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失去內丹的妖(二)
蘇不語雖然是妖,但是這麼弱,完全不符合他對同伴的要求。
換做以前,他鐵定直接把蘇不語打暈扔一邊去,一個人進去單幹了。
可是現在,他不僅帶着蘇不語,還頻頻回頭看她。
司正彥想,他只是想借個機會把蘇不語扔出去。
然而當他對上蘇不語時,他伸出去的手刀又默默收了回來。
小妖有一雙天真明亮的大眼,望向人的時候是全然懵懂的信任。
司正彥的心又猛地悸動了一下,在心底暗罵那個騙走蘇不語內丹的人真不是東西,這麼個傻妖怪都要騙。
“你跟緊點。”他語氣惡劣,卻放慢了腳步。
感到背上的劍匣往下沉了一下,司正彥猛地回頭,便看到蘇不語那隻白嫩的小手搭在他的劍匣之上。
她擡起頭,衝着他笑着,“這樣子就不會走丟了呢。”
小妖說話軟軟糯糯的,還喜歡把尾音拖長,像極了在撒嬌。
司正彥不喜歡這一類的姑娘,但是蘇不語的容貌配上這樣的聲音卻偏又恰到好處。
他動作有些粗魯地將蘇不語的手從他的劍匣上移開,“不要命了!這是上古破邪劍,小心魂飛魄散。”
蘇不語卻是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對不起,我不知道。”
她的手柔軟冰涼,司正彥卻覺得被她碰到的地方滾燙。
他猛地縮回了手,瞪了蘇不語一眼,蘇不語像是害怕地朝後退了兩步。
她低着頭,只讓司正彥看到她的頭頂,微微顫抖的身軀叫青年生出了一絲奇怪的愧疚。
司正彥嘀咕了一句“麻煩”,從口袋中拿出一根繩子,一頭綁在自己的手腕上,另一頭遞給了蘇不語,“牽着。”
蘇不語乖巧地伸出手,接過他手中的繩子,又一次地碰到了青年燥熱的手指,而青年像被她燙到了一般,迅速收了回去。
她彎了彎脣,面上是再無辜不過的模樣,另一隻空着的手將垂下的青絲捋到耳後。
司正彥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小妖做這個動作,就像用了媚術一般,格外有風情,與她身上清純的氣質有些衝突,偏又牽住了人心。
他不自在地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念了一個清心咒,讓自己不要多想。
等到晚上九點一過,司正彥帶着蘇不語從學校後門翻牆進去。
看着高瘦的青年力氣很大,他單手抱住蘇不語便一躍而入,等到落地對上蘇不語的眼睛,他猛地鬆開蘇不語,用不耐煩的口吻解釋着:“看什麼看,我和你繩子綁在一起,解掉太麻煩了。”
“哦……”蘇不語糯糯地應了一個字,彎眉笑着,“謝謝正彥。”
他想說,他和她沒那麼熟,可是“正彥”這兩個字從蘇不語的口裏出來太過好聽,他抿了一下脣,到底沒有說什麼反駁的話。
夜色下的學校空蕩蕩的,有種莫名的陰寒,一陣風過,吹散遮月的烏雲,掛在天上的圓月竟落下了暗紅的月華。
司正彥嚴肅着一張俊臉,凝視前方。
正前方是一幢破舊的教學樓,鐵門半掩,淡淡的血腥氣似有若無地飄散出來,隱約間還能聽到男男女女的悲鳴。
司正彥顧不上他與蘇不語那點曖昧的旖旎,迅速地跑入鐵門之中,警覺地看向左邊,長長的走廊似乎看不到盡頭,又似乎有人在走動。
“你們……是來找我的嗎?”忽然,一個怯生生的女聲在他們的後面出現。
司正彥猛地回頭,便看到一個瘦弱的女孩穿着寬大的校服,面色有些蒼白,眼裏還有些害怕——
正是委託人的女兒張秀清。
張秀清蒼白的臉上有了一點笑容:“太好了,我在這裏走了好久,就是找不到出口,真的很奇怪。”
她說着,卻把目光落在了蘇不語的身上。
蘇不語也朝着她笑了笑,人畜無害。
司正彥面無表情地看着張秀清,向她伸出了手,張秀清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只是下一刻,張秀清就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一陣白煙從她身上冒了出來,虛弱的軀殼像是失去了靈魂一般跌落在地上。
司正彥臉上神情不變地收回手,他的掌心正畫着驅魔咒,本想出其不意,卻沒有想到對方的道行比他想象的還要高些。
他直接解開自己與蘇不語之間的繩子,對蘇不語說:“現在馬上離開。”
蘇不語頓了一下,小聲地說:“我覺得我大概是離開不了呢。”
司正彥回頭,身後的鐵門已經消失不見了,有些棘手。
他再看向蘇不語,沒有內丹的小妖很是無知,根本不知道要面臨的是什麼惡靈,還能對他笑出來。
他正打算將繩子綁回去,蘇不語卻是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綁繩子太不方便了,就這樣牽着吧。”
司正彥渾身一僵,又聽到小妖開口:“放心,你是捉妖師我是妖,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
什麼亂七八糟,誰擔心她對他有非分之想了!
司正彥深吸了一口氣,卻沒有甩開蘇不語的手,只冷冷地說:“不要鬆手。”
青年的手乾燥而灼熱,周身帶着天罡之氣,只是邪氣從四面八方撲過來,越來越濃烈,便是司正彥也感受到了骨子裏透出來的寒氣。
司正彥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符貼在蘇不語的背上,纏繞着蘇不語的邪氣立刻散去了不少。
他咬牙切齒地對蘇不語說道:“出去以後酬金都歸我。”
光給蘇不語的兩張符成本就要小一千,這一波虧大了。
蘇不語小聲地說:“這張符還給你,我不要。我要酬金,要不然我沒錢喫飯了。”
什麼窮妖精,比他還窮……
司正彥斜睨了她一眼,一片陰森的邪氣之中,蘇不語的眼眸依舊明亮,能看到其中的碎光。
見蘇不語想把符拿下來,他重重地把符拍得更紮實了些,“給你就貼着,酬金還是分你一半。”
“呵呵……你們覺得你們還有命拿酬金嗎?”空氣中飄來一陣詭異的笑聲,聲音聽着卻像是一個極爲溫柔的女子。
蘇不語不着痕跡地皺了一下眉頭,對司正彥說:“這不是普通的鬼怪,你那有沒有鎮妖符?”
“我要有錢買鎮妖符,還會接這種一萬酬金的單子?”司正彥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一邊站着去,看情況不對就拿出那張防禦符。”
他沒再廢話,鬆開蘇不語,動作迅速地打開劍匣,抽出其中的破邪劍,一劍朝前劈了過去。
“這劍?”那女聲遲疑了一下,又咯咯地笑開,“可惜被封印了呢,要不然剛剛一劍就能要奴家的命。”
一片黑暗中凝聚出一個發光的影子,是一個穿着古代廣袖琉璃裙的女人。
女人披散着快要及地的長髮,眉眼如水,嘴角含笑,只看人一眼就讓人心跳得厲害,大抵只能用傾國傾城來形容她的容貌。
司正彥卻不爲所動,他的靈力凝聚在劍上,對着影子又是一擊。
影子躲得有些狼狽,生出了些許怒火,揮了一下衣袖,數道劍光直接割開了司正彥的血肉。
但是捉妖師手中的長劍依舊沒有停下來。
在原劇情裏,司正彥幾乎花了半條命來對付這個妖邪,對方是一個有千年道行的鏡妖,只是本體被埋在學校的地基之下,無法離開,只能在學校裏誘捕學生的靈魂滋養本體。
即便司正彥拼上了半條命,也只是叫鏡妖失去了靈體,並未傷到本體,後來鏡妖的本體被人挖出來對付司正彥……
蘇不語站在旁邊,看着司正彥與鏡妖鬥得越來越激烈,卻是走到一旁的洗手間。
她看向牆上有些破損的鏡子,鏡中出現了一張人臉,卻不是她現在的。
“菟絲花精呀?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菟絲花精了。”那邊打鬥得激烈,卻絲毫不影響鏡妖分神出來對付蘇不語。
蘇不語微微一笑,伸手撕掉了司正彥貼在自己身上的符紙,將符紙貼在鏡子之上,引來了鏡妖“咯咯咯”的笑聲:“好天真的菟絲花精,難怪連自己的菟絲子也守不住。”
鏡妖從鏡中伸出一雙蒼白的手,一下子就把蘇不語拖進了鏡子裏。
鏡中漆黑一片,只有無數的冥火閃爍,是被鏡妖困在其中的生靈。
蘇不語輕輕笑了一下,並不害怕,反問道:“你知道司曜和獨孤牧在哪裏嗎?”
這兩個名字讓黑暗中的鏡妖愣了一下,“這兩個名字爲什麼這麼耳熟?”
蘇不語嘆了一聲,“倒是沒有想到還有機會再回到這個世界,只是滄海桑田,故人皆已不在。”
“你……”鏡妖有些驚疑,又怕是蘇不語故弄玄虛。
蘇不語又跟着嘆了一口氣,“我不喜歡你頂着我從前那張臉。”
鏡妖冷笑:“我也不喜歡菟絲花精,我現在就殺了你……”
下一刻鏡妖卻笑不出來,明明應該沒有妖力的蘇不語指尖卻生出了藤蔓,在鏡中的世界無邊生長,一點一點地纏上來。
“怎麼可能?!”
“你應當在我身邊待過,菟絲花最擅長的,便是寄生呀。”蘇不語彎眉一笑,雖然臉不是那張臉,鏡妖似乎在瞬間看到了一位故人,或者說是曾經的妖——
它本只是她身邊的一面鏡子,在她離開之後,那個男人爲它開了靈智,它幻化出她的模樣,可是那個男人卻對它說:“你不是她,不該頂着這張臉。”
男人竟直接將它封印在了地下。
在漫長的、不見天日的歲月裏,鏡妖心中的怨念越來越深,最終靈體從鬆動的封印裏逃出來。
可是即便男人已經死了千年,封印之力已不如從前,它的本體依舊不得見天日,它的靈體也被束在這一方小小的教學樓裏不得離開。
鏡妖的怨恨更加深了,它要所見之人皆與它一同入土!
鏡妖猛地發出怒吼,可是扎入靈體的藤蔓卻控制住了它,千年來它再次感受到了疼痛,也生出了恐慌,“娘娘,饒了我吧,我是國師送給您的那面小鏡子。”
“嗯。”蘇不語神情淡淡,卻輕輕一揮手,在鏡中指揮着鏡子外的那個靈體去搶奪司正彥背上的劍匣,她想要確定一件事情……
可惜司正彥比她想象的還要強一些,鏡妖根本搶不到他的劍匣,甚至無法奪下他手中的破邪劍。
而她終究不是曾經的那個蘇不語,失去了菟絲子的妖生出來的藤蔓很快便枯萎了。
鏡妖感受到控制自己的藤蔓正在消失,猛地生出了驚喜,立刻用靈力幻化出一柄長劍,想借機殺了蘇不語。
蘇不語早有所料,敏捷地躲開,從衣兜裏拿出那張防禦符擋住了鏡妖的一劍。
“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
不知何時,從鏡子之外傳來低沉的梵音,梵音鏗鏘有力最終形成了一道金光破開了鏡中世界的黑暗。
鏡妖慘叫了一聲,吐出了之前吞進去的生靈,靈體也隨之消散。
蘇不語從鏡子裏彈出來,重重摔在了地上。
司正彥已經收起劍,來到了她身邊,一把將她扶起,“都叫別你亂跑了。”
他沒說,方纔回頭沒看到蘇不語時,他心亂了一瞬。
蘇不語的目光卻落在了司正彥的身後。
站在窗戶上的僧人,高長銷瘦,僧袍落於他身上卻有一種飄逸之感。
恢復了原色的清冷月光照射出他的臉,是一張悲天憫人、無慾無求的慈悲臉,唯眉間一點殷紅如血,卻叫他如謫仙的面孔多出了一縷不尋常的妖冶。
僧人也對上了蘇不語的眼眸,那雙古井不波的眼多出了一絲波瀾,忍不住喚了一聲:“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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