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再爲難自己
等到第三天中午，他徹底感覺到了索然無味，於是真的開始想辦法。
他發現自己終是無法像一個真正的大男孩一樣，懷着對大學生活的嚮往、憧憬和好奇，懷着對來自天南海北的新同學、新朋友的好奇與友善，以及懷着一種對新地方、新學校的敬畏，去認真的投入到這軍訓中去。
甚至連跟這些新同學們打成一片，都很難做到。
這裏不同於高中，事實上即便是之前的兩年高中，他也只是對於那些原本就在他上一世的記憶中保留有相當印象的人，能比較流暢自如的交往，而對於記憶中都完全陌生的人，就只能是保持着泛泛之交的水平。
而現在，面對這些真正的十八歲、十九歲的陌生的年輕人，他發現，無論他們聊的是彼此考了多少分，是某個班的某個女孩真漂亮，又或者哪個食堂裏的什麼菜比較好喫，再不然是學長們傳授的，要到哪個二手車市場去買自行車……凡此種種，他基本上都提不起什麼興趣來。
於是他終於是發現，自己只是擁有了一個年輕人的身體而已。
骨子裏卻只是個老男人。
缺乏對新世界、新生活的那種青春特有的新奇感。
也缺乏主動去結交任何人的衝動。
於是，他決定不再爲難自己。
老男人就老男人吧！
想了一圈，他把電話打給首都這邊的坐地戶王中軍，問他在醫院有沒有熟人，結果居然沒有，於是就再把電話打給首都電視臺的廣告部主任何小龍，直眉瞪眼的說：“那我不管，老哥你得想辦法幫我找個大夫，給開個檢查證明，要求我住院的那種，要不然回頭我就不在你們臺投廣告了！”
接到這種電話，何小龍也是哭笑不得。
擱十幾二十年後的說法，陸子堅這種廣告投放的廠家，那是正經的金主爸爸，現在雖然還沒有那麼肉麻的說法，尤其像首都電視臺這種單位，架子還高高在上的很，但他作爲廣告部主任，卻是電視臺裏最看重客戶的人了。
要是換個別的人說出陸子堅說的這種話，他或許還要惱，還不至於真叫你一個客戶就給嚇唬住了，讓我堂堂的廣告部主任去跪舔你，但加上陸子堅那個特殊的年齡，以及他希望自己幫的忙的幼稚程度，這個話他聽了非但不惱，反而是哭笑不得之餘，感覺關係倒是更顯親近了似的。
於是他還真就給找到了一個大夫，願意給開這種假的住院通知單。
據說是他們首都電視臺一位副臺長的閨女，讀着研究生呢，現在在積水潭醫院跟着自己的導師實習。
順手扯過小本本，記下人家的名字和科室，陸子堅連忙道謝，“還是我們何主任路子寬，回頭請你喝酒！”
“少來這套！明年的廣告還投不投？”
“投！投！你何主任讓投，一定投！但那是另一碼事，酒該喝還是得喝！”
何小龍哈哈大笑。
第一天一大早，陸子堅就去找自己的班主任朱少仝請假——這年代的大學，還有班主任，還不像後世那樣叫輔導員。
因爲據說醫生在骨科，所以陸子堅就說自己腿很不舒服。
歷年如此，每次的軍訓期間，學生們找各種理由請假逃避軍訓，並不是什麼稀罕事情，朱少仝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他是個年輕老師，倒也並不太願意跟學生爲難，問清楚就請一上午的假，倒也就痛快的批了。
然後陸子堅就打個麪包車直奔積水潭醫院，在三樓骨科轉了一圈，卻沒找到人，找個小護士打聽一下，小護士詫異地打量了陸子堅好幾眼，倒是說有這麼一位大夫，但應該是跟着主任查房去了，讓陸子堅等等。
這一等，就等到接近十點。
眼看果然有個五十來歲的醫生，帶着一幫年輕的醫生上樓，陸子堅的目光在這幫年輕醫生臉上轉悠，忽然就定在了一個女孩子身上。
當然是因爲她很漂亮，但更關鍵的是，自己看她的時候，她也正看着自己，而且神情冷淡地上下掃描了一眼。
很快，她停下腳步，主動從那幫醫生中脫離出來，走向陸子堅，“你就是那個人大的學生，要開入院通知？”
“噯，對，是我。大夫你好。”
她點點頭，又深深地看了陸子堅一眼。
嚯，不得不說，這雙鳳眼是真漂亮，颯颯有神，眸光清冽。
“跟我來吧！”
於是陸子堅跟着她到了一處辦公室門口，她推開門進去，陸子堅就跟進去，就聽她一邊坐下一邊問：“叫什麼？人大的新生？”
陸子堅趕緊過去坐下，自報姓名。
就見那女孩兒扯過一張單子，開始填，神情冷淡之極。
近乎下意識的，陸子堅就盯着她看。
但她連頭都沒擡，只是問了問是哪幾個字，就隨手填了單子，然後才擡起頭來，目光對視，她似乎是瞪了一眼。
陸子堅衝她笑了笑。
她站起身來，丟下一句，“等着。”然後關門出去，過了一會兒纔出來，上面已經多了一份簽名，還蓋上了紅章，“給。”
陸子堅伸手接單子道謝的工夫，又一次四目對視，她似乎是沒忍住，忽然就開口說：“小小年紀，也學點兒好，軍訓不是什麼壞事兒，你一個能考上人大的學生，怎麼連這點兒道理都不懂。”
陸子堅把單子接到手裏，笑笑，說：“鄭姐，你的名字叫小暖，但是你說話的聲音……一直都是這樣嗎？”
她聞言眉毛一挑，“哪樣？”
陸子堅笑着，說：“就是……感覺冷冰冰的。你長那麼漂亮，要是說話能稍微溫柔一點，追求你的男孩子，估計能從這辦公室門口，一口氣排到我們人大去！”
她聞言神情越發冷淡，深深地看了陸子堅一眼，剛要說話，陸子堅卻又繼續說道：“但現在的話，一聽你說話這聲音，估計就有很多男孩子連靠近的膽量都沒有了，我估摸着……也就能排到……”
他故意停頓片刻，才笑着說：“也就能排到動物園吧！”
人家沒笑。
馬屁沒拍到位？
反而對方的神情越發冷淡了些似的，“還有事兒嗎？”
陸子堅討了個沒趣，趕緊說：“沒事了，謝謝你鄭姐。”轉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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