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番外之程真儿(一)
或许還有一点,她一個东北流亡到山城的小地主家的女孩儿,個人档案几乎空白,用真名反而容易打消中/统那帮人的疑虑,顺利通過考察,进入敌人内部。
那是1941年的冬天,程真儿刚满二十岁。距离东北沦陷已整整十年,距离她那改名换姓、参加抗联的哥哥壮烈殉国,也五年了。
她的新上级是個留着八字胡的老中医,对外的名字叫陆昊东。老陆是個很好說话但也要求很严的人,坚持原则,其中有一條就是地下/党每個人单线联系,她的代号是“电”,偶尔,她也听說自己人裡有個“风筝”提供情报很精确很重要,但从来沒见過他。
直到那一天,她正在“回春医馆”向老陆汇报工作,忽然有個穿着军装的男人从窗户跳了进来,动作行云流水,那时把她吓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以为组织暴露了,本能地挡在老陆身前。
那人站稳了,一看她跟個炸毛小狗一样,居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說:“老陆,這是我們新同志吧,别紧张。”
陆昊东也看清楚了来人,骂了一声,“龟儿子,吓死個人咧。”然后看真儿還是一副担惊受怕却硬撑着的样子,不得不介绍道:“算了算了,既然都赶上了。互相认识一下吧。”
“這是东北抗联来的'电'”他指着程真儿說
“這位是我們的同志,'风筝'。”老陆還是沒有說出他们的名字。
原来他就是风筝,后来又過了大半年,她在一次传递任务的时候,行动不慎,差点军/统的特务盯上,又被他救了。
“你们就不能花点心思在对付日寇上,老板成天想办法给咱们争取经费,就是让你们堵人家小姑娘进巷子了?”他训人的样子還很帅气。
“屁,中统的人多了,你有本事找徐恩曾高占龙的麻烦,沒有影儿的事,就逮這個女人做文章。下作的东西,出去别說是我郑耀先带出来的。”他那时双手叉腰,說的霸气十足,一副杀人放火应该偷鸡摸狗应该死的样子,真是……比军/统還军/统。
原来,他现在叫郑耀先。
那天她后怕极了,等那些小特务被骂走了之后,一下子沒忍住,就腿软倒了。郑耀先本是要走的,看這样子也忍不住心一软,凑到她身边,问:“不要紧吧?我不能送你,你不行就找個地方休息一会儿。下次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程真儿倒是沒有這么菜,然后很心虚地說'“同……能不能不要把這件事告诉老陆。還有,今天谢谢您。”
郑耀先脸上带了点笑意,“行,别怕,新人总是要带一带的,只是我們這一行特殊,出不得错。”
這個男人,就這样闯进了他的生命裡,从此后,再也沒有走出去。
她本性是個豪爽且小任性的姑娘,生的又美貌微胖,很符合那個时代的审美,所以在中统的人缘不好也不算太差,也有些男士对她跃跃欲试。每個月都有人试着追求他。但她的心裡哪裡還容得下别人,更何况身在敌营,哪能随便和人交心,所以她总是一副颠沛流离后难以接受感情的样子。
老陆对她這個态度很赞同,“你這样很好,但你一個正值青春的女孩子,长期独来独往也容易引起怀疑。再過一段時間吧,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一個男伴。你不要有心理压力,這只是障眼法,在我們的同志内部很常见。”
程真儿嘴上答应了,心裡却有些打鼓,会是,可能是他嗎?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她忘了,军统与中统,那是鸡犬相闻但老死不相往来,老陆怎么敢冒這样的险?1942年底,郑耀先家裡,住进了一個不到十六岁的女主人,她的名字叫孟荧。
“這是我們的同志,是意/共那边转過来的人。”老陆叹息說:“将来她的党关系也会转到我們小组来,她曾遭遇轰炸,身体很不好,来看病方便来我和‘风筝’這裡联络。你们以后难免会碰面,因此我先给你打個招呼。'风筝'那個龟儿子的作风,老子让他吓折了十年的寿。”老陆是個话唠,彻底信任她之后,也变得啰嗦起来。
但她的心裡,却是一片凄凉。
但老来想想,她也不必凄凉,触底反弹是人生的一個定律,郑耀先沒有恋/童癖,对他這個“远房表妹”有深深的同情(真儿后来也知道一些這個小姑娘的往事),但男女之情是丝毫沒有的——至少是那個时候,反而是对她,因为其他同事的牺牲,接触越来越多,眼底裡的爱慕也渐渐清晰起来,不用他說,她懂。
真儿的初恋,在這江山环顾的城市裡到来了。
老陆知道之后,气急败坏,可根本管不了郑耀先。他压抑太久了,几乎是咆哮道:“我們都在刀尖上過日子,你整天跟我讲什么纪律原则,老子哪一次违反纪律拿来的情报你不要。”
她低着头不說话,心裡也是不肯妥协的。
老陆气急了,骂道:“你们就這样玩火吧,早晚有一天,把我們全都搭进去。”
沒想到,他一语成箴。
其实,后来真儿回想起来,他们之间虽然真心相爱,却也沒有那么多风花雪月,更多的是行色匆匆,一個拥抱已是奢靡,多說两句话都要装作是军统的大尾巴狼调戏中统的冰雪之花。那個时候的他们,都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实际上,爱的火花一旦燃烧起来,怎么能完全避开别人的耳目?
但二十出头的真儿、失去亲人太久的真儿,太需要這份朝不保夕的爱情了,它這么美好,甚至给了她新生的动力,让她有了飞蛾扑火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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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点风花雪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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