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拔出蘿蔔
馬格努斯則在獨眼中混雜着痛苦、驚慌、不解、憤怒、不捨、生氣、想要解釋、試圖說教等等一系列生動的細微神色，“不——！你不能這麼做！！這是十分難得的、最爲精純的原初創造者的能量！我能用它做更多的事情！我能用它打敗敵人！我將能以它們成就偉業！征服世界！指導人民！讓人類飛昇！甚至改變我們父親對這個銀河的計劃！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奪走它們！佩圖拉博！”
在拉彌贊恩用力將那些黑色如蛇般的粗大藤蔓狀的“物質”從馬格努斯的紅色皮膚中拉出來的時候，強大力量流逝帶來的極度空虛與從他超人的身軀中強行剝離它們的痛苦幾乎讓第十五原體發出有生以來最爲悽惶而絕不能讓任何人聽到的尖叫。
在馬格努斯目前自己構築的理論體系中，最爲精純的原初以太能量構成了這些被拉彌贊恩親手拔出來的“物質”，嚴格來說這些東西並無實體，他汲取它們的時候也不是使用自己的凡世軀殼來將它們吸收到體內的。
【所以，理論上將它們從馬格努斯的軀殼中“拽”出來也不會造成什麼物理性質上的損傷。反正他自己都覺得那東西長那樣而且是‘對他無害甚至很好用的原始以太能量’。】佩圖拉博BC向拉彌贊恩解釋的時候如是說，然後告訴拉彌贊恩他爲LOGOS雙手上鐫刻的那些古代符文可以幫助他更好地“抓”緊這些混沌物質，然後把它們像是從渾濁的海水中“撈”出來並“拔”出馬格努斯的身軀，這是一種最爲徹底的淨化，如此一來，雖然不得不順便帶走一部分馬格努斯那已被污染的力量，但總的來說，對他還是有益無害。
【反正他的力量……只要人類還存在，還在從泰拉出發朝星海前進，他的力量便會無窮無盡……但是你拔出來的時候，他可能會覺得精神上是有一點……不適吧，別管他，沒事的。沒有實質性傷害。】
【真的嗎？我剛剛拔了第一下的時候他叫得真的很慘啊！】
【沒事的，這兒是現實宇宙，只要他的現實軀殼沒問題就沒問題，他叫得慘只是他在幻肢痛而已，你使勁拔就行了，務必要弄乾淨，抵達普羅斯佩羅之前這是必須的。】
【你別說，拔順手了這就跟拔大型蘿蔔似的好解壓啊，除了真的有點噁心，怎麼還會動來動去的。】
拉彌贊恩強忍着噁心，在佩圖拉博BC的指導下掏出LOGOS上他們爲了這次行動特別加裝的一枚小型點火器——這是佩圖拉博交給拉彌贊恩的，它看起來真的很像一根普通的電弧式點火棒——然後按下開關，一條只有頭髮絲粗細的電光弧線“啪嗒”一聲出現了。
就在這個極其迷你的點火器被打開的時候，剛剛還只是奮力掙扎的那些黑蛇般的以太能量就像是捱了毒針的蟄一樣瘋狂而驚恐地翻騰起來，竭力想要從那個與它們本身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的電弧面前逃走。
【快點吧，別失手。】
拉彌贊恩趕緊把手中的這根點火棒直接捅進了“黑蛇”那由極其濃密的翻涌情緒能量組成的條狀形體中。
一聲無形無質的尖叫從懸崖上爆發，拉彌贊恩下意識眯起眼，佩圖拉博BC的雪白鬃毛被吹得飄起，而馬格努斯所受衝擊最爲明顯——赤紅君王現在小了一大圈的躺着的軀殼被吹得翻滾了好幾圈。
“什麼玩意兒？！”
拉彌贊恩跳開兩步，將手掌中最後一點黑蛇化成的灰燼抖落在地，那些灰燼還沒有落到地面便如融雪般消失了。
【哼，一些可惡但是沒法消除的東西罷了……但放心吧，這次驅逐所受的重傷足以讓它們很久無法出現了。】
【那現在還要繼續嗎？】
【繼續吧，直到你把所有二十根都拔出來焚盡爲止。】
【這麼多啊！】
【現在只有十九根了。】
【行吧行吧。希望魔法小馬接下來別叫得太慘，我怕我手抖。】
但出乎拉彌贊恩意料的是，接下來的過程中馬格努斯安靜如雞，似乎第一次，他第一次由衷地對眼前的這兩位“原體”表達了一種對平等者的尊敬和忍耐，不是那種依然帶着自矜與好爲人師的智者對於無知者的寬容態度，而是一種真正意識到對方的某些力量絕不亞於自己的喫驚和小心。
【奇怪，原來把這些他亂吸收的混沌能量拔出來還有這種好處嗎？那挺好的嘿，我手快點兒。】
馬格努斯了無生趣地躺在懸崖上，任憑拉彌贊恩從他的另一條胳膊中使勁拔出一條新的黑蛇狀物質，隨後將那蘊含無窮能量與原初奧祕的精華焚燒殆盡。風呼嘯着吹過，他的獨眼朝天空看着，藍色明亮的天空中因爲剛剛的衝擊波形成了一圈完美的幾何圓形雲環。
他的眼睛又緩緩地移動下來，再次盯着拉彌贊恩手中那個小小的點火棒上的電弧。
那是個極其精巧的小玩意，兩端的發生器只有馬格努斯指甲的厚度，中間所形成的電弧就更小了，小得即使是凡人盯着它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的地步。
但馬格努斯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它，撇去它如此微小的結構外包裹着的刺眼光芒形成的面紗。
在第十五原體現在金色的眼睛那黑色瞳孔的映照中。
那個甚至能瞬間“點燃”原初以太能量的、比頭髮絲還要細小的“火花”，是一顆正在爆發的超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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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圖拉博從哪兒搞出來的這麼酷炫的打火機？！”“他要是能做出這樣的毀滅武器爲何不早些將它貢獻出來！”帕拉斯與黎曼·魯斯的聲音同時在休息室中響起。
然後雙方又同時詫異地看了對方一眼。
瑪格納默默地閃出一行字，“那是違禁品，和諸位的某些隨身武器一樣，作爲基因原體可以自己用，但不能在‘人類帝國’中大規模製造和推廣，至於交給其他人用……如果事後不打算讓這個人出現在人前了可以這麼做。”
帕拉斯還在琢磨，魯斯則立即聞絃歌而知雅意：“異形造物？”
金屬的多恩緩緩點了點頭。
“可就算是異形造物，他總不可能是從這裏帶過去的，也就是說他完全理解這個東西的工作原理和構造甚至可以仿製……”
瑪格納又點了點頭。
“不可思議。到這兒來對我來說顛覆最大認知之一竟然是我對佩圖拉博與第四軍團的認識。”狼王眯起眼睛，“佩圖拉博……比我所知的要能幹得多得多啊。或許狼羣是時候找一些更強有力的狩獵夥伴了。”
“那你或許找錯了。”瑪格納閃出一行字，“你們兩個天然不合適共事。”
魯斯挑起一側眉毛，“難道你們兩個就合適了？”
“比第六軍團和你合適得多。”
“據我所知，你與佩圖拉博的關係相當緊張，他非常討厭你和你的子嗣——呃。”意識到自己現在就坐在鐵血號上看着對面的金屬機械瑪格納·多恩的魯斯閉上了嘴。
“時過境遷。”瑪格納倒是很有禮貌，他的顯示屏閃爍着，“畢竟如果死氣沉沉一成不變也不可能做到把你拉扯到一萬年後這樣的壯舉。雖然這個變化是有點出乎計劃外的意料，雖然我們懷疑有故意的成分，但目前來說意外的比例還是較高的。”
“這不是這兒的這位我們父親的偉力造成的事故麼？”
“你覺得這個祂有這麼大能耐在無意中攪動這樣體量的無生之洋、靈魂之海嗎？假如祂有，祂爲什麼不親自遨遊在星海之中同時向所有人類文明彰顯祂的存在，而是還需要二十位基因原體、二十個阿斯塔特軍團爲他進行……大遠征？”
“或許形勢逼人，或許有難言之隱，或許從天而降的皇帝對那些不願加入的世界來說比不上眼前的狼羣更有說服力。”魯斯說，“畢竟我也從沒想過父親會變成一隻……鴿子。都不是人類的相貌了。但確實是祂的力量導致了目前的情況不是嗎？”
“更準確地說，有人先向時空之河裏的命運之網裏丟了無數石塊，然後在許多卵石重量的共同影響下，命運的網變鬆了，於是祂那僅存的純淨之力終於也開始擠進來把自己的數據加入變量之中，變量變多了。”
“僅存的……純淨嗎？”魯斯盯着那隻正在啄着玉米的白鴿。
“經過煉化之後壞道的部分確實很多，但好歹純淨。”
“這兒不是你的旗艦，鋼鐵勇士也不是你的軍團，你是不是對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知道得太多了？即使是荷魯斯也不會對兄弟的軍團和計劃如此大包大攬。”
“我沒告訴過你，我現在擔任鋼鐵勇士旗艦鐵血號的總控機魂嗎。魯斯？”
“……你沒有！我以爲你是因爲負傷或者別的……我開始覺得或許我其實是死了，墜入了可怕的下界之夢而不是到了未來。我根本不用出這個門收到的驚嚇就足夠了——你們還有些什麼大驚喜在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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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三位基因原體“透透氣”透了半天回來時，薩蒂亞行星天邊的晚霞已經燒紅了整個天空。
被留在這裏等待的千子們在看到那兩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峽谷小道入口時終於鬆了口氣。
“大人……！您沒事吧？！”
“佩圖拉博”與“黎曼·魯斯”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除了前者的手甲上有些微的燒灼痕跡，變化最大的當屬第十五原體，猩紅君王的體型其實與他的情緒十分相關，而現在出現在千子們面前的馬格努斯有着他們記憶之中所見過最小的體型，幾乎與佩圖拉博一樣高。
“我……我沒事。你們已經重新準備完畢了嗎？”第十五原體看起來很是消沉，皮膚的顏色從鮮豔富有生命力的紅色變成了一種類似紅土的顏色，當他的獨眼瞥向阿里曼的時候，首席智庫確信自己從那綠色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愧疚與心虛。發生了什麼？但他忽然又想起符文牧師的那句話，“——你的命線和記憶被篡改得如此之多——”
於是他抿了抿嘴，與烏希扎爾一道迎上前去，向三位原體彙報了他們現在的進度。
“儀式與儀式用品已經全部都重新準備完畢，我們可以開始再次嘗試挖掘卡斯佩爾記憶中的那個隱藏點了。大人們，只待……鋼鐵之主示下。”
鋼鐵之主點了點頭。
“這一次。”他說，“我剛剛召喚了我的兩名侍從一道過來。我們一定要看到卡斯佩爾在記憶中被嚴密隱瞞的那個部分，某些人不想讓他見到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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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電子合成的鳴叫音打破了臥室中的寧靜。
“怎麼？！”
“豪瑟爾先生，這是您的五點鬧鐘。”機僕的聲音柔和地從某個地方響起。
“啊……謝謝。”
卡斯佩爾·豪瑟爾渾身痠痛地起身，他覺得從未如此疲累，或許他該找點止痛藥喫……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書桌旁的窗戶前，按下按鈕，百葉窗打開了，金色的陽光讓他擡頭眯起眼睛，打量着防輻射玻璃外更遠處處於黑夜中的那些星星點點的燈火。
突然，他渾身僵硬。
他的目光盯在了玻璃對室內的反光倒影上。
就在他背後，這間理應只有他一人的臥室裏，還有第二個人。
他盯着倒影中那隻極其富有辨識度的銀白色金屬戰靴。
這是一隻屬於動力甲部件中的戰靴。
在他背後站着的人是個阿斯塔特嗎？
不……好像不太對……
當豪瑟爾作爲考據學者的專業素養在他自己能夠意識到之前，爲他計算出了那隻戰靴的真實尺寸時，莫大的恐懼猶如利爪一把攥住了卡斯佩爾·豪瑟爾的胃，並把它緊緊地擰住。
“爲什麼你會在這兒？”
周圍一切都籠罩在靜謐中，沒有東西能夠前來打破。
於是夢境繼續了下去。
“我一直都在這兒啊。”
身穿珍珠白與金色戰甲的荷魯斯·盧佩卡爾在他背後溫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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