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演好戏是本分
他太炙手可热，虽然想要一不拍戏就神隐，必要的工作還是要做。
韩导演的新戏喊他客串,這活儿推不了。
韩导演呢,就是他十几岁還在上高中,就让他拍了第一部戏的那個导演，他最初也有過几個难关,现在一一度過去了，地位不动如山，可以說国内导演界,前五把交椅，還是稳稳当当沒什么疑问的。
他的新戏又找了一批新人,林疏乔去片场的时候也低调,就看见几個年轻的新人站在那裡战战兢兢对戏，看见他出现的时候，感觉個個瞪大了眼睛,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穿了一件灰色羽绒服，带了個口罩，但是毕竟好认，這几個年轻的新人沒想到片场能看见林疏乔，激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韩野原本還在闷头拍戏，看着眼前的演员，感觉气质不大对劲了，抬起头，一看就看见了站在那裡笑眯眯的林疏乔。
他把口罩一把拉下来了。他個子高，原本便算得上很打眼了，站在那裡，整個人清清朗朗的，哪怕天阴，你看着他都能觉得心裡头亮堂。
韩野先停了這头的拍摄。
他凑上去，一下子就笑开了花。
“是你小子来了？我估摸着還要几天。怎么，最近给我腾出空来了？我正想着你什么时候该来拍戏呢。”
林疏乔不动声色，他原本长得就优雅，說话听上去也悦耳得很。
“你的戏，我自然是要腾出空来的。”
韩野拍了拍他肩膀，语气利落。
“就让你客串几個镜头，也好给眼前這帮小兔崽子们长长眼。說实话，這几個我也是千挑万选的，琢磨着，想找几個有劲儿的，都不如你当年。”
他這话說得沒心沒肺大大咧咧，這么多年，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嘴上沒個把门儿，林疏乔笑了笑，开口說道：
“每個人都不一样，您要照着我当年找，肯定觉得感觉不对。但是這一批可比我当年一窍不通好得多，您呀，就是记忆加成，美化了我。当初那個愣头青，有什么好的？”
眼看着韩导演要瞪眼，林疏乔笑了笑，语气轻飘飘的。
“剧本我来之前捋過一遍，挺好的，是好戏，我来客串，心裡头也觉得与有荣焉。”
韩野看了他两眼，叹气。
“你小子……算了算了，等会儿陪我喝酒去。来来来，你先把這几個镜头拍了。”
剧本的确很好，韩野能够拿到的都是国内最顶尖的本子，他现在也有底气拍一点儿，不那么赚钱也可以的电影了。他這部电影之所以全部启用新人就是因为他自己坚持。他坚信哪怕是這样，這电影也能好看，而且他想把更多的预算，用在电影本身。
這剧本林疏乔看過好几遍。
背景是将近一百年前，這個時間点還真不好拍，韩野从一所学校的兴衰来拍，很小，但是背后却是群像，各种各样的人流如织，命运交错，国仇爱恨，若他不是攒了這么多年的地位，未必敢拿新人动這個手。
林疏乔客串的就是個爱国学生，戏份很少，主要的部分是上街演讲。
林疏乔很快换好服装，化妆师在给他上妆，他现在還是太俊俏了些。
韩野希望的是能够让林疏乔显得稍微普通一点，不至于喧宾夺主。他這张脸太吸引人注意了。所以說太好看的演员演起戏来不容易，毕竟观众关注点很难完全分给演技。
韩野有的时候都惋惜，這個家伙，怎么越长越好看了。他倒是稍微普通一点儿，能比现在奖缘更好，也省得他跟那群老家伙为了他争得面红耳赤的。
幸亏他身上沒什么绯闻，否则——观众们对他的关注点更要跑偏了。
眼下，他也只能尽量把他往普通了打扮。
韩野看了两眼，突然开口问道：
“你真接了瑾风的戏？”
說实话，韩笑风這個人吧，有手段，但是感觉一肚子花花肠子，他瞧不上眼。哪怕是林疏乔天价片酬的通稿都放出来了，他心裡头還是想听他自己說說是怎么回事。
以他的演技和如今的地位，去了，感觉跟给韩笑风抬轿子似的。那小子成天花边新闻不断，能有什么好心思？
林疏乔想到他会问，他嗯了一声，然后听见韩野砸吧了两下嘴，跟自己絮叨。
“接了就接了，不過你后头自己得掂量好，我也不好多嘴什么。我知道你小子看着沒脾气，主意硬得很。”
正巧林疏乔這头妆画好了，韩野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觉得挺满意的，便让林疏乔上镜头前面去了。
“各方面准备……”
他甚至都沒想让他试個戏找找状态。他跟林疏乔這么多年了，对這個小子還不是清楚得很。
他之前說看過剧本捋過一遍，他肯這么說，那估计不止一遍，十遍都不止。
估计早就是琢磨透了。他不用试他的戏。
韩野认识林疏乔這么多年，完全知道他就是特信马由缰的那种，有天赋還特努力的演员。
他這边准备开机拍，那头两個小演员全都跑出来看来了。
他们两個全都是韩野挑出来的，十*岁，正是一把好年纪，对這圈子還心存幻想的。
林疏乔等于是個标杆沒疑问。他们也好奇，他演戏该是個什么样子？
……
他走上去其实沒别人想象的那么波澜不惊。其实也是会紧张的，那么多人盯着看呢。
不過拍戏拍得久了，好歹比新人时期多出了一截经验。其实他也明白，韩导让自己来，应当也存了压压新人的意思。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往前走了几步。
其他几個新人咬了咬嘴唇，其实說实话，就這么几步，他们真的是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得林疏乔的状态很好，整個人往那儿一站，便是那個年代该有的气质样貌。
跟刚才裹着大羽绒服走进来的那個人简直根本就是两個人。這個穿着陈旧学生装的青年发型糟糕，穿着破旧，整個人带了点土气。
林疏乔入戏比一般演员要快很多。跟他对戏的是几個很有经验的老演员，他演一個学生，发型特别老派，搁一般人头上实在难看，搁在他身上居然還算可以，沒有那么戳心窝子的糟糕。
脸好看什么造型都能消化，這话放在林疏乔這裡就成了妥妥的真理。
他迎着日光微微一动，目光特别干净清冽。
他演的這個爱国青年，客串，戏份极少，最重要的大概就是這一段演讲了。大段大段慷慨陈词，气质锥心，正气却又凌厉。鼓动人心的时候神采飞扬，看上去简单，真正站上去未必好演。
這两個演员一言不发地看着林疏乔，他几乎是第一時間找到了最合适的位置和光线，眉眼迎着光，一段段台词根本不犹豫，台词功底强得让人乍舌。
他刚才走进来的时候，多多少少有点温吞，但是站在镜头前面，气质完完全全是焕然一新的。
這种气质，特别特别能打动人，他站在那裡，跟周围所有人都不太像是在同一個世界，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倔强。那個年轻一点儿十几岁的男生看得咬紧嘴唇。
他眼神是最戳人心底的，就是抬起头，眸光透亮，裡头他也說不清到底藏了多少情绪，清冽干净，却又悲愤绝望，心裡头一把火在烧，像是春天的野草，但是转眼大火起，满山遍野，其余的那些庞杂的念头都成了灰，就剩一颗還在胸膛裡头顽强跳动的心脏。
韩野一直觉得林疏乔眼神特别美。
倔强绝望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是壮美，感觉一下子整個屏幕都能点亮。這值得一個三秒钟的特写。要什么，他给什么，就是這么精准，沒别的可拿来嚣张的，单演戏，他的确太灵气。
等林疏乔下来了，韩野凑到他边上，想了想，开口问道。
“要不，回头我想法子，开個文艺片吧。”
這把好料子，不在最美的年华用了，他心有不甘，心气儿难平。
林疏乔沒說话，他低着头，开口說道。
“我等你拍完今天的一起喝酒成不？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說。”
韩野爽快应了。他跟林疏乔這么多年的過硬交情，也不流于表面，林疏乔看着他导戏，那几個年轻演员的确青涩得很，但是身上的那种，新人才有的味道让人怀念。
他默不作声地在旁边看着，他其实是真喜歡镜头前酣畅淋漓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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