在牀頭,雙手抱着自己的胳膊,藝高人膽大的他爲了舒適沒有在室內穿動力甲,只是穿着一身絲綢製成的短袍,腰間用一掌半寬的鑲金皮帶束腰,束腰下的金屬環上掛着他的劍與軍刀,“我在大遠征時期砍下無數異形腦袋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藥劑大師猛然一動,一股極度不妙的不明預感涌上心頭,讓他非常想立刻起身堵住盧修斯那張肆無忌憚的嘴,但後者已經自顧自地一路說了下去,“……要說起來的話,我的年紀足夠做你伯伯的伯伯的伯伯了,把異形看成人這種低級錯誤你怎能假定我,永恆的攀登者盧修斯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那一股奇異的不祥感又消失了,洪索皺起眉頭又放鬆,“……確實,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我的確不該這樣擅自認爲一位經驗足夠豐富的戰士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這就對了嘛……”這位高傲的劍客心滿意足地說道,同時湊過來也看着這名他照料了許久的黑暗靈族女性,“她還有多久會醒?我真是快被憋悶死了,我就像一隻被無形的繩索扣在這兒的鳥兒!你不知道我自從開始照顧她之後每天只能在漫遊港巡邏八小時錯過了多少有趣的事情!啊!犯罪率最近提升了1.3%真是令人心痛!一定是因爲缺少了我,偉大的盧修斯的關係!他們需要我!人民需要我!你看看那些鮮花與賀卡!”
他的手隨意朝着房間中被隨意擺放卻顯得充滿了藝術感的大大小小的花束與卡片一揮。
“大家都以爲我生病了!紛紛送來了慰問!多麼可愛啊!雖然拙劣卻充滿了如此明亮而鮮活的感情,每一次的賀卡與花束都讓我的身軀充滿了澎湃而熾熱的能量!”
“那真是祝賀你……”
在藥劑大師能開口說話之前,這位談興正濃的前帝皇之子劍術大師又一次開口了,“不過,說起來,我聽說你是法比烏斯·拜爾那兒出生的?”
洪索這一次是真的皺起了眉頭,聲音也變得冷硬。
“是的,怎麼了?”
“嗨呀!”盧修斯一拍大腿,“那你怎麼這麼見外?你完全可以稱呼我、塔維茨和其他帝皇之子們叔叔!”
“……”
在藥劑大師滿懷怒氣的告辭之後,盧修斯返回臥室,繼續嘀嘀咕咕地爲牀上躺着的異形準備下一餐要用到的食物與藥劑。
就在他咕噥出一句,“他爲什麼那麼生氣?”的時候。
牀上有人虛弱地用優美板正的高哥特語接了一句。
“或許是因爲他不想喊你叔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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