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奧林匹亞之王的雷霆與她
“我還記得,喀爾狄斯是當年第一座在洛克斯之外被我征服的城。
當我決定用天上降下的火焰宣告我在奧林匹亞的迴歸時,我便當着那些使者的面將它第一個化爲了齏粉——先是光矛,再是核武器。
當你還沒有來的時候,我在奧林匹亞收集了很久裂變元素,親自制造了當時的第一枚核彈,完成了奧林匹亞的統一,那時候,我的名號尚且是‘洛克斯的戰將’。
既然這羣混蛋的後代這麼快就忘卻了對我的畏懼,想要又一次挑起分裂,我累了,我不想再來一次虛與委蛇的統一談判,所以我也將用一顆核彈夷平它,結束一切。
隨後我讓衛隊殺了他們,保留了完整的頭部,把他們每個人的腦袋送回了他們的城,宣告奧林匹亞如果不願自由地爲帝國服役,那就帶着鐐銬服役。
很可笑吧。
想笑就笑我吧,老混帳,這就是我當年認爲你會因此對我多一點喜愛的‘忠誠’。
儘管在她死後很久很久,我才明白她當時最後說的那番話的一部分含義。
可誰也不知道,最後使我無法面對的其實是德馬提婭無意中問出的問題,她應該是那羣人中最聰明的那個,雖然依舊不及她的曾曾曾祖母那麼伶俐。
她當時抗辯說,‘我們阿丘恩六城並不打算脫離帝國,大人,但我們也爲減少的人口所苦,假如原體您說您的皇帝很重視我們送給您的兒子們所作的犧牲,那就告訴我,您的皇帝他對你這樣說過的話吧。’
你知道嗎?即使是那時候如此地決絕地維護你的統治與你的決定的我,這句話我也無法自欺欺人地說出口。
然後,我的理性便驚恐地注視着對毀滅的喜悅在做出決定的那一刻主宰了我。”
——佩圖拉博BC獨自於天命鋼鐵號的鴿子籠前的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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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貴族談判團的代表們還是得以如蒙大赦、屁滾尿流、感激涕零地滾下山去送信了。
他們被原體衛隊那些終結者們用未開啓的動力拳套粗暴地扯出宴會的大帳時,這座山頭上所有的鋼鐵勇士從頭盔後盯着他們的殺氣與怨恨之濃烈幾乎到了完全無法掩蓋的地步,他們之中很多人以爲自己會被當場殺死並開始尖叫。
隨後他們的尖叫就被堵了回去,變成了喉頭的嗬嗬動靜——在鋼鐵之主悠然一聲令下後,他們便目睹了他們所在的山峯旁邊最矮的那座高聳入雲、自古以來便矗立在那裏的雪山是如何在數分鐘內被從天而降的光矛轟掉了大半個山頭的。
他們被割掉了頭髮,達達姆斯還被額外割掉一隻耳朵,隨後狼狽地離開,各自帶着弗裏克斯親自爲原體撰寫的命令各城邦接受鋼鐵勇士入駐並接管城市的文書,並將它用最快的速度送回了自己的城邦。
很自然,絕大部分的城邦雖然對使者傳回的消息感到驚歎和憤怒,離得近的那些也看到了雪山上升騰而起的滾滾煙雲。
但,他們依然認爲,既然過去一百五十年間,除了少數生活設施在主要城市被外來科技所提升之外,並沒有受到任何太多打擾,可見奧林匹亞諸城邦在行星總督達美科斯死後還是有權從帝國手裏收回他們自己的自治權力。
這些城邦緊張地看着夜空中多出的那些鋼鐵星辰——那是艦隊閃耀的燈火與反光——收攏人口,緊閉城門——最爲可笑的是,奧林匹亞上主要城邦的城牆都來自於一百五十年前——那正是真正的佩圖拉博摧毀並征服了他們之後爲他們重新設計建造的防禦。
對此拉彌贊恩的評價是“我真想知道誰給他們的膽子一直覺得能脫離帝國,他們在這事情裏的反應已經愚蠢到了明顯有問題的地步。”
只有德馬提婭的城市阿寇斯趕在最後期限之前派出他們城邦中跑得最快的那個傳令兵爬上山,向鐵之主送上了阿寇斯願意服從,並且他們的新任僭主隨後就會趕到的消息。
“大人。”名爲斐狄庇迪斯的傳令兵氣喘吁吁地跪倒在王座前的白沙中,“德馬提婭新僭主命我向您致意並送上她最最真切的,我出發的時候她正在處理最後一些緊急事務,她命我用最快的速度向您送上這個。”
讓弗裏克斯將這個看起來馬上就要倒斃的小夥子送去索拉卡那兒之後,鐵之主展開了德馬提婭送來的卷軸。
這是一張匆匆忙忙寫就的羊皮紙卷軸,除了非常放得下身段乞求憐憫與表示忠誠決心的話外,上面還用一坨粗心大意的紅蠟加蓋了城主的印章,拉彌贊恩注意到了紙張一角被仔細擦去的幾個血指紋,微微一笑。
“非常聰明而且果斷的女士,難怪她所屬的六城即使是人數較少的那方,她也能被推舉出來當發言人。”
鋼鐵之主放下手中的卷軸,端起一旁的由丹提歐克磨製的現磨咖啡愜意地啜飲了一口——由於奧林匹亞的氣候關係,這兒只有火山地帶纔有足夠的溫度種植咖啡作物,因此他們的咖啡產量少但品質相當優秀,軍團已經將附近行商的存貨咖啡都包圓了來供應原體的需要。
而且,因爲拉彌贊恩要求軍團士兵不管對面的老闆如何恐懼,都必須清楚說明來意,足額付錢之後纔拿走貨物的緣故。
在他們堅持了整整十天一直這麼做之後,已經有膽子最大的商人主動跋涉而來,在新營地周圍探頭探腦開始兜售他們的食材和商品,並且這個消息正在通過與城市貴族們不同層次的渠道流向各個城邦。
鐵之主吩咐趕走那些介紹隨軍特殊服務工作者的、試圖復古的祭司與開賭場和角鬥盤的,只留下那些最爲老實本分、菜最好最新鮮的商販和遠道而來的機靈行商。
丹提歐克現在負責每天換上便服出去和他們打一圈交道,他的那因爲作戰而變得蒼老的外形成了很好的掩護和減輕對面不安的手段,他已經打聽了不少有關如今奧林匹亞中下層階級的情況,並將之彙總爲報告。
整個第124與125艦隊的成員和三叉戟們彷彿忽然才集體反應過來並意識到,他們的基因原體現在開始真正在建立一個不是擺樣子的參謀部,而且真的會聽取參謀部的報告。
於是,對三叉戟中最後一個位置的爭奪開始在明裏暗裏變得白熱化起來。
比如鐵之主不知道的時候,那些奉命執行特別任務的鋼鐵勇士戰爭鐵匠與連長已經摩拳擦掌,預備將最近的所有地面行動統統變爲某種暗中的競賽,以供他們爭奪榮耀與進一步進入原體御前圈子的機會。
當然,這事兒拉彌贊恩還不知道。
現在他更專注於處理眼前的事務,已經因爲要儘量完善而耽擱了十天,但到明年的這段時間十分寶貴,不能再耽擱了。
“弗裏克斯?”
首席三叉戟跨前一步,將手放在胸甲上敲擊行禮致意後爲原體送上了他制定好的此次戰術行動的細節計劃書。
拉彌贊恩一目十行裝模作樣地瀏覽了一遍,“嗯,可以,照此執行。對了,那個最傲慢的迪迪姆斯所在的伊斯基亞城……”
“我爲這個不敬者準備了足足三個大營的戰士,大人,攻城衛的精銳與二百臺載具、包括提豐攻城坦克與風暴鳥都已經就位。”
“哈,這打下一個星球都夠了,打一個城邦真是牛刀……不過,牛刀確實應該小試,而殺雞斬首就得這樣快、狠、準。你親自督戰,可要提醒戰士們記得,我不是要你們把伊斯基亞城搞成接下來無法居住和耕作的廢墟,我要它和它的土地還有用處。”
“是的,吾主。我向您保證,我們會在進攻開始後的一刻鐘內就精確地把城主府邸與迪迪姆斯·迪奧戈拉斯家的宅邸夷爲平地。”
“那麼,就這樣吧,記得摧毀它們的過程要多角度錄像。弗裏克斯,向軌道上的艦隊發送我的確認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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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迴歸的鋼鐵之主與至高僭主發出的最後通牒倒計時剛剛結束的第一秒鐘。
光之閃電組成的瀑布便猶如奧林匹亞傳說中神王的怒火雷霆般降臨了。
這些粗大的光柱即使在白天也光亮耀眼,它們從天而降,在每個城池外面轟炸了三天三夜,直到城外的丘陵或是山坡都變成了深達數十米、寬一百米的天塹。
除了德馬提婭僭主的阿寇斯城沒有受到攻擊,只是被圍起來了而稍顯安定之外,其他城市中上至城主,下至奴隸,全都因爲這天罰般的末日景象而人心惶惶。
人們蜷縮在窩棚、家中或是地下室內瑟瑟發抖,而城牆上的士兵與瘋狂朝着天空徒勞揮舞刀劍的貴族指揮官則更加絕望:此刻,他們才發現,任憑你祖上有過任何煊赫的血統,又或者有多少財富可以遊說離間,有多少軍事才能或是多少陰謀詭計,在這種根本無法企及的絕對力量差距面前,人類會發現自己猶如螻蟻,曾擁有的任何地位、財富、才智或是計策在軌道轟炸面前都如此蒼白而無能爲力。
直到第四天,來自鋼鐵神王的怒火雷霆終於停止了,戰戰兢兢的瞭望手向各自的僭主或是王子報告了一件事:他們觀察到城外的神罰天塹被恰到好處地轟炸成了包圍整座城市的、有一個只能通過一輛馬車的缺口的圓形。
對任何一個聰明人來說,這一舉動都無疑宣告了一件事:如果鋼鐵之王願意,他完全可以再來一發閃電,將這些天塹完全連起來,徹底封鎖整座城市,更有甚者,這些天塹的深度其實已經超過了這些城市中任何人能夠挖掘的避難地下室的深度。
最後的打擊時,每個城邦都收到了從無線電到傳單各種方式各種角度的,對伊斯提亞城主及其發言人的徹底打擊行動的過程圖像,並貼心地爲任何讀者都標明瞭行動開始和結束的時間,以及行動的結果。
到了這個地步,即使僭主或者王子們此刻還是不夠聰明,他們手下的聰明人們也會想盡辦法讓他們變得聰明起來了。
所以,到了第四天的傍晚,當塗着第四軍團顱骨徽章的風暴鳥被夕陽染成了美麗的金色,於自己的擴音器中宣告着鋼鐵之王的通牒,最後精確地落在各城邦目前最高當權者的面前時,奧林匹亞上每個城的新老僭主和王子這一次都老老實實地跟着高大而身着鐵甲的、奧林匹亞送出去的孩子登上了這艘鋼鐵巨鳥。
除去提前抵達的德馬提婭僭主外,只有一個城邦來的是女性僭主。
洛克斯。
曾經收養了佩圖拉博的那個城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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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雙曾經聽說過或者從有關達美科斯總督家族的古老傳說中有所耳聞祕辛的眼睛都在盯着這位艱難地從風暴鳥後艙的斜坡上顫顫巍巍地試圖走到停機坪上的老婦人。
“不得不說。”
三叉戟們聽到基因之父在室內看着監視器屏幕的時候低沉而若有所思地輕聲自語。
“她比我想象中要蒼老得太多,顯然,她和達美科斯一樣,也沒有使用藥物之外的機械裝置……這老頭可太能活了——但她看來實在太老了,走得不太穩當,她的裙子裏面似乎安裝了簡單的步行輔助器?”
“需要我去接她嗎?大人?或者我去派一名士兵揹着她過來?”丹提歐克倒是有些心有慼慼地好心詢問道,弗裏克斯震驚而責怪地看了他一眼,但牧羊人的兒子依然很專注地看着原體的面孔。
“……唔,讓我想想……算了。還是讓他們都進來,讓我看看他們都有什麼說法吧,她也是。我想聽聽所有人的話。”
“遵命,大人。”丹提歐克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遺憾還是鬆了口氣,或者是出於某種其他理由的安心。
當覲見儀式正式開始之後,沒有意外地,還是有那麼幾個沒聽他們城市的哲人和聰明人的話的僭主跳了出來。
對他們的處理方式就很快速簡單,很符合賽里斯人的性情。
被腔子裏噴出去的血染紅的白沙很快被換成了新的潔淨沙子,而他們的隨行人員立即推選出了繼承人,當場就職,重新代表他們的城邦前來聆聽鋼鐵神王的教誨。
當接見大帳被重新打掃好、安排好座次時,拉彌贊恩悄悄看了眼她。
洛克斯的女僭主、達美科斯的女兒、真正的佩圖拉博的養姊,凱莉芬妮,對這些發生在眼前的殺戮與權力更替的戲劇一言不發。
她只是顯得很累,彷彿從進來坐下開始就如老僧入定,閉目養神。
老婦人的臉龐佈滿皺紋、滄桑、虛弱,疲倦,不知在爲誰感到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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