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條魚的糾結
所以，在我一刀將哥布林戰士攔腰斬斷的剎那，心中並沒有生出多少漣漪，更失去了耍帥扮酷的興致。
龐大的身軀，化作了毫不相干的兩截，掉落在地上，垂死掙扎的上半身出了最後一聲不甘的咆哮，就連同抽搐着的下半身，一起化作了黑色的塵埃。
留下一地腥臭的血液、令人作嘔的垂涎以及一枚靜靜躺在垂涎中的銀幣。
“老大威武！”
洛基從巖壁後跑出來，一副誓死追隨老大的表情，爲我振臂高呼。
如果沒有幾分鐘前的‘背叛’，我絕對會相信他就是我的死忠。
鳳凰一雙美目盯着靜靜躺在垂涎中的銀幣，掙扎了很久，還是沒有鼓起將它拾起的決心。
那堆黏糊糊的半透明垂涎實在是太噁心了。
而當她的目光掃到洛基身上的時候，一個在她看來非常絕妙的壞主意，涌上了心頭。
“洛基~”
鳳凰的聲音顯得十分的溫和，好像在呼喚親愛弟弟回家喫飯的姐姐。
不過這個聲音聽在洛基耳朵裏，卻好似惡鬼的微笑，他的身體彷彿生鏽一般，嘎吱嘎吱的轉過來，一臉的驚魂未定，卻偏偏還要強裝作聽話懂事，開朗樂觀的三好學生。
“大，大，大姐頭，有，有何吩咐？”
鳳凰微笑着指了指黏糊糊的一堆，溫和道：“那裏有個銀幣，你幫我取出來弄乾淨，好嗎？”
再次彷彿生鏽般，他嘎吱嘎吱的轉回身，看清了粘糊糊的一堆，乾嘔了一聲，險些沒吐出來。
“大，大姐頭。。”
洛基滿臉的哀求，希望能夠勾起鳳凰內心深處的，哪怕芝麻粒兒大小的同情心，放棄這枚靜靜的躺在如同噩夢一般黏糊糊堆裏的銀幣。
可惜，他還是小瞧了鳳凰對於錢幣和材料的執着。
她有着自己執拗的堅持，別人給的東西，她一丁點都不要，但如果是自己打怪得到的金幣和材料，哪怕是卡在懸崖的夾縫裏，她也會想辦法把它給挖出來。
如果沒有洛基，她或許還會哄騙小蘿莉莉莉，幫她把銀幣給弄出來。
但是洛基就在不遠處，雖然是滿臉的不情願，而且動作也是磨磨蹭蹭的，但她有自己的辦法。
一隻手輕輕撫摸着莉莉淺綠色的頭，溫柔的眼神中帶着可怕的殺氣，甜美的笑容也在瞬間黑化，令人不寒而慄。
洛基差點嚇尿了。
看着莉莉即將慘遭‘蹂【躪】’，洛基一咬牙，一狠心，直接將手插入黏糊糊的垂涎堆裏，幾次努力，終於將表面已經滑膩膩的銀幣取了出來。
還未擦拭掉銀幣上滑膩膩的殘留物，洛基終於忍不住胃裏劇烈的翻滾，拄着牆壁，嘩啦一聲，吐了一大灘亂七八糟的東西。
由於場面太過。。噁心，鳳凰趕忙轉過身，不去觀看，同時也將莉莉帶了過去。
她們還好，躲得比較遠，我就倒了黴了。
刺鼻的味道險些把我嗆的窒息，一咳嗽，眼淚流了出來。
緩過勁兒來的洛基，看到我不住的擦着眼睛，感動的涕淚齊流，他哽咽着，對我喊道：“老大，還是你對我好，知道我的不容易，都難過的哭了。”
我捏着鼻子，帶着哭腔闢謠道：“別誤會，是這味兒，有點嗆，都薰出眼淚了。”
接着，我又很輕鬆的砍死了其他兩個哥布林戰士，至於最後一個，在暴風公會的合力下，由唯一的四級戰士親自操刀，砍下了它巨大的頭顱。
沒有了任何危險後，我才示意鳳凰他們三個過來。
唯一四級的戰士應該是這個隊伍的領隊，他擦了把汗，喝乾了一瓶回覆藥水，很程序化的走上前來同我握手，並對於我協助他們的這件事情，表示感謝。
我點了點頭，見鳳凰他們跟了上來，也不多說，朝着第八層的傳送門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駐足，衝着打算繼續深入的八個人喊道：“我建議你們不要再往裏面走了。”
“爲什麼？”
四級的戰士衝着我問道。
“裏面有三隻抱團的精英哥布林戰士，我懷疑它們有什麼陰謀。”
“謝謝你的好意。”
四級戰士客套的表達了謝意，但是我能聽得出，他完全不相信我說的話，甚至還曲解了我的意思。
“不就是比我厲害了那麼一點點嗎，犯得上用這種話來羞辱人嗎！”
四級戰士啐了一口，吩咐手下：“原地休息二十分鐘，然後繼續前進！”
應了一聲，有的人靠到了牆邊喝水，有的人直接躺在地上休息，只有和我打過招呼的那個魔法師，略帶擔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領隊，欲言又止。
回去的路上，莉莉一直跟在鳳凰的身邊，擔心的重複着一句話：“洛基會不會死。。爲什麼他這麼臭？”
洛基沒有回答小蘿莉，因爲他的心情糟透了，腦海中時不時會飄出垂涎滑膩粘稠的觸感和令人作嘔的味道。
鳳凰也沒有回答她，因爲她在沉默。
她雖然不諳世事，卻也不傻。
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對方語氣中婉轉的謝絕和不信任。
爲什麼他們就是不肯相信別人的話呢？
鳳凰低聲問我。
“這就是人類可笑的自尊心啊。”
我笑着說：“他們寧肯相信自己的直覺，也不願意聽從別人的勸說。”
“可是，可是他們會死的啊。。”
鳳凰的聖母情節再次冉起。
這一次，我沒有被她同情的目光所打動，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輕聲道：“就算這次我救了他們，他們也一樣還是會死的。”
“只要他們還有一天不拋下這可笑的自尊心，就終究會爲此付出代價的，這個代價，或許就是生命吧。”
聲音雖輕，但是語氣卻很嚴肅認真。
鳳凰從未見過我有這樣的態度，也不再撒嬌耍賴，乖乖的和我並行。
身後的一對奇葩倒是鬧得很開，一個以爲另一個快要死了，嚇得戰戰兢兢，而另一個恨不得自己馬上死去，不停的擦抹着手臂。
那氣氛。。簡直好極了。
出了地下城，才覺天色已暗，幾顆明星早已按不住內心中的興奮，跳了出來，在尚有微光的黃昏中，輕輕閃動。
我深吸了口氣，想要感受一下大自然的味道，卻隱隱的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腥臭。
轉過頭，洛基還在不停的擦抹着手臂，正是受過哥布林戰士垂涎洗禮的那隻。
小蘿莉莉莉一臉緊張的拽着鳳凰的衣角，依舊重複着同樣的話：“鳳凰姐姐，洛基這麼臭。。他會不會是要死了啊？”
鳳凰捏了捏莉莉的小臉蛋兒，安慰道：“放心吧，不會的。”
莉莉仍舊有些擔心的看了看我。
我撓了撓頭，道：“他只是不小心摸到了狗大便，一會兒洗一洗就好了。”
洛基似乎想要辯解，被我一眼瞪了回去。
在咖啡館點好了晚餐，貓娘芭芭拉非常自覺地坐到我旁邊的椅子上，貓兒一樣靠着我的肩膀，斜着眼，向坐在我對面的鳳凰起挑釁。
鳳凰氣鼓鼓的盯着芭芭拉，白皙的腮幫子鼓得老高，桌子下的小腳丫一下一下的狠踢着我小腿的同一個地方。
雖然我的臉上還是展現着陽光一般的笑容，但是我的內心，卻是在哭泣。
姑奶奶，你就不能換個位置踢嗎？
不一會兒，洛基風風火火的衝了過來。
他被洗禮的那隻手臂，經過無數次瘋狂的刷洗之後，終於沒有了異味，並且也搓掉了好大一顆泥球。
現在的他，簡直是神清氣爽的不行。
不過在他風風火火的趕到餐桌的時候，似乎也覺到一絲不大和諧的氣味兒。
他看了一眼摟着我手臂，靠着我肩膀的貓女芭芭拉，又看了一眼瞪眼生悶氣，對着芭芭拉咬牙切齒舉拳頭的鳳凰，最後又偷瞄了一眼似乎若無其事滿面笑容的我。
流下一滴大大的汗珠。
他默默的搬了張椅子，坐到了小蘿莉莉莉的身旁，看着天真無邪，啥都沒看懂的莉莉，內心中對我的遭遇長吁短嘆。
老闆娘在看到芭芭拉可愛的笑容之後，心情似乎也十分不錯，特意給我們這張食桌，每人都贈了一盤油炸沙丁魚。
並且給門外放風的小吱一塊上好的牛腿肉。
不過我卻很清楚，老闆娘的險惡用心。
油炸沙丁魚是芭芭拉最喜愛的食物之一，僅僅一條，她肯定是不夠喫的，而這時候，我一定會揚出類似紳士的奉獻精神，將我的那條沙丁魚義不容辭的獻給我們可愛的貓女芭芭拉。
這不僅討了美女的歡心，還博取了我在咖啡館短暫的安全——如果我不將魚送給芭芭拉，那麼芭芭拉一定會耍小脾氣，在很大程度上會表現出不開心，而芭芭拉一旦不開心，老闆娘就會不開心，老闆娘不開心，很有可能會一巴掌把我拍飛出去。
而如果我將魚老老實實的獻給芭芭拉女王大人呢？
想必鳳凰這位女王大人又會憤怒了。
而鳳凰一旦憤怒，我的下場多半會被一拳頭撂倒，然後拽着腳，拖着身體，拉回到家裏，罰我跪一夜的搓衣板。
說不定還會讓小吱當監工。
如此一來，我身爲領隊的威信就會瞬間掃地。
而一旦我將這條魚獻給我美麗的鳳凰女王大人呢。。
結局似乎會同樣悲慘。
oh，mygod！
我用鳥語出了一聲悲呼。
真沒想到，兩世爲人，我竟然能在一條魚上面感受到莎老爺子當年的困惑與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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