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籠中之鳥與昨日之影
鉅製拱門關上,又一次將冰冷太陽的光輝隔絕在外。阿泰爾·金在緊閉的門前站起,從破碎的氣管裏咳出鮮血。
他熟練地扶正自己歪斜的頭顱,手指穿過斷掉的肌腱和血管,把破碎的頸椎復位。
然後,他一步一步往他來時的方向走回去。
【或者並非完全一樣。你把我的頭打掉了八百多次,其中有四十次是連續的。我是否可以理解爲,哪怕一個不一樣的角度對你來說都有意義?】
有東西在霧氣中成形,化作一陣箭雨呼嘯落下。
鐵質的、青銅的、甚至有骨質箭簇,原始的兵器輕鬆地訂進耀金裝甲,留下惡毒的傷口。阿泰爾一支一支地把它們拔出,將帶着自己血肉的箭矢隨意拋下。
就像無數的歲月以前,那個孩子扯一片草葉,每走一段就隨意地撕掉一點丟在回家的路上。
【你要殺的人不在這裏,他們有事暫時離開了,這裏只有我。你一遍遍折磨的人,是僞造的精金。】
他用相當不客氣的語氣對半空中某個存在指指點點。
【對你來說差別不大是嗎?只要披着這身盔甲,那麼對你來說是不是真的差別也不太大是嗎?】
【我是否可以理解爲,你在把我……當代餐?】
巨口乍現,獠牙伸張,長着一百隻眼睛的獵犬流着毒涎撲出,咬住了他的手臂。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惡魔的外觀,卻未感到太恐懼。他沒有去想這個變化意味着什麼。
毫不遲疑地,阿泰爾揮拳砸向大獵犬。
這是他第一次抱着要殺死對手的想法出擊,僅憑他自己的意願。一拳又一拳,直到獵犬的頭顱粉碎,整頭無生者變成一團哀嚎的紅雲。
他從那團血霧中抽出手臂,被咬碎的骨肉和臂甲復原如初。
【你知道嗎?上輩子我還沒被狗咬過。然後在這個鬼地方,我被長得酷似犬類和蜥蜴糅合物的東西撕碎了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
他繼續往前走。從遠處的霧中傳來戰爭的吶喊,無數外觀猙獰的身影在聳動。
【剛開始我怕得要死。我是個凡人,我不像他們一樣被訓練得在任何天災面前都能面不改色。】
【我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形象要被塑造得和他們一樣。但我知道我不是來做他們的替身的。我受夠了。】
【我不能總是這樣死死死……】
身披猩紅帶刺戰甲的戰士從霧中衝出,阿泰爾大步向前,迎上他們。
他把最後一支黃銅做的箭簇刺進第一個猩紅戰士的面甲,把對方拋向繼續衝來的敵手,攪亂他們的隊列,揮拳和他們廝打到一起。
耀金和黃銅碰撞,天鷹和顱骨碰撞,禱言和尖刺碰撞,一個金色的身影在一片猩紅中翻滾。
【我不明白爲什麼現在出現的都是恐虐的爪牙。你對戰爭有特殊的偏好嗎?】
【我不想知道。但我要你現身。你也離不開這裏,我猜得對嗎?】
【爲什麼不讓我看看你的真實面目,到底是什麼模樣?】
最後一個了,他沒有注意對方是混沌阿斯塔特,還是沒有皮膚的的放血鬼。帶齒的劍刃咬進他的身體。明明流的血已經夠把整個通道淹沒了,爲什麼現在還有血能流出來?
這裏的一切是虛假的,和他交戰的不過是一場已經結束一萬年的戰爭的迴響。他出不去這裏,死亡也進不來這裏,只有疼痛將他牢牢地困縛在此。
他一個頭槌敲碎了對方的頭顱,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把那柄帶齒的劍拔出來,用力把對手按到地上,一劍一劍刺下,直到血肉實體重歸於血影。
這時候他聽到了一個不屬於這裏的聲音。
‘阿泰爾?阿泰爾?聽得見嗎?還能說話嗎?’
那一瞬間他感到驚喜。就像他在大訓練場裏聽到就像在這個聲音一樣。就像在黑暗裏看到一束光,就像風暴中飄搖動盪的小艇拋下了船錨。
【赫利俄斯?是你——】
他所處的空間震動起來,一種古怪的、難以理解其發音方式的聲音沿着地表傳播,鳴嘯不止。
有東西把船錨當魚鉤吞下去了。
油膩的霧氣像突然被重力捕獲,如同液體一樣落下。建築羣和戰場的遺蹟就像溶解其中,彷彿水面的倒影一樣因爲漣漪而扭動,隨之融縮。這個領域沒有實際的方位之分,金色的雨霧滲入四周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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