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殘垣斷壁
從一開始的牴觸，到只能無奈接受，最後到喜歡上那份人多的熱鬧，女兒那個異於常人甚至離經叛道的家，秦蘭適應的過程很奇妙，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也許是看女兒過得很幸福，並沒有委屈和不愉快，也許是趙金芝何帆她們都是很好的孩子，讓人生不出一絲怨懟，又也許是女婿秦飛自始至終把女兒放在第一的位置上。
總之，秦蘭現在很高興自己是那個家的一份子。
她家屬樓的家，剛推開門，就被濃烈刺鼻的煙霧給嗆到了。
丈夫宋援朝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知道抽了多少煙，整個客廳變成了天庭一般，雲蒸霧繞。
秦蘭一句話也沒說，捂着鼻子去把窗戶拉開，然後又把吊扇給打開了。
沉重的鐵片吊扇啓動後緩緩加速，發出嗡嗡嗡的聲音。
“咱們聊聊。”宋援朝把煙掐了，擡頭看着秦蘭，臉上看不出表情。
“什麼事。”秦蘭沒有動，站在那問。
“你現在對我這點耐心都沒有了嗎？”宋援朝看了妻子一眼，臉上終於露出了表情，沉重而又哀傷。
“說吧。”秦蘭心底觸動了一下，她在宋援朝對面坐了下來。
“生日快樂。”宋援朝抽出一根菸，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沒有準備禮物，想想覺得你肯定不會要，送了對你來說也是累贅，就算了。”
“就這事？”秦蘭微微皺眉，“還有嗎？”
“雯雯還有秦飛對你我之間的事情很關心，兩個孩子的心情可以理解。”宋援朝淡淡說，“我的意思是，我不會跟你離婚，這輩子都不可能。”
“這算是商量，還是命令？”秦蘭輕輕嗤笑，“隨你吧，我無所謂，就算爲了雯雯。”
“嗯，我也是爲了雯雯。”宋援朝說。
“用不着這麼冠冕堂皇，不管怎麼說，同牀共枕這麼多年，對你我還是瞭解的。”秦蘭說，“知道我爸那時候爲什麼不同意我嫁給你嗎？除了因爲你一直認爲的自己出身低，還有一個最主要的，我爸說，你是一個心裏藏着野獸的人。”
“我一直沒把這句話當回事，甚至覺得我爸是老糊塗了，神神叨叨的。”秦蘭看着宋援朝緩緩皺眉，跟着笑了笑，“我錯了，我爸是對的。”
“也許吧。”宋援朝把方纔放下的那根菸撿了起來點上，重重吸了一口，“說這些沒什麼意義。”
“確實。”秦蘭點了點頭，隨後起身，“你自便。”
她走向臥室，換了套衣服，然後拎着包出門了。
秦蘭步伐很快，等到了樓下，步子越來越沉重，重到她每走出一步都很艱難，等到她走到街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坐進車裏，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大姐，你沒事吧。”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注意到了剛上車的乘客在哭，眼睛像關不上的水龍頭，淚水直流。
“沒，沒事，不好意思哈，沙眼犯了，麻煩去陽光家園小區。”秦蘭抹着眼淚說。
“好的。”司機師傅說，“大姐你這沙眼怪嚴重的，這麼流眼淚不得流乾了啊，得抓緊到醫院看看。”
“沒事的，謝...”
內心的翻涌再也無法支持秦蘭繼續對話，她埋下頭，掩面痛哭。
她堅信了快三十年的愛情白塔，並非是一朝傾覆的，從那個叫程心的女人出現以後，這座塔就開始傾斜。
但是就在剛纔，坐在她對面的丈夫，表現出的自負和高傲，讓傾斜的白塔瞬間倒塌，轟地砸向地面，碎成一片殘垣斷壁。
這座白塔曾經在她心中高潔而神聖，更加襯托着它倒塌以後變身的瓦礫，是多麼的觸目驚心，令人絕望。
“大姐，到了。”
秦蘭付過車前，下了車，眼淚已經不流了，她翻涌的心也平復了一些，陽光晃眼，世界明媚的不真實。
她知道自己這樣上樓肯定是不行的，一定會被人看出來，女兒宋雯雯的性子，肯定要問到底。
猶豫了一下，她走向小區的涼亭，準備在這坐一會兒，等自己徹底平靜下來再上樓。
“雯雯，媽怎麼還沒過來？”秦飛正在佈置客廳，把氣球綵帶往天花板上掛。
“不知道啊，有事耽誤了吧，早上媽打電話說了，上午有臺手術，結束了才能過來。”宋雯雯說。
“你去打個電話問問看，這都四點多了。”秦飛說。
宋雯雯嗯了一聲，放下手裏的活，打了個電話到醫院。
“醫院那邊說手術十二點多就結束了。”宋雯雯放下電話說，“秦飛，咱倆開車回家看看。”
“嗯。”秦飛從凳子上下來，看向秦瑤，“瑤瑤，你別逞能啊，等我回來弄。”
倆人剛穿好衣服走到門口，門被敲響，開門以後，正是秦蘭。
“媽，我們正說要去找你呢。”宋雯雯放下心來，拉着媽媽進屋，“手術不是十二點多就結束了嘛，咋這會兒纔來。”
“有個朋友過來了，多聊了一會兒。”秦蘭笑了笑，然後注意到被佈置的花裏胡哨的客廳，愣住了，“你們這是...幹啥？”
“秦奶奶，給你過生日啊，這多好看！”秦瑤獻寶一樣，把串綵帶像哈達一樣套在了秦蘭脖子上，“秦奶奶真好看！”
“你這孩子，我都多大年紀了，還好看。”秦蘭忍不住笑。
“什麼多大年紀了，媽你還沒五十呢。”宋雯雯說。
“就是，媽，你可不是那種服老的人。”秦飛也打趣說。
“秦姨，你看着真的顯年輕，上次咱們出去逛街，還有人說你是我們姐姐呢。”何帆也說。
“媽，我們有可能恭維你，小何肯定不會，她向來不說假話。”秦飛十分篤定說。
“呵呵，行了，知道你們哄我高興。”秦蘭笑個不停，“金芝呢，怎麼能讓金芝一個人在廚房忙活，雯雯你也不知道伸把手。”
“沒事，秦姨，我一個人能行，菜都是他們洗好切好的，我就是炒一下。”趙金芝從廚房探出頭來，舉着鍋鏟，喊了一聲。
“秦奶奶，這是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秦瑤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一個禮盒捧了上來。
“秦奶奶，這是我的！“鄭玲玲也有一份。
秦蘭一一接過，她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內心的陰霾隱去了大半。
“媽，你今兒就坐着啊，什麼都不用動，我們來就行。”宋雯雯把秦蘭按到主位上坐下，然後往廚房去了，“我去給金芝幫忙。”
“媽，你等着啊，我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我去拿。”秦飛往臥室去了。
“秦姨，我給你削個蘋果，喫飯還有一會兒呢。”何帆說。
秦蘭此刻的內心得到了深深的慰藉。
也許這就是失之桑榆，收之東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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