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絕境
但這是在深山裏,註定了不會有人來,而且絕對不會出任何意外。
因爲沒有人會在冬夜天寒地凍的情況下去山裏轉悠,再加上近來山中猛獸因爲食物稀少處於極度飢餓的狀態,經常攻擊路人,便是打獵的好手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進山。
這麼一個人煙絕跡的好時機,簡直就是上天爲君肆尋找的最好的埋骨地。
君肆撐着長劍,幾乎所有的力氣都消耗殆盡,他強撐着單膝跪地,眼中殺氣凜然。
在他的面前已經倒下了兩具屍體,鮮血在雪地裏開出了幾朵耀眼的雪花,在明月的映照下閃爍着斑斑點點的星光。
君肆撐着長劍想要站起來,耳朵卻敏銳的聽到了腳步聲,是從寺中的方向跑來的。
他特地將刺客引到了寺外的深山裏,就是怕這些刺客的屍體沒有辦法處理,也害怕驚擾了那些喫齋唸佛的和尚們。
若是鬧出響動讓他們撞見自己在寺中殺人,怕是連這個容身之地都要失去。
君肆看那兩個刺客的身手就知道來者不善,他沒有把握自己能解決他們,原本想着讓他們先離開,放鬆警惕跟出去斬草除根。
他卻沒有料到宋婉玉會突然過來。
君肆沒有辦法看宋婉玉平白受自己的牽連。
她的到來根本不在自己的預料之中,來不及去細想爲什麼她會這個時候過來,他的動作已經比想法快了一步。
引開了人之後,君肆順理成章的想,她不會再出現。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在一次看到了她。
這一次,君肆眼裏的驚訝再也難以掩飾。
宋婉玉繞過竹林看到了地上的屍體,害怕的不敢向前,但在猶豫的那一刻又看到君肆倒在了地上,她不再畏懼跑了過來。
君肆卸了力氣,無奈的看着宋婉玉:“你怎麼會過來。”
“有人放煙花,我跟着煙花找過來的。”
“不好。”
君肆應聲而言。
“怎麼了?”
他被宋婉玉的突然出現給打亂了思路,差點忘了方纔那刺客放了信號,想必用不了多久他的同伴們就會尋過來。
殺了這兩個人已經極其不易,他深知以自己現在的體力絕對不可能再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更別說如今宋婉玉還在這裏。
君肆警惕的看着四周,沒有告訴宋婉玉還會有人過來,他儘量保持平靜道:“你聽我說,我已經殺了他們,不會再有事了。”
“那就好。”宋婉玉鬆了一口氣,腦海裏那根緊繃着的弦也鬆了下來。
君肆又道:“我腿受了傷,你帶着我沒辦法回去,去找人來接我。”
宋婉玉一聽這話急忙問他,探身去看他腿上的傷口。
“傷到哪裏了?”
君肆不得已撩開了衣服下襬,露出了猙獰裂開的刀傷,那刀傷幾乎要將他整個小腿全部切下來,看得宋婉玉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不自覺的溼潤。
“別怕,去叫人。”
宋婉玉沒動。
君肆皺眉,他的耳朵動了動,似乎聽到了異動的響聲,急忙伸手推了宋婉玉的手腕一把:“沒聽到我說的嗎?去找人。”
他有些着急,語氣不自覺的嚴肅了一些。
宋婉玉看着他,搖頭:“君肆,你莫要唬我,你當我不知道剛纔那煙花是叫人的信號嗎?我把你丟在這裏,你還有其他路可走嗎?”
君肆身子一僵,又道:“宋婉玉,我說話你聽不明白是不是?快走,不然你和我都要死在這裏。”
“走不了了。”她道。
“怎麼就走不了。”君肆語氣急切:“你到底知不知道現下的情況有多麼嚴重,宋婉玉,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他神情認真,扯到了腿上的傷口又疼得皺了下眉。
“我知道,但是我來的路上看到了野獸的腳印,那腳掌跟人的腳掌一樣大,我現在下山若是碰到了它們那就是屍骨無存,我沒有退路了。”
“跟你留在這還能留個全屍。”
宋婉玉語氣顫抖,明顯是害怕極了,卻強裝鎮靜一詞一句的跟他說着,看似態度樂觀,實則就是在安慰自己。
她又說:“我已經跟天衢說了,他看到了煙花定然也在往這裏趕,一定會有轉機的。”
宋婉玉心裏也是這麼想的。
“晚了。”
君肆聽到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聽聲音是成年男子,緊接着又出現了幾個人的聲音。
他手撐着地起身,宋婉玉連忙扶住了他。
君肆手持長劍將衣襬斬斷纏在腿上,指了個方向:“往那邊走。”
宋婉玉扶着他,兩人一腳深一腳淺的往林子深處走去,他邊走邊不忘用劍背拍打竹竿,讓積雪落下來遮蓋住他們離開的腳印。
這樣便能多撐一些時間了。
宋婉玉只覺得自己心跳快的都要飛出來了,她呼吸急促,半步也不敢慢下來。
君肆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勾了勾脣:“別怕。”
宋婉玉以爲他要說什麼安慰的話,結果下一句就聽他說:“不會叫你一人孤單死去,黃泉路上我會與你作伴。”
“別嚇我了,我要哭了。”
她繃着情緒,被君肆這話一嚇,眼淚吧嗒吧嗒的就落了下來,她聲音帶着哭腔:“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他們在冰天雪地裏互相攙扶着向前,眼前是看不見的危險,身後是追殺的刺客,如此險峻的情況下,幾乎是必死無疑的局面。
要放在平時,君肆只會覺得痛快。
對他來說難熬的是活着。
可這一刻,看着她眼中的不捨和對死的恐懼,君肆忽然生了留戀的心思。
至少不能拖着她一起死。
“我們都會活着。”
“我保證。”
君肆從未露出過如此鄭重的表情,宋婉玉感受到了他的認真,她吸了吸鼻子,將身上的大氅往君肆身上披了一半。
“前面的路還長,你別凍壞了。”
可別刺客沒找到他們,他們先被凍死了。
他的腿早就已經冷的沒有知覺,那些人來的突然,他甚至連厚衣物都沒有穿。
她的披風根本沒有辦法爲他的身子回暖,可披上來的時候,君肆卻覺得從心裏開始熱了起來。
至少,人間還是有值得貪戀的溫暖。
他正想着,宋婉玉忽然停下了步子。
宋婉玉眼睛瞪大,瞳孔微顫,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
她動了動脣,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君肆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對上了一雙泛着綠光的眼睛。
是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