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孩子以後還會有
既然那裏待不住,她換個地方就是,錢越來越少,她反倒輕鬆不少,特意找了份雜活做着。
時間擠得滿滿當當,自然就騰不出空來想周存聲。
註銷了電話、社交賬號、沒有人聯繫得上謝桑,她卻不想讓人擔心,狀態好時會給申嘉歆一條短信。
告訴她自己在外遊玩。
申嘉歆再問,是問不出什麼的,一來二去,所有人都當她環遊世界,散心去了。
每每發送完消息,謝桑便會熟練地將電話卡取出來,掰斷,扔進垃圾桶的最深處,既然她不想被找到,那就一定會做到最完善。
掰斷卡,她抽完最後一口煙。
滅了煙,便看到站在不遠處正盯着她的男人,她眯着眼,在霧氣散去前跟他對視着。
不明白他的用意,於是走掉。
可他又追上來,眼角微微勾起,是個好看的人,好看的笑容,“好久沒看到你去金玉門玩了。”
他是誰?
謝桑在腦中搜尋了好一陣子,成恪知曉了她的疑惑,自報家門,“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在金玉門,我們說過話。”
在那之前謝桑連開口都困難,她將自己封閉起來,只有到迫不得已的時候,纔會跟人交流。
離開那個場子後,這毛病纔好了許多。
她柔柔弱弱,扶風弱柳的面孔讓成恪誤以爲這是個怯弱的女人,到她開口嗆他,“我憑什麼要記得你?”
成恪被她一噎,真是個沒心沒肺的,“我還幫過你呢。”
“所以呢?”
“……”
其實謝桑記得他一些,他摸牌看牌都很緊張,眉尖緊蹙,面色會隨着牌面變化,自以爲藏得很深,實則破綻百出,看他打牌倒是挺有趣的。
可要是被他纏上,就不一定那麼有趣了。
她沒跟他多說,推開他就走,成恪窮追不捨,“你現在在哪個場子玩?”
“爲什麼要告訴你?”
“我幫過你。”
還真是個會物盡其用的人,謝桑冷哼,“那又怎麼樣,我可不是個會報恩的人。”
“不用你報恩,只要告訴我你現在在哪個場子玩。”
謝桑忽然停下,無奈地告誡成恪,“你打的太爛了,以後還是不要去玩了,會傾家蕩產的。”
成恪彷彿聽到笑話,“我?傾家蕩產。”
他怔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她不止詛咒他會傾家蕩產,還說他牌技爛。
這個氣,他哪裏忍得了。
再想追過去時,謝桑卻像條魚,早就遊不見了。
真正瞭解她之後,成恪發現她是個情緒很低沉的人,眼裏沒有光,很少笑,偶爾盯着一樣事物久了,竟然會突然掉眼淚。
她身上有種特別的物質,很勾人,促使別人想要靠近,知道她的眼淚從何而來。
成恪想解救她,不想看她萎靡不振,更不喜歡她掉眼淚,他想讓她變好。
卻不想,成了傷害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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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恪爲那件事過意不去不是一天兩天,謝桑將行李箱放在牆角,拿了水給他,“你好歹是個男人,怎麼比我還記事?”
成恪抿脣微笑,“你回來之後看病了嗎?那是大手術,會留後遺症的。”
“看病?”
簡直遙不可及,“我連喫住都成問題,除了疼得不行的時候去買過止疼藥外,沒別的辦法。”
又來了,成恪黯淡下面孔,自責懊悔。
“你別這樣看着我。”謝桑避開他的目光,看着天花板,“我這不是還好好活着嗎?”
“你去找過周存聲,爲什麼沒跟他商量把孩子留下來?”
“他……”
他當時在做什麼呢?
謝桑呢喃着:“他當時已經是爸爸了,是別人孩子的爸爸。”
要謝桑去回憶的話,生命裏最悽慘的那段時間絕對不是墜樓後遠走他鄉。
也不是回到國內等待康復後的那段苦日子。
而是在得知自己懷孕後的彷徨失措,那個孩子來得太晚了,在那之前她還天真的以爲是自己的食慾有所改善,導致腹部胖了不少。
等確認後,根本一道晴天霹靂。
可到底是孕育在自己身體裏的骨血。
怎麼會不想要呢。
醫生卻無情地勸告謝桑:“你身體太虛弱,指標差太多,如果執意要生,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無情過後又是溫情。
“你自己好好考慮,不過只要養好身體,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不會有了。
謝桑比誰都清楚,這個孩子不留。
她此後都不會有了。
可孩子的父親呢?
拿到孕檢報告那晚,她扔了屋子裏所有的菸酒,在擁有這個孩子的時候她都做了什麼?
抽菸喝酒,從不忌口。
她簡直是全天下最不合格的媽媽了!
孩子生出來要是身體不好或者畸形可怎麼辦?
謝桑想着就渾身冒冷汗,她是真的想要留下他,但留下一定會被周家人知道,所以並不打算瞞着誰。
自我掙扎彷彿是在懸崖邊行走,是跳下去解脫,還是留着接受生的折磨?
沒有答案。
她解鎖了手機,鬼使神差地重新註冊了社交賬號,也許是冥冥註定,秦漫漫所發佈的待產照片與記錄呈現在了她的眼前。
看那些東西是什麼感覺呢?
無非是一遍遍的心死,一遍遍的自我縫合。
其中最觸目驚心的一張照片,是周存聲側耳貼在她隆起的腹部,聽着孩子的胎動,而那個孩子跟他毫無血緣關係。
謝桑捧着手機,瑟縮地坐在沙發一角,手指冰涼,雙腳冰涼,心跳一度驟停。
他那樣愛別人的孩子,卻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爲正推動自己的孩子逐漸走向死亡。
第二天一早謝桑便換了新的醫院,新的醫生。
這次她決定不要這個孩子。
新醫生卻是另一副面孔,“胎兒週期問題,如果現在決定不要,最糟糕的可能造成不育。“
在考慮的日子裏,謝桑失眠異夢,想要吃藥卻要考慮孩子,連酒都不能沾,要麼是熬着到天亮,要麼是在白天多做些事情,累了才能睡得着。
那是極度折磨人的。
謝桑連崩潰都要忍耐着,生怕自己的情緒影響到胎兒發育,她剋制、壓抑,險些發瘋。
嘆了口氣,成恪知道她又想起了什麼,“那段時間我一直在找你。”
謝桑默然,“我可不想讓你看到一個瘋子。”
“所以你去找了他?”
“那是我做過最蠢的事。”
“你去了,但是沒告訴他孩子的事,爲什麼?”
她模模糊糊地說:“他不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