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風起雨來
吳氏見到邵元鬆的表情,心中暗喜,面上卻無奈的嘆道,“她也是個命苦的,前些年你吳叔叔將她聘給了城東的何秀才家,誰知還不到一年,那何秀才竟因爲遭人嫉恨被推下了河給沒了,可憐她還沒生個一兒半女,又被婆婆說是災星,言說是因她帶來的晦氣才害死了她兒子,整日刁難,你吳叔叔氣不過,也捨不得孩子再那邊受苦,就做主把珍姐兒接回來了。”
以吳家故作清高的性子,巴不得女子貞烈守節爲自家博好名聲呢,怎麼會有捨不得女兒受苦的說法?真正捨不得其實另有其人吧?可憐吳氏還被矇在鼓裏,此時又費盡心思的替這姑娘謀劃起來。
邵元鬆自然不會讓吳氏的心思白費,這可是以後讓吳家大房熱鬧不斷,最後身敗名裂最關鍵的人物呢,“那大伯孃帶她來……”
“唉,帶她來串串門,省的整日待在家裏以淚洗面,好好的姑娘都瘦得不成樣子了。”
吳珍向兩人盈盈一拜,“見過兩位表哥。”
邵元樹趕忙道,“快起來,都是親兄妹,不必這樣客氣。”
吳氏暗暗瞪了邵元樹一眼,笑呵呵的對邵元鬆道,“她已經在我那裏住了幾日,這幾天也陪陪三奶奶,哥兒好些了吧,三奶奶一個人悶在屋裏想必也十分辛苦,兩個人說說話也好些。”
邵元鬆道,“昨日旭哥兒又折騰了一夜,三奶奶剛睡,等她一會兒醒了梳洗過再說,不然對錶妹太過失禮。”
吳氏心中暗罵,早產都有功了,生了孩子誰不是這樣?就她嬌氣,白天還要睡覺。
“倒是嫣然那裏,我一直沒空去,她想必悶壞了,嫣然性子開朗,讓她開導開導珍妹妹纔好。”邵元鬆笑道,直接安排了人帶吳珍去斂華院。
吳氏本想阻止,但想想吳珍應該不至於引起顧氏的懷疑,也就沒說什麼,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邵元鬆交代。
“其實讓珍姐兒過來,主要還是因爲你。”吳氏虛點着邵元鬆搖頭道,“看看家裏現在亂成什麼樣了!”
“讓珍姐兒幫我?”邵元鬆驚訝了一下後就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吳氏對他的態度很受用,“珍姐兒你小時候也是見過的,她自幼飽讀詩書,人也能幹,當初嫁給城東的何秀才,他們那麼大的家業,何秀才又是個只會讀書的,可是珍姐兒裏裏外外的操持,誰不讚一聲厲害,”吳氏顯然知道邵元鬆的喜好,將吳珍說成一個有文化有能力的漂亮女子,“說起來,她和你也算的上兄妹了,現在讓她陪着三奶奶,就在旁邊提點着管些事情,既能幫三奶奶分擔,又能把家裏管好,豈不是兩全其美?等三奶奶和哥兒身子都好些了,再讓她回來,反正她如今的身份呆在家裏也不開心,在這兒有事做,說不定心胸還能舒朗些。”
也虧吳氏說得出來,若吳珍真的是她孃家侄女兒,邵元樹和吳珍還算的上是表兄妹,他和吳珍只是因爲吳氏的緣故勉強能扯上些親戚關係罷了,竟然說他們是兄妹!
不過邵元鬆一直就等着她呢,也沒說什麼,滿口便答應下來。
這邊廂,吳珍並不知道事情這麼順利,她邊同顧氏聊天,邊不着痕跡的打量着,心中越發不忿,她爺爺和她爹雖然都是舉人,但家中其實並不富裕,不過因爲有邵家這個親戚,她也見過不少好東西,尤其母親的私庫中,更是貴重非常,只不過吳家自認清貴人家,貴重的東西都不能拿出來,真讓人可惜,如今一個姨娘竟比她這做過主母的人用的東西好十倍百倍,怎能叫人不氣憤。
未出閣前,她其實就相中了邵元樹這個表哥,既是讀書人家,又是龍江首富嫡親侄子,可以說是十分完美了,卻不知爲何一向對邵家十分親近的母親極力反對,最後只好嫁去了何家,何家在讀書人中的富貴也是數一數二的,但離邵家差的可不止一星半點。
如今成了和離女的身份,未來要不是嫁給次一等的人家,要不就是給上了年紀的老頭子去做續絃守活寡一樣,哪一種她都不願意,她這麼年輕漂亮,自然要享受富貴美滿的生活纔對。
表哥已經娶了正妻,而且表嫂身份又高,表哥還要仰仗岳家,她是沒辦法了,不過這位邵元鬆卻不然,雖然正妻身份比表嫂還高,但架不住孃家嫡母打壓,邵元松本人又不喜愛,能爲個外室把正妻臉面扒下來踩就可見一斑,如今又把家裏弄的亂糟糟的,正是她的機會,況且還有姑媽這個大靠山幫忙,成功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雖然比表哥差了一層讀書人的身份,但富貴卻又多出幾倍去,是她目前能爲自己謀劃的最好的了。想到這裏,又有些埋怨自己的母親,要是她肯爲自己謀劃,自己根本不用費這麼多心思,如今不僅要自己操心,還得瞞着母親。
在吳珍心思百轉的同時,顧氏的心思也沒停,她從小在各種人堆裏打滾,直覺可是準的狠,這所謂的表姑娘,恐怕來者不善,吳氏到底想做什麼?
她的疑惑解答的很快,吳珍要在邵家常住了!
顧氏狠狠的皺了皺眉,她可不是邵元鬆,對邵家大房無條件信任,吳珍是邵元樹的表妹,和邵元鬆可就隔了一層,雖說以她的身份不可能給邵元鬆做妾,但天然的警惕還是讓她多了一層防備。
若水齋裏,年若抱着孩子輕哄,連續幾天的精心養護,孩子的情況已經穩定了許多,難得竟然有睜着眼睛精神的時候。
聽了焦尾的回話,年若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嘴角道,“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邵元鬆挑開簾子進來,站在門口問道。
年若無所謂的道,“吳妹妹住在芳園,可妥帖?既然是大伯母薦來幫忙管家的,可需要妾身把賬本整理了送過去?”
年若的敏銳上輩子邵元鬆並不以爲意,後來歷經世事才知道她的厲害,也知道她是多麼難得的一個人,可惜當年的他單純不經事,一點都不懂她。
邵元鬆沒說什麼,走過來坐在牀邊道,“你知道嗎?吳珍其實是大伯的親生女兒。”
所以,他是絕對不可能跟她有什麼的,不然可就是亂/倫了。
“什麼?!”年若被這顆□□驚的都忘記了冷淡的態度。
邵元鬆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趁着她分神開心的摸了摸她的手,在她反應過來要甩開時開口解釋道,“我也是偶然知道的,吳家只有一個庶出的兒子吳澤辰,吳家主母雖然不得已計入名下,但你看吳氏心性就知道她母親也不是什麼善類,待吳澤辰自然也是面甜心苦,當年她操勞奔忙爲他娶了國子監祭酒王大人的女兒,滿龍江城誰不讚一聲做的好,那王小姐不僅非常漂亮,而且對吳老爺和吳澤辰的仕途都有助益。”
“實際上,呵……”邵元鬆嘲諷一笑,“女兒倒真是女兒,不過連庶出都算不上,只是個外室生的女兒而已,那外室花魁出身,對付男人很有一套,又知道自己對於王大人仕途有影響,所以向來知情知趣,所以王大人非常寵愛她,他們的女兒王嫺將母親的本事繼承了十成十,十分會討王大人歡心,自然也備受寵愛。”
“這是王大人的風流韻事,知道的人不算少,不過沒有哪個正經人家會娶一個這樣不堪的外室女,也只有龍江城和京城隔的遠些,我們家又是商戶的底子,對這些消息不靈通罷了。”
吳氏的母親和吳老爺肯定是知道的,不過吳氏的母親是坑害庶子,吳老爺是爲了自己的仕途,所以也順順利利的將人娶進了門。
“不過風塵女子教出來的,美是十分美,性子卻不甚端莊,又愛榮華富貴,吳家的雖然是她能找到的最好人家,但吳家既然打着清貴的旗號省喫儉用,可見家底,王氏自然不滿,正好卻有個龍江首富的兒子做姐夫……”
之後的事情自然順理成章,邵新珂爲兒子挑讀書人家,肯下嫁就不錯了,吳氏的樣貌勉強算的上端莊,離美豔差遠了,吳氏又因自己是舉人女兒,自覺壓邵始輝一頭,女色上管的及嚴,所以……兩個人勾搭在一起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甚至還生了個孩子出來。
那男人不過中年,身型挺拔,卻面如白紙,下馬時趔趄了一下,下意識的捂住胸口一頓猛咳,讓幾個護衛大驚失色:“將軍!”
邵元鬆顧不得眼前發黑,擺擺手忍耐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嘶啞道,“是這裏麼?”
邵勇想到夫人如今的情形,強忍心酸道:“是,夫人就住在這裏。”
邵元鬆使勁壓下喉頭一陣一陣上涌的腥甜,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不論是他的,還是她的。即使無顏面對,他也要在臨死前見見他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妻子。
邵元鬆阻止了其他人上前,親自上前敲響了院門……
農家的院子一目瞭然,邵元鬆一眼就看到了正房門口寬大的靠椅上坐着的女人。
邵元鬆看到她的樣子,目眥欲裂,聽說她如今的境況時他就心痛難當,待真正見到,他還是無法忍受,誰能想到當年龍江城貌美才高最負盛名的大家閨秀,竟然貌毀目盲,蒼老如六旬老嫗!她如今還不到四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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