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初聞,便已是曲中人 二合一
話說，換做以往，他壓根就不會來參加這種必然被他歸類爲‘浪費時間’的慶典式活動。
但，今天，他來了。
帶着異樣的心情。
“嘁~我一定是腦子壞掉了。”
手中提着一盞霄燈，和他那插兜痞氣完全不搭的狼人青年，如此自我貶低着。
或許，即便是性格彆扭如他，也會在潛意識中期待着‘美好’的事物。
當然了，關於這方面的真實本心，他肯定是不會承認的。
但，死鴨子嘴硬是一回事，心中的嚮往實感……又是另一回事了。
總之，也正是在抱以這種的矛盾情緒的時候……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個在此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原神少女。
那個擅自說了‘漂亮話’的陌生人。
她，於萬衆矚目之下，獻唱出了並非誕生自此方世界的音旋。
最初的律動，是一陣無比輕緩，宛若星屑般的空靈脆響。
不多時……
“這世界（星球）上的一些沙漠，曾是海洋~♪”
“被黑夜籠罩的地方，也會迎來陽光~♪”
“偶爾也會見到瀕死的鳥兒，墜落地面~♪”
“但它也曾展翅高飛過~♪”
……
狼人青年不懂音樂。
故鄉在大陸北方一處靠近‘龍之谷’的平原，出身於一個擅長狩獵的部落的他，身邊曾有着一位強大的族長父親，一位豪爽的母親，一個名叫‘盧娜’的可愛妹妹，一個性格溫柔的青梅竹馬，還有……一羣總是會跟在他屁股後面，叫他‘大哥’的同齡狼人孩童。
他自小被父親灌輸着‘弱肉強食’的理念，從來不會忘記磨礪自己的‘利爪’與‘獠牙’。
部落的人民不信神，大家都遵循祖先的教誨，不想得到所謂的‘神之恩惠’加護。
即便如此，狼人一族依舊能夠憑藉常年積累的‘技巧與戰術’獵殺很多怪物。
尤其在月下狂化之時，戰力更是所向披靡。
羣狼，本就是可怕的‘怪物’。
他們因而被周邊國家稱作——平原的霸主。
包括拉幾亞王國在內，很多勢力都有向這支部落拋出橄欖枝，但盡皆被伯特的父親回絕。
這是祖訓。
但，不尋求改變的事物，只會不斷落後於時代。
於是，某一天……
真正的‘怪物’，出現了。
那是一隻生有雙翼，卻無法翱翔的不詳巨獸。
它一身鱗片反彈了所有羸弱的攻擊，一聲咆哮便能震裂戰士們的鼓膜。
即便是沐浴在月光之下的狂化者，也被它輕易撕碎。
那天，伯特的父母被其大卸八塊，妹妹被在哭喊間被直接踩死，自己最喜歡的青梅竹馬，那個名叫‘麗茵’的少女，也被喫掉了半邊身體。
‘強者’可以肆意妄爲，‘弱者’就只能忍氣吞聲，被動承受一切？
的確，自那天起，‘平原霸主’就不再是僅剩伯特一人的狼人部落，而是那肆無忌憚、橫行周邊的‘怪物’。
“原來我這麼弱？”
嘲笑着過往的自得自傲，帶着無比強烈的復仇心，伯特離開了自己的故鄉。
他做了一個違背祖訓的決定……
“反正只剩下我（孤身）一人了，怎麼樣都行了吧？”
“只要，能夠宰了那個‘怪物’。”
年輕的復仇者，踏上了旅途。
他獲得‘神之恩惠’的加護，加入維達眷族，成爲一名冒險者。
最初的那段時間，憑藉着過往習得的狩獵經驗，伯特完全不同於其他新人，他不會膽怯，知道‘技巧與戰術’的運用，不會做出任何菜鳥式行爲。
他，開始逐漸‘變強’了。
他的‘獠牙’和‘利爪’，變得能夠撕碎更加恐怖的強敵。
他甚至在這個過程中，遇到了自己的摯愛。
那是一個雖然‘弱小’，卻一直在竭力追趕自己的普通人。
每天在地下城打生打死之後，回到眷族駐地內，可以在她的雙膝之上安然入睡。
偶爾，自己的耳朵被對方撩撥地有些癢，也不用在意。
一番溫存過後，她會躺在自己懷中，說些日常的瑣事。
那或許就是‘家’的感覺。
他又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然而……
“伯特，有朝一日，你必須知道你的‘利爪’與‘獠牙’，究竟是爲何而存在。”
當自己確認已經變得足夠強大，決定重返故鄉，去完成復仇夙願之時，自家主神的一句話，讓他至今記憶猶新。
只可惜，當時的他，壓根聽不進去這些。
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如同一個性格豪爽的暴徒般，對那些跟隨自己的團員們，還有她……咧嘴笑着說：“等我宰了那傢伙，就回來。”
然後，他成功了。
那天晚上，於月下苦戰‘平原霸主’的他，硬生生撥開了那層龜殼般的鱗甲，扯下對方撕碎父母的利爪，剁掉踩死妹妹的獸足，連那咬殺青梅竹馬的利齒都一顆顆地拔掉。
代價是，全身骨折，戰後如同一尊血人。
但，伯特勝利了。
他於月下咆哮，好似在說：從今往後，沒有任何東西能掠奪我身邊的一切。
他，成爲了‘強者’。
可是……
“爲什麼？”
帶着無盡的期待，復仇成功的伯特，只想快些回到自己的新的‘歸宿’。
但當他走進歐拉麗的大門，回到眷族駐地時，聽到的卻是死傷慘重的噩耗。
不過是很平常的事情，冒險者在地下城遇到‘異常狀況’，然後失去很多同伴。
對啊，這真的再正常不過了。
很多團員重傷而歸，而身爲副團長……她爲了給同伴斷後，徹底喪命。
“爲什麼？”
爲什麼（最初的）我那麼弱？
爲什麼（後來的）我變強了，還是保護不了‘弱者’？
那……那我拼盡全力打磨‘獠牙’和‘利爪’，不斷變強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如果一開始就註定要失去，那還不如不去接觸那些‘弱者’。
只要自己離他們遠遠地，就……
“我本以爲，我不過是個旁觀者，直到我感覺到如此真實的觸碰~♪”
“當我看到人們含淚的微笑，我便不再是個匆匆過客~♪”
……
“！”
狼人青年略微失神。
無意間，他手中的霄燈，脫離了掌心的束縛，緩緩飄升。
毫無疑問，以伯特的腳力，他完全可以躍起取回。
但，此時此刻，旁側也有很多人如他一般，下意識放飛了手中的燈火。
一盞盞明燈，陸陸續續地升起。
不需要有誰喊出整齊的口令，人們只是下意識地，順應了各自的‘內心’在行動。
這個世界也有鋼琴，有樂鼓。
博學的裏維莉雅，能聽出那不斷拔高的旋律，象徵着希望。
它猶如初升的旭日，一如時下那些緩緩飄飛的霄燈，好似在說：該繼續前進了。即便，那些歌詞，依舊如此地悲傷。
如此地，直白……
“如果不曾知曉生離死別的傷痛，我又該將什麼銘記於心~♪”
……
它，揭開了很多人近日來不願提起的傷疤。
不禁，讓人潸然淚下。
甚至不僅僅只是‘近日’。
還有，更加遙遠的過去……
“冰凍成石一般的開端~♪”
名叫‘琉·璃昂’的精靈女性，當初是因爲反感故鄉里的種種，才獨自離開了森林，來到歐拉麗。
結果沒過多久，就差點被一羣混混抓走賣掉。
那時候，對她伸出援手的，是一位自稱‘喜歡多管閒事’的紅髮少女。
亞莉榭·羅斐爾
被衆神賦予【紅之正花】稱號的她，是當時阿斯特莉亞眷族的團長。
於陰暗雨巷中遇到的那人，將當時迷途的自己，帶到了後來的‘歸宿’之中。
然而……
“沙漏崩落一般的終結~♪”
曾經連‘死亡七日’大抗爭都咬牙撐過，跨越煉獄的同伴們，卻因爲被黑暗派閥算計，誤打誤撞地遭遇了‘破壞者·札格納特’，除自己以外，全滅。
那一天，狡猾的小人族（萊拉）被溶掉了雙眼。
過往和自己各種不對付的極東人（輝夜）斷臂斷足。
明明以前經常吵架，理念不合，一直被小看……但當那一刻到來，所有人卻都義無反顧地選擇爲她的‘生’而鋪路。
直至最終，連亞莉榭都消失在了火光之下，屍骨無存。
“悲劇的每一頁，已被烈焰燃盡~♪”
是啊，悲劇已經發生，也已經過去了。
無法再挽回。
所以，那時候的琉，捨棄了自己曾經堅信的一切，奉爲理念的‘正義’也好，主神的痛心勸誡也罷，全都不再重要。
她開始屠戮那些害得自己失去‘歸宿’的，隸屬於黑暗派閥的渣滓。
下毒、陷阱、放火、迷煙……無所不用其極。
她甚至虐殺了幾個主謀。
這種在外人看來實屬‘無差別襲擊’的瘋狂舉動，自然引起了‘公會’方的重點關注。
不過，概因她的‘擅自行動’，竟誤打誤撞地摧毀了黑暗派閥最後的正面勢力，令後者團體至今只能龜縮在暗處，不敢繼續光明正大地造次……所以，‘公會’方給予特赦，雖然有將琉列入‘通緝名單’中，但卻從未將其正式實行過。
於是，琉開始了隱姓埋名的生活。
那天雨夜，她被名爲‘希兒·福羅瓦’的少女拯救，至今一直在‘豐饒的女主人’酒館中工作。
昔日的金髮，被染成了碧玉色。
似乎宣告着：現在活下來的，早已不再是曾經那個能堂堂正正以‘正義’之名行事的……懵懂的精靈。
她覺得自己不夠格。
即便她知道，自己應該……
“給過往一個肩膀，讓久被禁錮的哭泣，得以放聲~♪”
“給此刻的自己一雙翅膀，翱翔於世界的上空~♪”
……
中央廣場之上，越來越多的霄燈被放飛，升空。
它們……明明內裏的燭火併不明亮。
明明各自的構體都無比脆弱。
但卻依舊能飄向天際，成爲這一刻，最吸引視線的焦點。
亦如……
“化爲一顆流星，給心靈一瞬的希望~♪”
“願所有的美好都能得到祝福~♪”
……
“唪~”
突兀之間，就在那極爲關鍵的一句律音落下之時，‘奇蹟’出現了。
那是不會傷人的幻火，足以令人重拾希望的薪炎。
它連接着每一個人的內心，讓他們清楚看到了……
“伯特，你還是這麼遲鈍，當心永遠交不到朋友哦~”
“我還是喜歡看你桀驁不馴的樣子。”
“伯特大哥，一定要幸福啊~”
“不愧是我們的兒子。”
……
狼人青年瞪大雙眼的視野中，看到了曾經的‘美好’。
“菜鳥，就算再怎麼犯倔，這麼多年過去，也該繼續前進了。”
“喂喂喂，我們的小妹，還沒長大嗎？”
“琉……”
眼眶溼潤的女精靈，切實聽到了。
那位紅髮碧眼的前輩，微笑着說：“我告訴過你吧，‘正義’會循環……是應該傳承下去的。”
“我們託付給你的‘正義’，可不能在你這裏，就‘到此爲止’了喔~”
“亞莉榭……”
“輝夜……”
“萊拉……”
琉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觸碰。
但她又懼怕，這一切會立刻消失。
也正是在這個瞬間……
“我不會離開~♪”
她們還在。
‘她們’主動靠近了懦弱的自己。
近在咫尺，似乎在耳語着，無奈的告誡着已然迷失的小妹……
“迴歸之路，就在前方~♪”
你一定要……
“比過往與未來，都更加閃耀~♪”
……
幻火開始消散。
無數人下意識地想上前追尋……
“你還不可以過來。”
故人的殘思，露出了無奈的淺笑，“‘那邊（世間）’還有需要你的人，不是嗎？”
“約好了哦~”
不要再止步不前……
“當希望與信念的羽翼豐滿，就向昨日告別吧~♪”
“再一次爲我（自己）張開這翅膀~♪”
“翱翔於世界的上空~♪”
……
微亮的霄燈，伴隨着幻火消散的餘燼，高懸於夜空。
那一縷縷餘燼，彷彿留戀世間的螢火蟲般，一直圍繞着一盞盞霄燈，不願離去。
或許，‘他們’也想看看，自己掛念的人們，如今都有着什麼樣的願望。
看看……自己曾經的付出，是否都是值得的。
“我的旅程到此爲止……”
“今後的前路，即便沒有我在身邊，你也一定要繼續走下去。”
“讓我們看到……屬於你的故事！”
“咳~”
中央廣場內，凌樹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很明顯，這是已然臨近‘精神疲憊’狀態的表現。
所幸，他傾倒的身軀，被一位瘦弱的身影攙扶住了。
“你還真是亂來。”
灰髮少女有些嗔怪，“我可不是來這兒當你的人形柺杖的。”
聞言，凌樹在深呼吸一次，緩了緩神之後，便微笑着說道：“有些時候，就是要稍微‘亂來’一點的。”
畢竟，都被稱作‘救世英雄’了。
那……即便自知不是真正的‘英雄’，至少也該……
“化爲月亮，長久地傳達着太陽的光亮~♪”
“願這世間的一切美好，都能得到祝福~♪”
對啊
“願這世間的一切美好……都能得到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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