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嬌弱的姨娘(一)
富商買下她,送給蘇城司令裴明遠做七姨太。
她並不是一個多有主見的人,從小到大學得最多的便是如何伺候人,亂世飄零,唯求一個安身之所,偏偏遇到了裴景潤。
裴明遠納蘇不語那日突發戰事,他沒等到蘇不語上門就領兵出城了,家中所有事項一律交給長子裴景潤。
蘇不語是裴景潤接到府的,便是蓋頭也是裴景潤掀開的。
一眼萬年,心動不過一瞬。
在紅蓋頭掀開的剎那,蘇不語見到了俊美的青年,自此落了一顆芳心,可偏偏她是他父親的姨太太。
蘇不語哀嘆命運弄人,終日以淚洗面,時常以如訴如泣的目光追逐着裴景潤,可惜野心勃勃的青年從來不在意她的那點目光。
裴明遠不喜歡一天哭喪着臉的蘇不語,只看了她一眼便再也沒有來過她的房。
沒了丈夫的寵愛,蘇不語在後院的日子並不好過,她本無權無勢,如今再被裴明遠所不喜,誰都可以欺負她。
蘇不語雖是揚州瘦馬出身,過得卻是大小姐一般的生活,在裴家的日子着實難熬,只是她覺得能夠遠遠看到心上人便是再苦也心甘情願。
直到她與裴景潤的青梅竹馬陸曼婷被山匪綁到山上,裴景潤來救人。
山匪漫天開價,裴家卻只願意花一份贖人的價格,於是山匪讓裴景潤選一人帶走。
裴景潤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就選了陸曼婷,看都未曾看蘇不語一眼。
蘇不語怔怔地看着領了陸曼婷、頭也不回就離去的裴景潤,才明白自己對裴景潤的這份情從頭到尾只是一個笑話。
清冷的青年不看她,不是因爲她是他父親的姨太太,只是因爲他對她沒有一絲意思。
她死了心,更是前途渺茫。
山匪將她留在山上留了一個月,見裴家真不顧她的死活,便覺無趣,放她下了山。
可是蘇不語一個貌美的弱女子還沒有走到蘇城,就被裴明遠的對頭給掠走了。
對方知道了她是裴明遠的七姨太,不僅與一羣士兵□□了她,還將她的一雙手砍下來送給裴明遠。
蘇不語是失血過多而亡的。
躺在血泊中的時候,短暫的一生從她眼前一閃而過,她滿心怨艾,卻又滿心茫然不知心恨誰——
只求若有來生,她要做最無情的那個人,不對任何人心動,更要那些將她棄如敝履的人都捧着她,她要在這亂世之中活得比誰都好。
……
初晨的陽光射入蘇不語的眼眸裏,她眨了眨眼睛緩緩睜開,那些屬於原主的記憶涌入她的腦海裏。
她漫不經心地撐起身來,就不知道原主想要哪些人捧着她,這個心願有些籠統,倒是比之前那些原主的心願難一些。
“七姨太,您起來了嗎?少司令正在廳裏等着您呢。”門外是丫鬟春桃的叫喚聲。
“進來吧。”蘇不語柔柔地應了一聲。
春桃進來時,她已經換上了一身淺粉色的旗袍,長髮披散而下還來不及紮起,她回過眸來望向春桃,看得春桃冷不丁愣了一下——
這位七姨太生得真好,竟比戲子出身的六姨太還要好看許多。
“麻煩你幫我盤下頭髮。”蘇不語朝着春桃微微一笑,笑得春桃跟着紅了臉,忍不住又打量了她幾眼。
裴景潤站在大廳裏,等得有幾分不耐,身後傳來高跟鞋的聲響,他擡頭望向樓梯處,便看到蘇不語扶着樓梯婷婷嫋嫋,步履搖曳地走下來。
比起昨日寬大的嫁衣,這一身旗袍更襯她的身材,勾勒出她的楊柳腰,一雙筆直的長腿隨着她的搖曳從裙襬的開叉處若隱若現。
裴景潤不着痕跡地移開了視線,直到蘇不語走到他的面前。
比他還要小一歲的七姨太在他面前毫不設防地半低着頭,露出她纖細白皙的脖頸,長卷的睫羽輕微地顫抖了一下,輕輕地喚了一聲:“少司令。”
昨夜匆匆,裴景潤不曾和蘇不語多言,今日還是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哪怕冷心冷肺如他也不得不說,蘇不語的聲音似三月的春風,只一聲便能融化人心。
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我帶七姨娘去餐廳,幾位姨娘都已經等着了。”
裴景潤是裴明遠的髮妻所出,在他的母親死後,裴明遠沒有再娶妻只是納了六房姨太太……
他又漫不經心地看了蘇不語一眼,如今是七房姨太太了。
所謂三個女人一臺戲,六個女人便是兩臺戲,提前到了餐廳的六位姨太太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聽到下人來報大少爺過來了才停下來。
等到裴景潤領着蘇不語過來時,她們以一種近似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蘇不語,六姨太最先笑出聲:“還以爲七妹妹從那個地方出來,是個妙人兒,怎麼瞧着倒像是弱不禁風的林黛玉呢?”
其他幾位姨太太也跟着笑出了聲,只是當裴景潤冷冷擡眼時,都各自噤了聲——
她們雖是裴明遠的女人,卻十分怵裴景潤。
“父親不在,七姨太就坐在這裏吧。”裴景潤沒有向蘇不語介紹前面六位姨太太的意思,只是指了指最末的位置讓她坐下。
蘇不語朝着他羞澀一笑,乖巧地坐下。
裴景潤看了一眼她的笑容,直到她坐下,只能看到精緻的側臉,他才收回了目光。
這位七姨太看着確實不像長袖善舞的揚州瘦馬,也不像林妹妹,更像是不知世事的山間靈怪——
看着懵懂純真,卻又似有若無地誘惑人心。
一頓飯除了蘇不語喫得安然,其餘人各帶心思。
用過早餐,裴景潤帶着蘇不語在裴府轉了一圈,高大的青年穿着長靴,走路的步伐格外大,他走了幾步才發現蘇不語沒有跟上。
他回過頭。
蘇不語並不在意他將她拋下,也不在意他停下來等她,依着自己原本走路的節奏慢悠悠地朝他走過來,然後朝他彎眉輕笑:“抱歉大少爺,我走得比較慢呢。”
她的笑恰到好處,不會覺得諂媚也不會覺得敷衍,尤其是當她的眼眸慢慢看向裴景潤時,讓他想到了天盡頭傾斜而下的星河,是叫人沉醉其中的璀璨。
裴景潤不自覺地皺了一下眉頭,冷淡地說道:“除了不要去主樓的三樓外,其他的地方並無禁忌,七姨太隨意,有事就找陸管家。”
說完,他便大闊步地朝外走去,頭也不回,顯得格外無情。
蘇不語看着他的背影輕笑了一下,回房拿了些東西,便對春桃交代:“我出去一下,中午便不回來喫飯了。”
裴景潤並不知道他出門沒多久,蘇不語也跟着出了門,就算知道也不在意。
他坐在車上,前往蘇城郊區的司令部,裴明遠不在城中,一切都由他做主。
副官坐在他的身邊,簡單明瞭地彙報昨日軍中之事,說了許久也不見裴景潤回聲,不自覺地叫了一聲:“少司令?”
眉眼清冷的青年一直望着外面的目光才被拉回,對副官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繼續。”
副官還沒有從裴景潤居然也會走神的錯愕裏回神,只聽得一聲爆破聲,車身整個傾斜,是有人拿槍打爆了輪胎!
裴景潤動作很快,立刻彎下腰去,一顆子彈擦着副官的臉頰打偏在座椅上。
他迅速抽出腰側的手/槍,順着子彈飛來的方向射擊出去。
跟着他來的人與埋伏的人激烈交火。
對方顯然也是有備而來,裴景潤這邊吃了在明處的虧。
好在從他十歲開始跟着裴明遠進軍隊,這樣的暗殺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在他付出身中一顆子彈的代價下,對方也沒剩下活口。
裴景潤按住受傷的側腰,上前查看了那些屍體。
“少司令,看着像是附近的土匪。”副官也掛了彩,眉頭深皺,只覺得這些土匪過於膽大。
裴景潤卻是目光沉沉,冷冷問道:“土匪又是怎麼知道我的行程的?”
副官一驚,這是有奸細?
“回城。”
“少司令不去司令部了?您的傷……”副官擔憂地問道。
“不要讓司令部的人知道我受傷了,去邵義那裏取子彈。”裴景潤眼中是殺人的戾氣。
司令部裏的關係錯綜複雜,沒了裴明遠壓着,各類牛鬼蛇神蠢蠢欲動,只是傷了他就別想全身而退。
蕭邵義是蘇城富商蕭家的長子,卻偏偏看不上家業,硬是鬧着出國學醫,回國後在蘇城開了一家診所,十分擅長處理槍傷。
他與裴景潤、陸曼婷一起長大,算是少年情分,見到裴景潤受了傷,嘖嘖了兩聲:“曼婷要是知道你受傷了,得唸叨到你耳朵麻掉。”
裴景潤斜睨了一眼蕭邵義,意在叫他閉嘴。
蕭邵義砸吧了一下嘴,只覺得自己這發小愈發嚇人了,慌忙笑道:“我的嘴最是嚴實,肯定不會說出去的。”
裴景潤在蕭邵義這裏處理好傷口,換了一身乾淨的軍服,正準備從後門離去,卻看到一個意外的人。
蘇不語。
她似乎扭到了腳,一瘸一拐地走進診所,與前臺的護士慢聲細語地說着,她要尋簫大夫。
裴景潤想起,把蘇不語送給裴明遠的人正是蕭父,蕭邵義還對他抱怨過這事,說蕭父怎能把人當做禮物送來送去。
他停下了腳步,就站在那裏看着蘇不語。
沒一會兒,蕭邵義便出來接待蘇不語了。
蕭邵義對誰都熱情,也不避諱,蹲下身子直接用手就去觸碰蘇不語的腳踝,“萬幸沒傷到骨頭,我給你開點藥回去抹抹就沒事了。”
他擡起頭,對上蘇不語那雙欲語還休的眼眸,愣了愣。他先前只顧着和父親爭吵,從來沒有發現所謂的揚州瘦馬有一雙如此乾淨的眼眸。
眼前的女子正值青春年華,眼裏還帶着幾分天真爛漫,卻被他的父親送給了別人做姨太太,蕭邵義心中的歉意又沉重了幾分,忍不住說道:“要是遇上什麼難事,儘管來找我。”
蘇不語衝着他笑了笑,臉若桃花,一邊點頭一邊應着“嗯”,像是賦予了蕭邵義全部的信任,“謝謝大少爺。”
蕭邵義有些不好意思:“你叫我邵義就可以了。”
“好的,邵義。”蘇不語從善如流。
只是她的聲音輕柔,自帶纏綿,簡單的名字從她口中出來,竟叫蕭邵義耳朵發癢,臉也跟着紅了起來。
“今天多謝邵義了呢。”蘇不語又鄭重其事地道了一次謝,讓蕭邵義更覺不好意思。
“我送你回裴家。”蕭邵義剛說完,便眼見着蘇不語的眼眸黯淡了下去,他抿了抿嘴,心也跟着沉悶了下去。
蘇不語笑了笑,笑容裏卻有着點點愁緒,“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好,我是裴司令的姨太太,大少爺和我在一起容易惹來非議。”
她又一次向蕭邵義道謝,才起身準備離去。
蘇不語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猛地回過頭去,就看到了裴景潤站在那裏,他的目光炯炯,始終落在她的身上。
她像是被人發現了祕密一般,臉色一下子退去。
裴景潤筆直朝她走來,對着蕭邵義點了點頭,“我送七姨娘回去。”
蘇不語的面色更加蒼白,跟在裴景潤的身後沒敢擡起頭來。
兩個人一直到了裴家都沒有說一句話。
蘇不語從車上下來,還是有些不利索,看着是真的傷到了腳。
裴景潤在一旁瞟了一眼,上前扶住了她,“我送姨娘回房。”
蘇不語輕輕地掙扎了一下,無奈眼前的青年看着銷瘦卻是從軍中練出來的,根本就無法掙脫開,她只能任由裴景潤將自己扶回房間。
“姨娘好好休息。”裴景潤的聲音沒什麼變化,蘇不語卻能聽出他在強調“姨娘”一字。
眼見着裴景潤就要走出她的房間,蘇不語顧不得腳傷,小碎步地跑上前,拉住了裴景潤的衣角。
裴景潤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拉住自己的手,那隻手並不大,只要他稍許用力便完全無法抓住他。
然而他並沒有推開蘇不語,只是說着“還請姨娘放開我。”
青年的聲音很冷,不帶一絲感情。
蘇不語的手卻始終沒有鬆開,在裴景潤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可不可以不要告訴裴司令?”
裴景潤的目光從她的手移到了她的臉上,是一張十分乾淨的臉,包括這雙眼睛,所以藏不住一點祕密。
他漫不經心地問道:“姨娘想瞞着父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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